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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之上,深深的留下了他前进的两行足印,在阵内,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的真力,因为每节约下来的一分,在随时可能袭来的危险面前,说不定都能救他一条命。
危险是无处不在的,但这半年来,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还是找到了几处绝对安全的所在,这些地方,被他自称为安全小屋,是他在受到极重的伤害之后,暂时躲避,舔食伤口的所在。或者,这也是设立万剑阵的历代宗师们给闯阵者留下的一条活路。
不像以前的那些闯阵者,进到万剑阵来的杨致,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以前那些闯阵者,最差的也是八级巅峰,他们进来之后,想着的便是如何尽快地闯出阵去,只要能出去,便不仅仅是扬名立万的问题,而是会在万剑宗内立刻获得巨大的利益,要么可以下山开宗立派,要么便能立即升任宗内长老一职。可即便是这样修为的人,入阵者,仍不时有人殒落在内,一腔壮志随风而散。而自己,仅仅一个七级巅峰,与他们的差距不言而喻,他们难以做到的事情,换了自己,定然难上百倍。
所以,入阵之后,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便是先活下来。
半年的时间,他的确做到了,他活下来了,他的武道修为稳稳地踏入了八级。
仰头望天,灰蒙蒙的天空中,飘下的积雪纷纷扬扬,天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可望而不可及。今天,他又探寻了一块以前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身上新添了数道伤痕,皮肉翻卷,旁边凝结着的血迹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这样的季节,唯一的好处,便是止血很快。
万剑阵内,长着不少珍贵的草药,这也是历代宗师们给闯阵的弟子的一个福利,如果没有这些草药,或者杨致也早就伤重而死了。
半年时间过去,看着阵内的种种布置,他心中亦有所悟,或者万剑宗历代宗师们设置这个大阵的目的,便是要让弟子们能在这阵中安心磨练,更上一层楼,像现在的宗主还有抱剑老人,无一不是在万剑阵中呆了很长时间的人,如今了们的成就,这世人已经少有人能比,而与他们一样当年闯出万剑阵的人,却基本上都止步于九级巅峰,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这便是目的。想清楚了这些的杨致,暂且忘记了心中的伤痛,是的,他想出去,可如果不能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他出去之后,仍然会是一条落水狗。
他想要报仇,想要重建杨家,他想成为宗主和傅抱石那样的人物。
返回安全屋的途径他已是熟门熟路,这是他花了半年时间,受了无数伤,才找出来的一条安全小道。说是安全小屋,也不过是一处山崖夹缝罢了,勉强能避风雪,杨致用树枝,茅草编了一个门,挡在裂缝之前。
狭小的夹缝之内,放着一柄柄长剑,这些,都是他这半年来在阵内拾到的,他们的主人,应当就是这数百年来闯阵失败者。有些长剑已经锈烂的不成模样,有的却仍然锋利如故。在这些长剑的旁边,整整齐齐码放着采集的药草,相对于那些长剑,杨致更看重这些药草,因为他们能让自己饱受伤痛的身体能得到修复。
抓起一把药草塞进嘴里,用力嚼乱,苦涩之极的汁液从嘴角流出来,杨致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动容,从嘴里吐出已成糊状的药草,慢慢地敷在伤处,一阵轻嘶之声从喉咙深处发出。花了小半个时辰,将今天身上的几处伤势都敷上了药糊。又随手在一边捡起一把剑来,在石壁上刻上了一个记号。
看着最上面刻着的自己入阵的日期,杨致突然一阵恍惚,原来,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过年了。他怔怔地站在这里,半年来几乎快要忘记的一些事情,一下子全都翻涌到了心头。
往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一大家人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的时候,宅子里张灯结彩,人人都换上了自己最新的衣服,往来宾客不断,宴席从来都没有停过,守夜,叩头,拜年,然后从长辈手里接过一个个厚实的红包。
往年过年,自己从来都是在家里呆不住的,大年初一给长辈们拜完年后,便会揣着银票,偷偷地溜出家门,然后与朋友们一起,直奔酒楼,青楼,依红偎绿,吃酒听戏,大把的银钱洒出去,在众人的阿谀奉承之间获得一种飘飘然的快感。
朋友!他苦笑,父亲当权的时候,自己的朋友数也数不清,可当父亲获罪的时候,那些朋友们便一个也不见了,更有甚至,还有翻脸不认人立刻便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的势利小人,就像万剑宗内的某些家伙。
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很后悔,为什么以前过年的时候,没有好好在家里陪陪奶奶,陪陪父母,现在,自己就是想去陪,也没有这个可能了。
子欲孝而亲不在。杨致想明白了这一切,却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他默默地坐了下来,摸索着从角落里拉出一块硬邦邦的不知是什么的肉块,放在嘴里撕咬着,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咽下。
万剑阵内的剑气,从来只攻击人,这些小动物们却能毫发无损,当然这也为杨致提供了必要的食物。
破破烂烂的树门外,突然出现了一道阴影,杨致一惊,抬头看去,树门已是被拉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伯父!”他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人。
“还活着啊?还算不错,总算不亏是杨一和的儿子。”傅抱石的神情仍然是淡淡的。“今天大年三十,突然想起了你,便进来看看你还活着没?”
