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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大张旗鼓而来,难不成只是示威吗?黄传兵可不这么觉得。
站在城头,他凝视着渐渐逼近的军队。心中的惊惧却是愈多了一些。早前明军攻安居,下乐业,将驻扎在灵川郡的正规军硬生生的打掉了一半,但他却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支军队的厉害,今日才得见真容,只看对方行军的架式,就足以让人震骇。
横二十五,纵二十的一个个军队在鼓点声中缓缓推进,从黄传兵看到他们的时候到现在为止,至少已经往前推进了里许左右,但队列丝毫不弯,仍然保持得笔直,站在他这个位置,能看见一个军队的所有士兵不差分毫的迈动着他们的大腿向前跨出,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然后传来咚的一声,整个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了一次。最让人震憾的就是他们斜斜举起的长矛在他们行进的过程之中,纹丝不动。
不是军律严整的军队都能打仗,但能打仗的,却无一不是纪律严整的苛刻的军队。黄传兵自己亦是带兵将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走在最前面的明军数量并不多,只有楚国新宁军的四分之一多一点,但整个行军的气势,却远远地超过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新宁军,至少在黄传的眼中,后面的那些新宁军,队列已经走得弯弯曲曲,楚军军官不得不骑着马在队列之前来回奔跑,大声喝斥着士兵重新列队。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明军停下了脚步。然后在密集的鼓点声中,一个个小房子一样的东西被从本阵之后推了出来。跟在这个黑色的房子之后的,是一台台装着四个轮子的怪模怪样的武器,在冻硬的雪地之上如飞的移动。黄传兵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但装在上面的弩机,他却是认得的。
那个黑房子是什么?黄传兵心中正在疑或着的时候,居高临下的他,便看到那黑房子的后面,啪达一声一根杆子被放平,然后一根接着一根地杆子从那小房子的后方现显。
“投石机!”黄传兵一惊。虽然他不晓得为什么明军的投石机为什么造成了这个鬼样子,但那在后方出现的绝对是掷臂。
“传我命令,所有投石机,全力攻击那些黑房子。”他大声的下达着命令。对方的这些黑房子,已经进入了城上投石机的攻击范围之内。
轰隆隆的巨响之声响起,数十枚石弹从城后掠起,飞向城下。而城下的那些黑房子,却在这一刻迅速的移动起来,本来还排成一排的他们,在瞬间之间,便星散开来。
黄传兵又惊又怒地看到,那些看起来无比巨大的黑房子,居然只用了数十个士兵便可以推着迅速移动。他们往前推进了五十步左右。
短短的五十步,却让明军的这些远程攻击武器,完全避开了城中投石机的打击。城中的投石机可都是一个个沉重的大家伙,一旦确定了射距,想再更改,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事情。城中的这些投石机,主要是用来轰击攻城车的,攻城车巨大,移动极其缓慢,向来都是好靶子。
在黄传兵的惊怒之中,下方明军的黑房子却开始咆哮了起来,一枚枚黑乎乎的弹丸飞起,飞向了城内,看着那些弹丸在空中的轨迹,黄传兵的脸色大变。
对方攻击的是他的投石机。
这些黑房子此刻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但弹丸的落点却极其一致。在他有些呆滞的目光之中,一枚枚弹丸落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惨叫声,垮塌声,布置在城内的投石机已是有数台被砸成了渣渣。
看着那些落地的弹丸并没有碎裂开来,而是在地上弹着,蹦着,横扫着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黄传兵更是哀叹了一声,这些弹丸居然是铁打制的。
城外的黑房子的轰击似乎永无止境,在黄传兵见识了他们的准确度之后,又再一次见识到了他们的射击速度。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每个黑房子的身后,都带有八支掷臂,从左到右,依次开始攻击,当第八个掷臂投完弹丸开始落下之时,最左边的第一个又再次将弹丸抛起。周而复始,连绵不绝。
“武郡守,这叫地毯式轰炸!”陆丰开心的向着同样被惊呆了的武腾解释道:“先诱使敌人的投石机暴露他们的安放位置,然后再一路轰过去,先干掉他们的投石机。”
“这也是投石机?”武腾呆呆地问道。
“对,也是投石机,不过在我们大明军队中,都叫他霹雳火!”陆丰笑吟吟地道:“现在是大冬天的,到处都是雪,如果现在要是其它三季,您就可以看到他们为什么叫霹雳火了。”
前方传来当当的巨响之声,武腾身子一振,“重弩,是重弩!”
