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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上万人呼哇几声,便如疯狂了一样,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唐军非但冲不出去,反被拽剌铎括反冲回来。
郭漳在一阵慌乱过后,看看周围的刀山枪林,一时之间悔恨不已!想父亲一生谨慎,不料自己却死在躁进之中,心道:“我一时贪功,却把几百个弟兄给害死了!”
拽剌铎括驱快马赶来,他这马不是汗血马,而是产自东北的东胡骏马,在现代其血统已绝,其毛色漆黑如墨,犹如遍身涂墨一般,耶律德光得此马后取名黑龙,赐给了屡立战功的拽剌铎括。
此马负重极佳,全身上下披了铁铠,身高一米九几的拽剌铎括也是全身披铠,人马再加上铠甲,是寻常骑兵的两倍重量!而黑龙竟不减其速度。拽剌铎括也不管迎面来的是刀剑还是矢石,仗着重甲直接逼来,人马一体就像一个快速移动的大冲车,马蹄每一次踏下周围地皮都是微微震动,带起的风声更是呼呼作响,鬼面军的骑士、右箭营的将兵。一遇到不是被压退就是被撞飞,拽剌铎括刀交左手,一只右手也戴了铁套子,直接就要来抓郭漳!
郭漳不认得拽剌铎括,但也知道来将非同小可,看看离自己才不过二十步,前面的军马都望风披靡,怒道:“想拿我!看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他见拽剌铎括甲重,急切间未必重创得了对方。张弓就瞄准了拽剌铎括的眼睛!
啪的一声,箭没射出去,却是另有一箭抢在前面,如流星般劈断了郭漳的强弓!余威所及更钉入了郭漳的肩膀!
这箭斜地里横空而至,以箭破弓,后发先至,如此神技,看得校场上、城墙上。所有辽军齐声喝彩!右箭营将士个个都是弓道高手,见到这等高强的箭术也不禁气为之夺。
飞箭来处一个声音森然道:“叫你汉家儿郎知道。论起弓箭,还是我大辽天下第一!”正是辽国“接雁将”拽剌解里。
拽剌铎括却因这一箭顿了顿,哼道:“多事!”转身仍来擒郭漳,不过他气势已减,因郭漳弓已毁人已伤,就算拿下了。这场功劳不免也有捡便宜之嫌。
他骂了一句,再要来拿郭漳,猛地背后破空急响!拽剌铎括平日常与解里练习有素,对弓箭的速度、劲道判断极准,他本来仗着皮粗肉厚。要害又都有盔甲护着,根本就不避矢石,但这时却闪身躲避,这样取的精准、力道强劲的弓箭竟是连珠而来!一时间射得拽剌铎括颇为狼狈,黑龙被他拉得乱了步伐,倒是撞倒了七八个契丹骑兵,拽剌铎括怒喝道:“什么人!”
来人冲入城后却并不管他,继续连珠箭发,他并非一人前来,而是一队强大的骑射兵!正是卫飞到了。
卫飞喝道:“还愣什么,快走!”
右箭营见到左箭营兄弟的驰援,个个精神一振,裹着郭漳,从被左箭营射乱了的契丹堵截兵马中冲了过去,敌烈部大呼小叫,上前拼命咬住其尾巴,卫飞所率领的骑射兵立定马蹄,四向射击,又是一轮连珠箭,光卫飞就射死了三人,射伤了两人。
耶律德光在墙头望见,赞道:“好本事!”回顾解里道:“比你年轻时如何?”
解里嗤的一声,不论与否。
耶律颇德已在叫道:“别管那人!赶着败兵出城,冲击敌阵!”
拽剌铎括哼了一声,手一挥,赶着败退的唐军出城,他出城之际,另有兵马再次围拢卫飞,这时郭漳已经冲出去,断后的卫飞反而失陷在城中。
敌烈瓦干凉也已经收拾好败势,一步步逼来,他们的身后,还有契丹的成千上万兵马。
卫飞眼看这局面是难以出城了,对副手道:“放烟花!红色!快!”
红色的烟花犹如鲜血一般,连续三道!那是告诉耶律安抟必须马上撤退!
辽军将失陷城中的卫飞围得里外三层,烟花在空中爆响之后,卫飞再无余念,心道:“这回怕要死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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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中亚火寻地区的混血儿,籍籍无名地游荡于荒野草原之中,连个名字都没有,是参加了天策唐军的一次射箭比赛后脱颖而出,张迈为他取名,卫者亲卫,飞喻箭术,一开始就任命他为校尉,组建了天策唐军第一个纯弓箭的部队左箭营!从此成为了张迈的亲信部队,进入军队之后杨易亲自指点他武艺,郭师庸亲自指点他兵法,到了中原之后郭汾又亲自为他说亲,取了天水赵家一个名门闺秀,短短几年间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祁连山脚下有个牧场,丽水河边有个庄园,这两个地方他去都没去过,直接交给浑家打理了。
其后左箭营变成骑射部队,人马也扩展到三千人,卫飞也跟随张迈征战南北,尤其去年漠北一战,光是他打下可敦城一役就足以让他的名字永垂史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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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就死吧,男人活到这份上也够了!不过死前至少拖几个垫底!”一抬头忽望见城墙上几个人影。却是耶律德光坐在一把明黄伞下,他已经调整了座椅,正笑吟吟看向这边,就像看到进入牢笼的野兽,要欣赏其垂死挣扎。
“难道是契丹的皇帝?也罢,反正死定了。等我去射他一箭,若侥幸射得死他,这一趟也赚了!”卫飞再不顾旁的,撇开混战中的战团,背后只有数骑跟随,他如箭前冲,越冲越近,周围兵马围困,铁甲重重。哪里冲得过去?
