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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地一下,宁则枫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骇然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父亲。”
宁知文哼了一声:“楚国还没有亡呢?齐楚战事瞬息万变,现在明国又掺合了进来,你还不知道吧,大明皇后,大楚的昭华公主现在已经到了泉州港了。你家里藏着齐国的一些人,你以为天衣无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在泉州,你当真可以只手遮天么?”
“父亲,孩儿知罪了。”宁则枫以额触地,“可是孩儿也是为宁氏考虑啊,如今大楚皇帝陛下被困齐国潞州,眼见着便要大败,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一旦齐国大胜,灭了楚国,那齐国勃州周氏,可就会声势大涨,儿子只是想给宁氏谋一条后路啊。”
“要不是虑到这一点,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宁知文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将那些人好好的藏起来,万万不可走漏了一点风声,等昭华公主离开,再将他们送走。”
“儿子明白了。”
宁知文看着汗流满面的宁则枫,有些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宁则枫的脸色也慢慢地沉了下来。
小儿子宁则远是死是活?大儿子的这段时间的动作,他不是不知,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他更是心知肚明,可宁氏需要一个果敢,狠辣,手腕和心智都厉害的人来坐镇才能确保长盛不衰,乖宝宝是镇不住宁氏的部属的,对于吃肉的宁氏一族来说,一个吃草的家伙上了台,对于宁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坐视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
不过这一次,大儿子的动作有些越界了,想尽一切办法,减弱了宁则远出海的实力,他这是要打算在海上灭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吗?
宁知文的脸色阴晴不定。
“大管事!”他低声呼唤道。
大管事立刻便出现在静室的门口,一步跨进门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拿我的贴子,去请泉州城内的各大家,随我一齐去码头迎接昭华公主鸾驾。”他吩咐道。
“是,老爷。”
泉州港码头,巨大的太平舰已经进港,成太平舰的对比之下,原本停靠在港口的那些船只,立刻便成了小不点。此时的太平舰已经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蒙在霹雳火和弩机之上的毡布已经尽数扯去,露出了他们狰狞的面目,八台霹雳火,数十台弩机,让所有懂行的人,都有些心中发慌。而泉州,自来就不缺懂行的水战之士。
看着太平舰巨大的舰身,船体之上恐怖的武器,以及甲板之上雄壮的武士,不少人在心中暗自咂摸,这样的一艘战舰,除非宁老爷把家里压箱底的东西搬出来,否则泉州水师,那就要被碾压啊!
哪怕泉州水师的船多,但一百艘小舢板加在一起,能威胁到一艘巨大的战舰吗?
太平舰静静地停在港口里,桅杆之上,高挂着大明的日月旗和楚国的火凤旗,虽然下了锚,但却没有跳板来,舰上的武士们像雕塑一般,已经这样默默地站了许久,却仍然没有哪怕一个人动弹一下,整个港口除了海浪拍击堤岸的声音,鸦雀无声。
太平舰,给予了他们太多的压力。
周立顶盔带甲,扶刀立于船头,一只独眼熠熠生辉,一朝发达,锦衣还乡,现在的他,就非常的有这种感觉,多年以前,他灰溜溜的被赶出了泉州水师,失去了所有的官职和爵位,龟缩在泉州的一个小渔村惶惶度日,后来因为不得已投靠了宁大老爷,但在宁氏,自己的宁位不过是一个狗腿子,一个高级打手而已。不得不说,两年多,现在应当说三年以前了,自己的离开,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负责一个国家的水师和以前在宁氏的地位,那有一点可比性。更何况,自己投靠的君主,是一个志在四海的有天空一样胸襟的明主,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的一生去为之效力。
远处传来马蹄的震动声,周立微微一笑,泉州府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很快,他的眼帘之中便出现了一队骑兵,在骑兵的身后,跟着的是黑压压的步卒队伍,能在大年初一这个时间,这么快的便集结好部队赶到港口,这说明大楚的军队,还是有相当的战斗力的。
士兵们冲进了港口,在军官的指挥之下,列队,布防,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完成了港口的掌控,将不相干的人等,一律隔绝了开来。
刚刚把这些做完,更多的马车,便出现在了周立的视野之中。率先赶到的马车上搬下了一卷卷的红毯,从远处一直铺到了太平舰之下。后到的马车停在红毯的边缘,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个的身着官服的泉州官员们,而更后方,居住在泉州的豪绅权贵们也走下马车,依次而列。
泉州,果然是一个效率很高的城市啊!周立在心中感慨道,过去是这样,几年过去了,现在还是这样。深悉这里内情的周立可是很清楚,能有这一切,不是因为官府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宁氏家族。
“臣,泉州郡守胡逸才,率郡府官员求见昭华公主殿下!”胡逸才规规纪纪的跪在红毯之上,向太平舰行之于大礼。他只称呼闵若兮在大楚的封号昭华公主,当然是因为这一次闵若兮回楚,大楚中枢可是没有收到对方国书的,当然不能称呼对方为皇后娘娘。
片刻之后,一个有些阴冷的嗓间在船上响起:“公主殿下宣泉州郡守胡逸才晋见。”
随着这个话音落地,隆隆之声响起,巨大的跳板从船上放了下来。
