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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内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契丹青年,长着一张国字脸,留着两撇胡子,眉浓眼长,鼻梁隆准,进来后自报家门,却是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侄子耶律兀欲,汉名耶律阮者是也。
萨图克对天敌天策军的情况摸得极熟,对隔了一层的契丹就没能掌握足够的情报了,虽然近一年来拼命恶补,然而也终究不能如对天策唐军般晓若指掌,听耶律阮自称是耶律德光的侄子,却不知道他的父亲乃是被耶律德光逼得远走汉地的耶律倍!耶律倍虽然已被迫出境,但他的亲人却还有许多留在契丹小但可想而知,耶律阮在耶律德光帐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在耶律察割麾下任职。但在萨图克面前,刚刚初见他也没准备泄露这方面的信息。
“原来是契丹皇族!”萨图克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热情,道:“小汗以九死之余,得到契丹大国援手,此番踏平北轮台城之后”必将北庭尽数献给契丹皇帝陛下,我回讫人马将尽数撤入伊丽、碎叶,千秋万代。永为契丹藩属
“现在没必要说这些”小耶律阮冷冷道:“北轮台城都还没打下,张迈随时都会回来,若到那时。你我怎么结这个局?我察割叔叔听说你这边久久未能碍手,所以要我来问你,眼下准备怎么办?。
霍兰在外客面前从来都不开口,葛览站起身来要答话,萨图克以眼神止住。道:“请耶律将军放心,这边我自有打算,一定会按照原定计划推行的
“放心?怕是难以放心”。耶律阮道:“敌将慕容春华听说北轮台城危急,留下刘黑虎固守东北。自率领四千骑兵来援,这个原在我们算中,我们以九千大军在路上埋伏,其中更有两千人乃是我契丹精锐中的精锐腹心部(皮室军),可伏击之下虽得小胜,却居然未能将他击溃!竟然被他退入附近一座空砦之中!我军虽然将之围困起来,对方虽然未能突围,可我们也没法碍手,唐军如此坚韧,这一仗可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萨图克道:“那么察割将军准备如何?。
耶律阮道:“当初我们决意西征助你,或许真是一个错误。不过战局已经进展到现在也就容不得退缩了!不管如何,也无论你付出多少代价,这一仗我们肯定要赢!否则的话若有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
霍兰大怒起来,喝道:“你这是威”威胁”胁吗”。
耶件阮冷冷道:“这不是威胁,这是实话!”
萨图克斜眼看着这个契丹青年,道:“放心,张迈的这些部下虽然奸猾,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在我的料中,刚才只是稍有意外。但很快他们自己就会露出致命要害,那个时候不但我们会将唐人的獠牙卸下来,就连贵军打不下来的慕容春华,我们也能一并解决!”
耶律阮将信将疑,但看萨图克时却觉得他并非虚张声势,这个西域雄主从眼神到表情都充满了自信。
郭师庸李脑眼见杨信救出马继荣部,亲自出城,与马继荣、田浩、杨信等会于城外,大赞徐从适箭法如神,郭威将车阵交给奚伟男也赶来相会。
众人聚在一起,田浩道:“慕容副都督会被逼到告急,形势必然危险,如今我们士气如虹,不如一鼓作气,趁机破敌。若将慕容副都督以及其麾下人马也都接应过来,那时回讫与契丹便奈何不得我们了。”李脑却道:“我的意思,却还是以稳妥为上,不如且待元帅归来我们再前后夹攻回绕,回讫一退,契丹也就无法久居
田浩道:“那怎么行!这次回讫打得我们如此惨,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岂能轻易放他们回去!我们不能太过畏缩,这一仗不是自保的问题,而是定要将回讫全歼于此!”
李胜虽然官阶比田浩高,但他之前由于主张持重而出现多次失误,这时再主张持重便底气不足。
郭师庸问郭威道:“郭将军以为如何?。
郭威道:“必须先保不失,然后再议进取我军有两不可失,一是北轮台城,若北轮台城一失则无疑阻挡回讫人十万主力南下。二是轮台道路口不可失,如今后方虚弱,若让回讫冲过路口,哪怕萨图克只是抽出万骑,也有可能会将我后方捣得糜烂。因此北轮台城仍当固守,我以车阵当位于城池小旧二路口,城阵作犄角户势,以当回幽
田浩道:“现在这两件事情都已经完成,所以我认为应该出兵进击,救出副都督!从副都督所出的信号看。围困他的应该是契丹,回讫可测。契丹未可测,若是去得迟了,只怕我天策军会折损一大将,那时候我们如何面对元帅归来?”
众议未决时,东面冒出了浓烟,看看距离,似乎就是慕容春华被围困处,唐军将领望见都有些紧张,其时已是黄昏,那浓烟冲天而起,但用千里镜也望不见确切形势。慕容秋华在城头十分担心。
马继荣道:“莫非契丹人在对副都督用火攻?”
郭师庸也担心这个老战友,迟疑着,问杨信:“杨校尉,你可还有一战之力!”
杨信笑道:“我本来就是要去救慕容副都督的。”
郭师庸道:“好!如今天色已晚,现在赶过去必已入夜,夜里去到怕会遇到伏击,且入城休息一晚,明具行动。”
杨信欣然领命,田浩道:“我部残存尚有六百骑,请一并前往,此议由我提出,请让我任杨校尉的副将!”
众人无不愕然,田浩以中郎将而领一府精锐,不但资历老,而且军阶也比杨信高出四级,就算要去也该是杨信做副手,不料田浩竟然自请居副,那显然是敬爱杨信的本事,有心避贤,诸将在愕然之后便明白过来,人人佩服。
徐从适怔在当地,低头不语,心道:“天策军这几年能够横行西域,果然不是侥幸!且不说军心、士气、战力,就是将领的这份胸襟别处就找不到。”
李脑道:“田将军这提议让人钦佩,只是若两支军马都去了,若有闪失,恐怕我军会重新陷入更大的困境!”
