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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迈的人马已经到了幽州。
薛复先一步抵达,清理了幽州的军防,控制了幽州各路人马——对于这支临时投降的庞大军队。天策唐军明显并不能完全信任,至少不能如对白马银枪团一般信任。薛复也并没有接触符彦卿等人的兵权,只是将他们的驻防地点重新排布,并且将后勤补给与驻军分开,只用了这两条,就制得全部幽州降军半步不敢妄动。
然后,杨信和折从适也相继到达
跟着,郭漳、卫飞、石坚、丁寒山、马呼蒙相继到达。最后连李膑也到了。
直到这时,符彦卿等才知道杨易受伤的消息。知道了如今是薛复代领大都督的威权——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天策唐军已经取得绝对的军事优势,在北方的大地上,几乎已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之抗衡。
一切清理就绪之后,薛复才向易县报了平安,跟着张迈便在陌刀战斧阵的卫护下,离开易县,进入幽州。
昔日曾经繁华冠绝东北的幽州城。如今已变得荒凉不堪,城墙依旧。市井却空无一人,空荡荡的犹如鬼市。在杜重威驻兵期间,这里完全变成了另一座兵城——五代的将领似乎有不少都是如此,擅长军事,而不知民政。
至于城外,连续几个月缺少打理的麦田。在风吹雨打雀食鼠窜中七零八落,杜重威也没去约束麾下,践踏麦田的事情时时发生,尽管张迈在进入燕地之后就下令所有驻军尽可能保护农田,但也为时已晚。那些居民被迁走的地方,麦田收成肯定是十不存一。
薛复进驻幽州之后,将城池划分为四块:
北面清理出来,沿着地势平整掉,只搭建成一个大帐群,环绕城一个城中营寨,大帐的中心是一个黄金大帐——那是为张迈准备的,他预计张迈进驻幽州后,恐将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会留在这里,因此做了妥善准备。现在各方面钱粮紧张,不宜进行大规模的奢华建设,因此不建宫殿,暂时以大帐代替,反正张迈也住惯了——行政办公的官员也都将聚集在这里。
东面,是作为仓储之地,同时驻扎大军守护,不过大部分的军队,都将聚集在城西划定的兵营之中。
南面则划出了民居和市集,号称南市,云州那边云集的商人,已经在向幽州进发了,估计不久后幽州的商业就会重新繁荣起来,甚至不用等到明年,这座城市就会在商业的带动下焕发生机——这完全是可以预见的!
如今天策大唐的统治范围,北越大漠,西接丝路,南面有整个河北作为腹地,至于东面更面临大海,幽州的地理优势,本来就胜过凉州,随着天策大唐版图的扩展,这里的商业在数年之间便会成几何倍数地发展,超越后梁与契丹统治时期指日可待!
至于最中心,薛复则驱遣数万军事扛土,平整出一个大广场,并在数日见磊起一个巨大的原型土石平台,将来这里会成为重要的聚会场所。
薛复的规划,简单而有效,又预留了较大的发展空间,李膑来到后赞不绝口,但在张迈眼中,这座幽州城却是无比破落——因为他心目中另外有一座规模浩大、人口达二千万人的超级城市,现在的幽州城,比之后世连一个小镇都不如,在未来,如果要作为方圆数千里、东控东北与大海、北制漠南与漠北、南笼两河与山东的区域中心,这座城池显然不堪负荷。薛复目前的规划,只能作为数年之内的临时需求罢了。
因此进入黄金大帐之后,张迈就让李昉从秘书团体之中,召来一个会制图的人,当场作了几个立马着手的规划:
一,定幽州为北京,下令堪筹营选址,准备在未来兴建一座新城;
二,将漳、清、拒马、沽等水汇流之后的河干道改名海河,于海河入海口开设天津港;
三,于京津之间。设立一个新的仓窖河津镇,以将平幽仓、共济仓存粮北移,以供支应;
四,定立境内关税制度,尤其是注重对幽邺(幽州到邺都)、幽云(幽州到云州)、幽定(幽州到定辽城)三条商贸干道的建设,投入沿途警卫。以确保这三条商贸干道的畅通无阻;
五,以自愿为基础,鼓励凉州士民——尤其是天策核心部队的军眷家属——迁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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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幽州地区的环境还是相当好的,拒马、桑干、潞、丘、清等河流在境内纵横,大小湖泊遍地都是,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只此一地,用于农耕,即便以这个时代的农业技术来说,也足以供养上百万人口。且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有天然险要可守,南面则是开阔的腹地,历史上自宋以后,随着经济中心的东移,历代王朝都选择定都于此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此张迈对幽州地区的看重。还远远超过了薛复、范质等人的预料。
范质见张迈做出这么庞大的规划,心中微微吃了一惊。几次想要干预,但张迈对此却显然有乾纲独断的姿态,因此范质等人便不敢造次,只是默默倾听,准备进行接下来的具体事宜。
张迈做事的风格,范质魏仁溥早已习惯。在一些大事上他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但他并不介意范质魏仁溥等人在他的框架内进行修补与完善,甚至对此十分欣赏,范质魏仁溥等人的修改调整,总是带着较为浓郁的古中国色彩。对这个时代来说,一些细节也更接地气,他们的才华不仅让他们得到了张迈的重用,更使得郑渭成为他们最大的支持者,天策的内政体系会形成今天这个样子,其实也可以视为张迈与范、魏为代表的中原开明士人博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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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迈这边口授完毕,诸将也陆续到齐。杨信折从适马呼蒙等还好,石坚、郭漳、卫飞、丁寒山四人一见张迈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四个流血不流泪的铁汉,见到张迈哭得就像七八岁的孩子一样。
张迈胸中一股热气上涌,也忍不住从座位上冲下来,抱住了石丁郭卫,眼泪竟然不由自主地就滚了下来,接着声音也控制不住,竟然大哭起来。
这四人不止是他的部下,更是他的手足,是可以将性命交托的人,这两年远征漠北,迂回万里,彼此都抱着今生不能再见的念头了,此时陡然相遇,谁能忍得住那恍如隔世后重聚的情感宣泄?
