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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辽国商主被他说得就要恼羞成怒时,小伙子忽然口风一转说:“老板啊,看你堆在这里的货物,就知道你买卖做的有多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大的身家怎么可以坐这么破烂的海船,还是赶紧换一条吧!”
闹了好久,这位商主才晓得这小伙子是来卖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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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赵赞征服了山东沿海,统合了北中国的海船制造群体,又从东南引入了不少能工巧匠,他依附张迈后,张迈对此十分重视,不但在政治资源上有所倾斜,为之提供了一些天策近十年来新开发的相关技术,又征调了大批的工匠,甚至还直接安排了数千人进入造船队伍,在天津和登州成立了两家造船厂。
这两家造船厂是公控私营,天津的船厂由符、李、高三家联合经营,山东的船厂就交给了赵家,虽有官府背景,但第一批的成品却是一批民用海船,而且许船厂出售套利。
如今海上贸易方兴未艾,无论天津还是登州都是人多船少,船只要造出来的那都是不愁卖的,而所有的利润又都按照一定的比例分发到工匠们的头上去,所以两家船厂的工匠热情高涨,短短半年的时间就造出了一大批新船来,整个北中国地区多年来所积攒的造船梁木几乎为之一空。(注:好的海船造船木不是砍下来刨光就可以用,通常还需要经过浸泡晾晒等工艺,为时甚长。)而不但所有船只一下水就被开走,就连还在造的也被人高金订下了。
除了这两家官营的大船厂外,张迈又许民间自己造船,眼看生意红火,一些有点资产的能匠就在一些商家大户的资助下出来单干,倒也造出了一批船只来。但一来民间一时凑集的工匠毕竟不如官方的,二来小船厂信誉未著,精明的商人一时不肯信任,大海之上风波险恶,谁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冒险?所以大家伙宁可等待,也不愿乱买船,几家私营船厂的生意不免惨淡,所以才出了今日这种主动到港口来兜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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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商主的心思一半放在生意上,一半放在政治上,对于海船行情就没那么了解,跟着小伙子去看了他兜售的两艘海船,倒也结实可观,在随行船夫确认船只不错后,便出钱买了下来——辽国船只不多,海船尤缺,这两艘船不但能作为运力,开到辽国去一转手价钱至少翻倍。
要交钱时,辽国商主又留了一个心眼说:“这船官府许你们卖的吗?”
那小伙子慌忙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官府对什么样的船只能卖给外国,什么样的船只不能卖,都有规制的。这两艘海船,刚好就在那规制的最高上限,保证一定不会超规的,如果超规,我们刘家船厂愿意原价收回。”
辽国商主这才放心,交付了款项,拿到钱后,看看小伙子那激动的样子,辽国商主不免有些奇怪,这笔买卖自己没吃亏啊。
他不知道这可是他们刘家船厂卖出去的第一批货啊,那小伙子按捺住狂喜,又问辽国商主要不要订制几艘,他们家积有存木,保证明年三月之前一定可以交货。
辽国商主心想这船开到辽河河口,何怕没人接手?便应下来了,交了订金。
小伙子拿到了订金之后心中更喜,知道刘家船厂最大的难关过去了,一条康庄大道从此打开!便奔前跑后,帮着辽国商主经办各种手续。
这又耽搁了四五天,选了一个风浪不大的好日子,这支东北商队终于扬帆出海。
在临出海时,又有士兵上船检查了一番,看看有无违禁之物,通过后才许出港,要离开时,辽国商主陡然听见背后一个队正说:“这个船主,多半是辽国的细作。”
一句话将辽国商主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软,觉得自己这回完蛋了。
又听副队正说:“管他呢,上面说了,如今从宽行事。他没带违禁物,没有犯法,咱们又没证据,便放他去吧。”
辽国商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离开的,抹了一把冷汗回到船上,下令赶紧出海。
船只从天津出发,然后笔直向东,这个时代的海运——特别是北方的海运,船员们是不敢离岸太远的。由四艘海船组成的船队一直向东,经过滦河入海口后又折而向东北,幸亏一切平安,终于抵达了辽河入海口,这里有一座新建的沿海市镇,名叫辽津,规模来讲比天津差得远了,但一切规制都仿照天津的规制而行,不但名字像,也同样是有商业区、行政区、军民区和驻军区,就像天津的翻版,是去年年底韩小学士奉命到此营建的。
开阔的港口海面上,倒也停了二十来艘海船,三五艘高丽的,一两艘日本的,七八艘唐国的,四五艘吴越的,还有一两艘南齐的,此外还有几艘辽国的。
所以这支商队一入港,四艘海船的规模就显得十分显目,那边货物自然有人去监押,这边辽国商主进了一个小木屋,屋里竟是如今大辽的实权派人物耶律屋质!见到了他后,辽国商主的第一句话便是:“枢密在上,小的不辱使命!”