眼下银枪敢死营已经被视为北轮台城最强野战精锐,若与田浩部都去救慕容春华而出事,则唐军不但士气要受到打击,而且会再一次陷入无野战之兵可用的可怕境地。
郭师庸也自踌躇,郭威道:“此事确实有风险,不过敌众我寡之下,兵力宁可集聚,不可分散。要么就不要去救副都督,若要去救,便得集中全力去救。若怕闪失,便是一半精锐也去不得的!”
马继荣看了一眼郭威,道:“郭将军所言有理!我亦以为,要么不救,若要去救就当狮子搏兔用全力!”
郭师着迟疑着,看看西面又冒起的两股浓烟,一握拳头,道:“好!救人!”
当晚回城整顿,以银枪敢死营为主力。并田浩所部,又从马继荣部下中抽出数百兵马,合为三千人,以杨信为主荐,田浩为行军司马,徐从适为副将对这等人事安排田浩的部下竟然都无意见,这些岭西老兵的胸襟亦如他们的主将一般宽广。
三千人都予酒予肉,饱餐一顿,又让他们各自安歇,郭师庸道:“你们自顾休息,今晚就算回讫来攻也不必理会!”
不料这个晚上却平静地有些出奇,第二日旭日初升,杨信先爬起来抹擦银枪,徐从适走近道:“元帅既见我们这边的烽火,只要不被拦住肯定会星夜赶回,迟得一日,回讫人的境况就危险三分,但萨图克从昨天黄昏到现在竟然都未行动小这动止有异,只怕今天此去肯定会有陷阱!”他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们就这样与回讫耗着也就算了,何必干冒奇险去救慕容春华?这样耗着,就算东面慕容春华出了大危险,也不过折了他一部,好过将我们这边的小小优势也跟着断送了。”
杨信却道:“在昨日之前,对于大军决策我们都说不上话,空自议论也无用,但如今却不同了,你且说说这次杨都督出去袭河谷却被包围,还有张元帅赶去增援以至于后方空虚,究竟是否出于失误?”
徐从适道:“你既然问我这话,想必心中必有主张。”
杨信道:“咱们虽然来自中原,但家族都在边疆,我汉家对付漠北胡虏,最难对付的是什么,想必你应该很清楚。”
“胡虏最难对付的,自然是倏来倏去。来去无踪。”徐从适道:“我将求战而彼不战,我稍有松懈则彼趁机突入,我若出击,则彼遁入边远,让我们难以追袭。若要大举追击,则必须广派兵力,穷搜大漠草原,用兵时短则必然无功,兵事旷日持久则国库空虚,国库空虚则内患又生,所谓戎秋易败而难灭这是对付胡虏最麻烦的地方。”“是啊,易败而难灭”杨信道:“这是我汉家对付胡人千古难解之难题。从李牧到霍去病,其所以能够建立奇功,都不在于破敌,而在于歼敌!”
徐从适道:“你是说,元帅和都督这次中计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咱们也说不清楚,但现在我们确实有一个机会与回纪全面决战!”杨信道:“我听说后方已经在举债度日了。若此战无功而毕,让回绕退入岭西,让契丹退入漠北,诚然,回讫这个冬天只怕得饿阵遍野,契丹也将威望大损,但我们呢?怕是数年之内,也再没有力气组织起像这次这样的大军征伐了吧。三方仍然是三败俱伤。而赢家,就是没参与此次战争的人。”
徐从适嗯了一声,没有接口,但已经明白杨信的意思。
此次的结局如果真是契丹东撤,回讫西退,在回讫人主力未损的情况下,唐军可未必能够继续冒着严寒远征岭西,当然要想进入漠北就更难了。回讫人无功而返,国力势必大落,甚至萨图克的地位也将动摇。然而灭族却未必至于,那时候西域很可能会继续维持着战前的格局,有所变化的只是契丹、天策、回讫同时削弱,而与此同时,后唐却势必趁机坐大!
天下国势之消长是有叠加效应的,一旦后唐得到天下之望,则各种人才、资源都会朝中原汇聚,进一步加强洛阳方面的优势。
“我之削,便是敌之强”。杨信道:“我天策军之劲敌,可不止是契丹、回讫而已”。
徐从适听他说到”我天策军”时,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有些拗耳,但也知道杨信所言不错。
三流兵将,只能注意到眼前的战斗,二流将领会考虑到整个战局,而有着一流资质的奇才,却能见微知著,在战争中还将眼光放到整个天下!
天策政权如今和后唐政权虽然处在蜜月期,但这种友好不见得真能永远持续下去,双方明里是盟友,暗中也是劲敌,作为天策军的最高统帅,张迈要考虑的显然不止是北庭这场战役的胜败,更要考虑诸**政格局的消长!
如果这场仗天策军只是将漠北、岭西的胡马击退,而导致天策军实力锐减,且面对后唐时优势大失,那么对张迈而言,这场仗将是战胜之败!杨信道:,“所以我觉得如今的局面,不管是元帅有意造就,还是无意形成,都不能放过眼下这个机会!我们应该设法将回讫拖死在这里,就算冒一点险,也要让他们泥足深陷无法抽身,否则若让回讫有进退的余裕的话,他们一见元帅回援就逃之夭夭,那样局面仍然不足以致全胜之局!”
徐从适道:“所以你是打算配合你所认为的这个大势了?”
“我觉得,郭威将军应该是有意配合的。”杨信说道:“所以我想配合郭将军!”
“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徐从适道:“在元帅那?,是要用局部的冒险来博一个全胜,而在我们这里,可就是拿我们的性命来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