五个人抱成一团,谁也没说话,只是石坚在嚎啕着:“元帅,元帅!”郭漳叫叫唤着:“迈哥哥,迈哥哥……”
然而帐内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的无言之言是何等的欢喜,又是何等的感伤。当初在甘凉分离时,仿佛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杨信折从适等见着,也跟着流泪,薛复为人理性,这时也忍不住双眼含湿,李膑从帐外被人推进来时,也跟着垂泪,范质魏仁溥李昉等文臣看了只是感动而已,高怀德却是热血沸腾,心道:“我要是生在新碎叶城,跟着元帅一路朝东打过来,那可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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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彦卿率领石公霸王景崇赶来拜见的时候,心中不免惴惴,路上遇到景延广,彼此只交换了一下眼光,都未说话,这是符彦卿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拜见张迈,他都不知道这位新的主上会给他们什么样的对待,不料入帐之后没见到一个高高在上的张迈,没见到一个威严不可侵犯的张迈,却见到一个和几员连横刀都没卸下的将领抱在一起流泪大哭的张迈。
然而符彦卿等受到的触动,却比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皇帝模样的张迈更加深刻。
这就是他们的新主上啊,一个征服万里,却仍旧与部下保持类似于亲人般关系的男子,这样的男人,完全超脱了符彦卿等的想象。在他们侍奉过的君主之中,哪个也不曾具有这样的气质。
张迈看到符彦卿等进来,收泪笑了笑道:“看看咱们像什么样子,叫人笑话了!”
石坚等一听,赶紧抹了泪水,与卫飞等人各按班列,站得就像柱子一样笔挺。
符彦卿与景延广却更是黯然了。石坚等人早已进入幽州,符彦卿等都认得,而此时看见了这场景再听到这话,便知自己与石坚等人“内外有别”。
四人待张迈归座后便行礼参拜。
诸将礼毕,张迈调整了一下哽咽的语调,对符彦卿等抚慰了一番。这才说道:“今天召集诸位前来,是有几件事情。第一,咱们会师幽州,少不得要庆祝一下的,因此从今天晚上开始,各路大军分为三班轮值,每夜一班,篝火夜宴,酒肉不限。全军狂欢。”
诸将一听都是大喜,张迈又道:“至于第二件事情,我打算在秋收之后,举行一次大阅兵。到时候幽州地区所有军队都要参加,现在在武清县的范延光,我也已命他好好整训部伍,届时也要来。各位回去之后要好好督促士卒勤加训练,让我看看各位的风采。”
诸将一听。心中或惊讶或欢喜,但人人都有几分兴奋!特别是漠北归来的将军们。在漠北的厮杀只通过战报呈现,元帅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回,可得好好表现才是。便是符彦卿等人心里也有打算,知道这次阅兵或许会影响到自己的前程。
“至于第三,我要颁布一条秋收不战令。传布天下!”
“秋收不战令?”
“是!”张迈道:“秋收快到了,过去这一年,无论中原还是塞外都经历了重重劫难,因此我要发布这条命令: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农忙结束,中原大地全面止战!谁敢妄动刀兵。不管是什么原因,秋收结束后我都要第一个讨伐他!凡我控制下的所有军队,都必须尽力保护秋收。有敢侵夺农田者,斩!”
符彦卿大是感动,屈膝道:“元帅果然仁者之君,天下得君如此,何其幸哉!”
张迈笑了笑,道:“没想到符将军也挺会掉书袋。”
帐内诸将一听都笑了起来,符彦卿一开始是有些愕然,再看张迈的微笑似乎并无恶意,心中反而一阵轻松一阵欢喜,君上肯跟自己开玩笑,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好的开端。
张迈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我要传檄中原——自潼关以东,所有归我统属的州县,今年农税全免!河北,山东,被石敬瑭搞得衰疲不堪,如今必须设法给大伙儿休养生息。”
此言一出,不当家的诸将都点头称善,但范质魏仁溥却是愕然——他们是儒家子弟,历来鼓吹仁政的,但问题是如今他们是当家的人,自然明白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就是薛复,也是皱眉。
张迈真要这么做,对他们来说压力就太大了,只是他们却不好反对,张迈这条仁政,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河北、山东,如果因他们反对而作罢,回头会被父老乡亲戳脊梁骨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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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件大事安排下去后,张迈又问众臣诸将还有没有大事奏报。
薛复虽有几件安排,但都准备会议结束后再与张迈商议,符彦卿见无人开口,再次出列,奏道:“登州赵赞,派有使者前来幽州,如今就在末将帐下,依臣路上观测,彼确有投诚之意。伏请元帅召见。”
张迈奇道:“登州?”
他知道登州就在山东半岛的北部,属于山东,是中原最重要的海港城市,如今山东官员跑来投降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这段时间投诚的州县官员多了,除了个别突出的人外,可没资格跑到张迈帐前来,更别说区区一个使者——再说登州的官员不去邺都投靠,却走幽州的门路,这是什么道理?
曹元忠忽然插口道:“登州的长官,不叫赵赞吧。”这段时间他负责对外交涉与收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