第三零五章作嫁衣
这个辽国商主,是个渤海人,名叫大智节,据说还是当年渤海王族之后。
渤海是东北汉化较深的民族,其亡国后部分流入中原的国民,都已经顺利融入汉族之中,其上层贵族,无论言行举止还是生活习惯,和中原士人几乎都没什么不同。
契丹自去年退入东北、稳住阵脚以后,便选派了大量的细作,有的从陆路进入,有的从海路进入,有的是公开进入,也有的是秘密进入。大智节就是其中公开从海路进入的人。他受耶律屋质的委派,从契丹上层贵族那里得到了大量的金银货物,又弄到了两艘海船,出发前往天津。此后一路南进,在中原搜罗了大量的情报,而他进入中原的时机又刚刚好,在燕京、邺都都遇到了好景气,所以买卖也是越做越大,到了洛阳时候身家已经翻了八倍。
本来年初他就打算启程东归,不料入洛阳不久便遇到唐军进攻石晋,洛阳戒严起来,他也被迫滞留,直到今日。不过这一滞留,倒又让他的买卖多做了一小半。
这时见到耶律屋质之后,大智节便将一路见闻细细诉说,此去经年,所见所闻都足以写成一本大书,两人从白天说到晚上,跟着秉烛夜谈,整整谈了一个通宵。
说到最后,大智节才道:“本来石晋桑枢密等人都有书信托付,但路上遇到几次盘查,危急之际小人都被迫毁弃了,还请枢密恕罪。”
耶律屋质挥了挥手,没有见怪的意思,脑中整理消化着从大智节处得来的种种情报——大智节自然不是他唯一派出的细作,综合各条路径得来的信息,他已经形成了对天策大唐国内情况的大致印象。
“唉——”
听到耶律屋质叹息。大智节忙问:“枢密?”
耶律屋质道:“没事。”大智节虽受他委派,但也还算不上心腹,他心中对唐国蒸蒸日上的形势所充满的忧虑也不愿意向他坦诚表露。
“你先去忙商务吧。”耶律屋质说:“至于以后若想到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再来与我说。”
“是。”大智节应了一声后,又道:“小人还有一请,如今尚未入冬。小人在辽津把货出了之后,像再走一趟天津,请枢密允准。”
耶律屋质道:“行。如今我大辽百废待兴,这边也亟需中原的货物,你能多运一些东西来,对国家也是有好处的。”
大智节得了耶律屋质的准许后便拜辞出门。
这一趟中原之行,所获利润不止十倍,不过这支商队并不都是他的,是十几家辽国贵族共同出资的。但将货物散给各大家族之后,他本人也还有巨大的获益。
更重要的是他这一次的大获成功为他在商圈打开了名气,当他宣布要在入冬之前再走一趟中原之后,便有更多的辽国贵族前来找他。
东北的手工业十分低下,就算有渤海国的底子也完全不能和中原相比,倒是从幽州迁来几十万人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
不过如今的辽国,对中原能出口的也都还是原材料,主要是毛皮、人参等物。东北也是产马地,马匹南方也许需要的。但如今的唐国产马地比辽国更多!
放到另外一个时空的辽宋对峙局面,契丹对宋人自然有马匹出口上的诸多限制,但在这个时空,耶律屋质却上书大可向缺马又需马的南方人如齐国、吴越等供给马匹——因为一来契丹最大的敌人是天策,而天策无缺马之虞;二来南方诸国与天策其实也存在竞争关系,壮大敌人竞争者的骑兵力量。也就是间接帮了自己;三来也能带来经济上的收益。
走了一趟唐国后的大智节,在对唐国的了解上,一时间在辽国便拥有了很大的话语权,辽国无数上层人物都派人与他接触,当大智节透露出要在入冬之前再走一趟天津。很快就有无数人将银钱货物送了上来,希望能傍上这趟东风——这是很自然的啊,上一次那些投资在大智节身上的人,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获得了五倍以上的收入!虽然这次大智节宣称不可能有上一回的收益那么高了,但哪怕只是翻倍也能让人趋之若鹜!
因此上,大智节忽然之间发现自己能调动的资源大到无法想象。东北的各种货物,从最顶级的奢侈品东珠与人参,到最普遍的毛皮与马匹,他想要多少就能拿到多少,如果现在他有需要,甚至可以动用军方的人力开路的。
现在的东北正处于极度饥渴状态,只要能拿到来自渤海那一头的货物,东珠人参毛皮马匹这些多余之物都可以随时出口。
只用了半个月,大智节便搜罗了到了他所要的货物,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想到了一条未来的稳定财源——那就是木头!将东北大山的木头砍下,沿着河流顺流而下运到渤海,再扎成木筏拖到天津,那边的造船厂应该很需要这些的——不只是造船厂,大智节还知道燕京正在建城,一座正在兴建的都城,有多少木头都能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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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风起时,大智节再次出发了,这一次他麾下有了五条船只——包括另外一条临时买到的高丽海船,结成了一条五艘海船规模的船队,志得意满地开出辽津,开往天津。
天津海关的小吏看到没多久便去而复返的大智节心中充满了惊讶,天津到辽津这种在后世只能算中程甚至短途的海运路线,在这个时代在短短两个月内能走一个来回却已让人惊叹不已。
这一回,大智节没有再深入内陆,而是在天津的市集就完成了交易。他的买家几乎都是南方人——天策的高层奢靡之风还未大兴,东珠这种顶级货色,能出得起大价钱的只有江南或巴蜀的大贵人;天策不需要马匹,虽然不太鼓励但也不太限制马匹对南方的出口——张迈曾说笑地对符彦卿说他多希望有一天齐国能组织一支骑兵到淮北来和自己打一仗,所以大智节便将马匹卖给了齐国和吴越国的商人——那边的人对北国的马匹都有一种近乎饥渴的需求;毛皮和人参。那倒是放之四海都能行销的东西。
卖掉了货物后,大智节又购入了大量的棉织品——在这里购入棉织品多是和二手贩子打交道了,自然比起在洛阳时直接从西北商人手里拿货要贵上许多;此外就是江南的丝绸与茶叶,河北的陶瓷与铁锅,南洋的香料,岭南的糖。还有天津的盐!是的,辽东也近海,但谁能出产天津盐场那样色泽的青盐!
从东北来的东西多而粗,而往回运的货物就少而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