城墙之上,的确有不少的重弩在瞄着黑房子射击,每一次击中,都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武郡守放心啊,这黑房子外头都包着铁板,他呀,怕的是被投石机这样的武器给砸中,可不怕这样的弩机,就算他能将外面包着的铁板射穿,也没有能力伤害到内里,对霹雳火根本就没有影响。”陆丰丝毫不在意。
“如果重弩不奏效,只怕城内就会出动兵马突袭了!”武腾目光闪动,“陆将军,你的这些霹雳火每个旁边,只有不到五十名士兵,而且分得很散,城内要是突袭的话,你再从后方调兵,只怕来不及。”
“武郡守,看到那些来回乱窜的小家伙了吗?他叫冲阵车。如果城内的齐军当真冲出来的话,你就可以看看他们的能力。”陆丰笑眯眯地道。
陆丰话音刚落,灵川郡城的大门轰然打开,百余名骑兵带着数百步兵轰然而出,每人手中却是高举着火把。
“他们要用火油烧霹雳火!”武腾失声惊呼。
陆丰扁了扁嘴,“想法是好的,但理想和现实之间终归是有差距的。不过说起来,这个守将的应变还真是不错呢。”
武腾听得心中戚戚然,当然是不错的,老子带着好几万人打了十几天,到现在最好的成绩也只是摸上了城墙,距离攻占还不知差了多少。
他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看到陆丰嘴里的那些冲阵车上的弩机开始了他们的攻击。伴随着啉啉的声音,弩箭如同泼雨一般的射向从城门之中扑出来的那些齐军。
武腾瞪大了眼睛,直楞楞地看着那些几乎没有停息的泼洒着弩箭的冲阵车,耳边响起的尽是人马的惨嘶,哀嚎,倒地的声音。
城上的黄传兵整个人完全木然了,他当然看出了那些黑房子对于城墙的巨大威胁性,所以他不得不派出了他手中所剩不多的精锐力量,即便是损失再大,也要毁掉那些该死的黑房子,他看得很准,像这样的武器,是不可能轻轻松松的造一抬出来的,只要毁掉一台,那敌人就会少上一台。
但让他痛心的是,派出去的这些精锐,别说是毁掉这些黑房子,竟然连靠近他们也做不到,看到自己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射成刺猬倒在冲锋的道路之上,黄传兵全身的力气也似乎被抽空了。
“霹雳火,攻击城墙,冲阵车,掩护射击。攻城栈桥,上前,靠墙!”陆丰一迭声的下达着命令。
又是一台台怪模怪样的东西被士兵们推着拼命地向着城墙奔去,一边奔跑,两边的士兵还在拼命地转着两个摇把,然后武腾便看到,一架斜着的栈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当咣当一声,最上面的那一边靠上城墙的时候,明军士兵们已经呐喊着沿着这些栈桥向着城墙冲去,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杨致,高举着他的黑色大剑,一柄小剑绕着他啉啉转动,宛如地狱魔神,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冲到了城墙之上。
第925章 江涛的谋划
江涛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又要下雪了,风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的削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他的双手已经长满了冻疮,肿得跟个馒头似的,不少地方已经破了。他用力地裹紧了外面的披风,有些步履艰难地向着前面的一个军帐走去。
他是一个不懂武功的文弱书生,这两年却以东部边军实职副将的身份统率着五万东部边军,这在整个天下诸国之中,也算是独一份了。清醒的头脑,精妙的战略布局,清醒的战术思路,让他在东部边军之中崭露头角,为程务本所看重,一路提拔,当然也因此打上了鲜明的程系的烙印。
程务本去职,他自然也在被清洗的行列之中,跟着程帅去大明过了两年,虽然远离了权力中心,但却让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也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他甚至一度还很感谢这两年的大明之行,让他的思路更为之开阔了许多。
大明的那位开国皇帝,的确是一个不世的人杰。
后来回到东部边军,手中更是掌握了实权,但日子却过得无比艰难。东部边军的主帅罗良毫不掩饰的对他刁难,打压,让他的日子过得狼狈无比。但他终究还是在东部边军之中重新站稳了脚跟,将这五万人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并且主帅罗良在昆凌关主战线上出师不利的时候,他多次出击,屡有斩获,勉力稳住了战线不被齐人压迫太过。
这一次的战事,他是坚决反对的,在大明两年,他不像程务本那样还在尽心竭力的扶助秦风崛起,他在处理完自己的事务之后,更多的时间是在观察,观察秦风,观察明国的官员,观察他们的做事方法,研究他们的政策。
他对于秦风的了解,比程务本要更深刻许多。
他一直认为这就是一个陷阱。但可惜的是,他即便身为东部边军的副将,但却不足以影响到闵若英的判断。特别是明军在对齐战事之中连战连捷,将齐人打得节节倒退,楚国太多人认为齐国外强中干的时候,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判断。
最后,连他的恩师程务本也认可了楚国对齐战役。
现在,一切都大白于天下了,明国伙同齐国一齐挖了一个大坑,引逗着大楚跳了进去。齐国用三个郡的土地,换来了有可能全歼大楚主力的可能。
他的步子略微停了停,看着脚下没过脚踝的积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可能,而是已经发生了。大楚十余万大军,被围困在潞州陈县附近不足百里方圆的区域之内,后援断绝,粮道被断,全军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更为悲剧的是,他们的皇帝也在哪里。这让江涛更加悲观。闵若英算不上一个英明的皇帝,但也不能说他是一个昏君,只是他的志向和他的才能不匹配而已,但只要他能活着回国,至少楚国还能保持平静,还有垂死挣扎的余力,如果他不能回来,年幼的皇子不过十余岁,楚国该怎么办?
战事糜烂至此,已经救无可救了,现在需要考虑以后的事情了。这一战会让楚国失去争霸天下的力量,但却还不足以让楚国就此亡国,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证为楚国留下更多的健儿,今日多保存一份力量,日后楚国就多一分重新崛起的希望。
数十年前,先皇闵威面临的危局不比现在更好,但几十年的卧薪尝胆,楚国最终成为了齐国的心腹之患,现在,大楚要将这个过程重新再做一次。
虽然现在大楚没有了杨一和,但乱世自来出英豪,江涛相信,多年养士的大楚,必然会在这个危局之中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人杰。
他停了大帐之前,伸出了红肿的右手,撩开了帐帘,跨了进去。
“大帅!”他叫道。
程务本一直在盯着面前的地图看着,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位本来精神矍铄的老帅,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