杨致微微一笑,“多谢伯父挂心,杨致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傅抱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杨致,半年不见,杨致从里到外,似乎都已经换了一个人,以前身上的那种油滑纨绔已经不见踪影,一股沉稳内敛的气息正在缓缓成形。
“八级中段了,不错,不错。看来你活下去的希望又增大了不少!”傅抱石弯腰,从脚下拎起一个食盒,“既然还活着,大过年的还是吃一顿饺子吧。”
接过傅抱石扔过来的食盒,杨致鼻子一酸,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惦念着自己的。
第240章 深山中的世外桃源
冬去春来,山巅处,最高最大的那株古松,最先露出了一点绿色的尖角,尖尖的松针被大雪覆盖了整整一个冬天,此时终于探出身来,欣喜地在风中摇晃着,一滴滴晶莹的露珠随着它的摇晃,落在下头枝条之间积雪之上,骨碌碌地向下翻滚,最终滑出边缘,叮咚一声砸在地面之上。
似乎是惊醒了山巅的生灵,积雪深处,数只不知名的小虫从疏松的雪洞之中爬了出来,迎着初升的朝阳,一路向着树巅爬去。
更多的露出出现,他们汇聚成了一道道细细的水滚,在树披的积雪之上,缓缓地融出一道道沟槽,哗啦啦如雨水一般的融雪顺着这些小沟滴露下来。
天空之中,阳光和熙,但整个山里都在下着雨。
涓涓细流汇集,从高处向山谷之中流去,最终汇聚成滚滚洪水,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向着低处流去。
山,一天天绿了起来。
积雪融化,露出地面上蜇伏了一冬的地面,似乎一夜之间,地面便铺上了一层毛绒绒的绿色地毯,定晴看去,细小的嫩芽从地下顽强地探出身子,在风中摇曳着弱柔却又无比强大的身姿。
太平城也热闹了起来。所有人被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是军人。他们从去年冬天便完全脱离了拓荒的事务,每天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练兵。第二部分是体格较弱一些的青壮,老人,妇女,在这个春天,他们被分了出来,去准备春播,而第三部分,仍然在从事着去年冬天的工作,不断地伐倒树木,开山,建城墙,建房子。
顺着太平城往下走数里路,便是东来村。这是两山之间一片平地,以孙德亮为首的东来县人,在去年冬天便在这里开始修建属于自己的房屋,当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的时候,他们这个村子也已经初具规模了。
数百人聚集在一片荒地之上,这里,原本的树木已经被砍伐一空,只剩下了一些低矮的灌木丛与野草,孙德亮举着手里的火把,看着眼前这一大片荒地,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从逃难到现在,他们,终于又要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了。
“开荒罗!”他高高地举起火把,向着众人挥舞着,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垂下火把,点燃了身边的枯黄的野草。
大火熊熊燃起,浓烟腾腾,遮天蔽日,黑色的灰烬漫天飞舞,数百人却不顾炙人的火焰,一路追随着燃烧着的大火,欢呼着,雀跃着。
大火在事先设定的隔离带之间终于停了下来,大火过后,露出地面的是肥沃的黑色土壤,锋利的犁探进了烧后带着温度的土壤之中,汉子们将套索套在了自己的肩上,老人们扶着犁头,随着一声吆喝,犁头缓缓前进,黑色的泥土波浪般的两边翻滚开来,无数年不曾见过天日的地下土壤,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天上的阳光。
孙德亮站在高处,看着无数根犁头划出的土浪,看着不远处溪沟之中轰隆隆流过的溪水,心中充满了满足感。去年的一次赌博,他终于赌赢了。
他策划了那一次骚乱,数百人因他而受到惩罚,虽然他隐身幕后,但他觉得,那个年青的将军锋利的眼神似乎将他看得一清二楚,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没有穿衣服一般。那种眼神,能让人失去最后的防线。
但对方并对没有把他怎么样,反而给了他们这些有家有室的人安家费,他带着这些钱回到了沙阳郡,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决定带着这些老弱们一路来到了太平城,当时,沙阳郡外的难民,流民愈发得多了起来,在那里讨生活,成了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到太平城,只要肯下力气,怎么也还有一口饭吃。
现在看来,当时的孤独一掷,却是走了一步天大的好棋。
这里,有山,有水,有地,有他们自己的房子。
不远处一幢幢木石结构的房屋,与太平城里的房屋一样的模式,都是由那支军队中一个叫巧手的人设计的,结实,耐用,虽然现在看起来还粗糙了一点,但不管什么样的屋子,只要人住进去,就会赋予他生命,他们会变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
山间的溪流,即便在枯水季节也不会断流,这便保证了最基本的需要,有地,有水,他们便能让这片土地结出累累硕果。
女人们正在耕过的土地之上播洒下种子,这是他们的希望,因为从今年秋天开始,他们不但要开始自给自足,还得向太平城缴纳一定的赋税。
这样的村子,围绕着太平城,至少有十多个,人数有多有少,大的像东来村一般,聚集着数百人,小的也有几十人,都是一个地方的老乡,在这里之后,聚集在一起。至于那些孤家寡人,零散的逃难者,则都留在了太平城内,那里,需要大量的劳力,他们并不愁没有饭吃。
太平城从去年冬天开始招兵,不过东来人在孙德亮的授意之下,并没有人去报名,好男不当兵,这是孙德亮一直以来都秉承的信条,只要有地,便能活下去,而当兵,随时都有可能死在外头。而让孙德亮对秦风更加感激的一点则是,虽然他东来村里青壮很多,身体强壮者更是大有人在,但并没有人来强行让他们加入军队。
太平城里实行的是一种自愿入伍制度,有意加入军队者自行去报名,但他们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