胡逸才起身,整了整衣冠,回头看了一眼稍远处的宁知文,迈步走向太平舰。
宁知文是事实上的泉州老大,但在这样的场合,他也只能与泉州其它的绅贵一样呆得远远的,逾起官府,暗中做一做是可以的,但在公开场合冒出头来,那就是不智了。特别是在皇家人面前表现出这一点,就更是找死。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却不能说,可以悄悄地做,但却不能放在桌上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说破。
第935章 接见
与其他人关注的地方不同,此刻宁知文的注意力却是着落在停港在港内的太平舰上,心里却是翻起惊涛骇浪。三层三桅的主力战舰现在在朝廷的水师里是找不到了,但他宁家可就有三艘啊。这艘看起来与与自家的战舰差不多,但在宁知文这种积年老海盗眼中,可就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单是船上布置的那些东西,宁知文就绝不会认为那是摆设。明国居然有了水师,而且水师还有了战斗力强大的战舰,他们现在有几艘了呢?宁知文心里有些发抖。这样的巨舰当然不是在江河里的玩耍的,他们也根本开不进去,就算勉强进去了,只怕走不了多远就得搁浅。弄出这样的巨舰,目的只有一个,那当然便是海洋。
以前,不管是齐,楚,还是越,都根本无意于海上,水师零落,这才有了宁氏,周氏的海上的逍遥生活,山中无老虎,猴子自然可以称霸王。宁知文当然清楚得很,任意一个国家,当他们想要建立起一支水师并且付之于行动的时候,都不是一个宁氏可以抵挡得住的。宁氏再富,也不可能跟一个国家去斗富,而更关键的是,就算你斗富斗赢了,下场那也绝对是堪虞,因为国家手里有暴力机关,有刀子啊,你让他恼羞成怒了,他自然就要跟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然后将你的一切,以大义的名份,正大光明的弄走。
大明这是要经略海上吗?宁知文心中毛,如果大明真准备这么做,只怕宁氏在海上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或者,长子宁则枫与齐国的一些小手脚还真是一个出路,如果与齐国勃州周氏摒弃前嫌,联合起来的话,倒也可以在海上与明国的水师较一较短长。
与宁氏一样,勃州周氏也有一个船厂,能造这种三桅巨舰。现在手里拥有四艘,两家联合,有七艘这样的巨舰,再配上各种各样的辅助舰只,那可是一支庞大的力量。这样的话,即便是明国水师以后想在要海上找事,自己也根本不必怕他。
唯一要做的就是掩饰罢了。
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周立,这个二五仔肯定是将宁氏卖得干干净净了,现在只怕自己的底子早就被明人摸得一干二净。
宁知文在心里千折百回的转着念头,而在太平舰上,胡逸才已经在乐公公的引导之下,走进了闵若兮的舱房。
“泉州郡守胡逸才,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一进舱门,胡逸才就很低调的跪了下来,向闵若兮施之以大礼。
“胡郡守请起。”闵若兮淡淡道,轻轻挥手,胡逸才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一托而起,心中不禁骇然,早就听说公主殿下是武道奇才,今日一见,才知手段的确高深莫测。本来以他郡守的封疆大吏的身份,面对一位出嫁的公主,根本不必行此大礼,但他心中有鬼,而这位公主早年可是出了名的眼中揉不得沙子,手段更是了得,还是公主的时候,便执掌大楚集英殿,而随着公主离去,大楚集英殿,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能够统御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没有手腕能成功吗?
而更让胡逸才不敢有一丝一毫小觑这位公主的便是李挚之死。普通人不知这内里的情由,但像胡逸才这种封疆大吏,宁知文这种顶级富豪,黑暗王者,自然都有自己的渠道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内幕。
在出云郡,血手屠杀数千盗匪筑成京观以震慑地方,居中策划调动数位宗师级高手图谋李挚,最终让秦国挚天之柱李挚倒下。可以说,秦国今日之乱局,便始于昭华公主策划杀死李挚之日。
在大明,皇帝秦风光芒四射,首辅权云治政有方,麾下大将英勇善战,但皇后娘娘的存在感似乎一直都很低,但像胡逸才这样的人,却都知道这位低调的皇后娘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会震动四方。
这一次,昭华公主突然到了泉州,这于他是福是祸还真不一定,必竟,泉州一地,都不用别人栽赃陷害,浑身都是屎。
虽然说如今的公主没有权力处置大楚的官员,但其影响力可还在,等她回了上京城,随便说一嘴,只怕自己就要完蛋大吉。
更何况,这位公主倒真不会出手吗?可不一定。别看以前他们兄妹两人闹生分了,但现在楚国皇帝被围,作为妹妹的昭华公主不就巴巴地跑了回来吗?而明国也立即通过各种手段向齐国施压,军队更是已经赤膊上阵了。
“胡郡守请坐,乐公,奉茶!”心里还在想着这位公主的手段,耳边却是响起了公主的声音,胡逸才赶紧拱手道谢。
“郡守一定是在想,本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泉州吧?”手里的茶还没有端稳,耳边便又响起了昭华公主的声音,胡逸才手一抖,险些丢了茶盏,这正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思虑再三,胡逸才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正色道:“公主殿下,微臣正有此想,公主殿下贵为大明皇后,所言所行,自然代表着大明皇室,公主此来,可有正式国书?”
闵若兮虽然是楚国的昭华公主,可也是大明的皇后娘娘,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大楚的事情,从正理上来说,她还真就管不得。
当然,这只是从常理上来说。如果闵若兮当真要在泉州伸手,胡逸才觉得自己的小肩膀肯定是扛不住的。
听了胡逸才的话,闵若兮却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