这时他离耶律德光只有五十余步,但周围枪到如林,阻隔了视线,卫飞拍拍坐骑,叫道:“好兄弟,努力!”跟着将马用力一拍——他这马是薛复所赠,也是一匹纯种汗血宝马!性已通灵,竟然在战阵之中望空一跃。卫飞趁势飞身而起,人离马鞍。空中拉箭,瞄准了耶律德光,叫道:“中!”
这一箭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就连耶律德光也在一刹那间吓得脸色苍白!
“成了!”
卫飞心中一喜,但就在那一喜之后,就看到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一支铁铸的手。竟然硬生生掐住了羽箭!羽箭被接住之时,箭尾还在不住颤动!可见卫飞这一箭力道之强劲,而接箭者的能耐则更是可怖!
“这是什么本事!”还在空中的卫飞心中一凉,只觉得头皮发麻!
接住羽箭已将羽箭调转箭头,开弓拉弦。整个动作前后不过一秒钟,就在卫飞身子下落同时,羽箭嗤一声射中了他坐骑左眼,贯脑而入!汗血宝马连悲鸣都没发出来就栽倒,连带着卫飞也翻滚落地,他对这坐骑爱逾性命,抓住还在抽动的马颈,叫了一声“不”!却已经唤不回爱马的性命了。
同时间已有十几根长矛捅至,将他围成了一团!
城头那接箭射箭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喝道:“都给我退开!”众兵退开,拽剌解里又张弓瞄准了卫飞,道:“你也是一名勇士,不应折辱于无名小辈之手!我是大辽接雁将拽剌解里,请问姓名!”
卫飞道:“我是大唐左箭营卫飞!”
拽剌解里道:“可敦城就是落在你的手中!”
“不错!”卫飞摸着爱马,将它双眼阖上,道:“你杀我便罢,杀它作甚!”
拽剌解里道:“卫飞将军一身好本事,若能投靠我大辽,将来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卫飞笑了起来:“你刚才这一箭,应该射我,不应该射它,射了我,还能留一匹汗血宝马,射了它,只是多了一张嘴吃饭。”
拽剌解里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飞道:“我是火寻混血儿,浑浑噩噩什么也不懂,到了我家元帅身边,老婆有了,儿女有了,牧场有了,庄园有了,家有了,国有了——但这都不算什么,以我现在的名气和本事,去哪个国家都能得到这些。可我以一个外族流浪儿的身份去到我家元帅身边,我家元帅却能在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还带着刀的时候,打着呼噜睡觉,这份信任,天底下哪个国家的皇帝还能给到我?冲着这份信任,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拽剌解里眼神中露出黯然来,知道一个勇士得到人主如此信重,再要叫他背叛只怕是千难万难,但他还是不肯下杀手,命人将卫飞看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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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漳刚冲出城去,本来空荡荡的上京城墙上一下子冒出了千军万马,无数弓箭手就直接于城头开弓瞄准了城下!这一轮忽然而来的射击就叫城下的唐军伤亡惨重。
耶律安抟望见郭漳出来,又望见红色烟花连续三炸响,急命收兵!拽剌铎括以皮室兵马为前锋,奚族在左,回纥在右,一路追亡逐北,又将耶律安抟赶出了二百余里!
拽剌铎括一路追得意气风发,直到西北地平线上出现一杆大旗,那杆大旗之下气象森严,周围骑兵四出,不管败兵,也好像不将冲近的辽军放在眼里,有下属认出了什么,叫道:“鹰扬旗!鹰扬旗!”
人的名字,树的影子。
拽剌铎括再怎么豪放,听到鹰扬旗三字也忍不住心中一纠,且这时兵锋也已钝了,当下收拢兵马,班师回上京去了。
这边耶律安抟和郭漳收拢残兵败将,望鹰扬旗而来,这一战鬼面军本部伤八百人,阵亡三百,右箭营伤九百人,阵亡六百——伤亡率高达一半,左箭营没什么伤亡,但卫飞带进去的三百骑全部失陷,至于附属的部落军伤亡难以统计,有逃散的,有投降的,原本两万有余的人马,最后回到鹰扬旗下只剩下一万。
郭漳路上早已裹了伤口,但包扎得不甚妥当,这时单膝跪在杨易面前,一边听耶律安抟述说已经发生的事情,绷带上的血一边往下滴,但杨易就好像没看见一样,郭漳也只有强忍着一动也不敢动。
杨易听完耶律安抟的叙述后,问郭漳道:“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郭漳额头出汗,道:“没……”
杨易神情平静得可怕,且不理会郭漳,请耶律阮召唤来一个有德的僧人,让他出使上京,说道:“请上师为我走一趟契丹,代我向契丹之主致意,顺便问一问我们失落在辽国上京的卫飞将军和他的部属是否平安。如果已经不幸遇难,我愿出黄金千两,牛五百头,羊三千头,赎回他们的尸身。”
听到这个数目,饶是耶律阮本是帝孙,那僧人乃是出家人,也不由得不吃惊。
杨易继续道:“但若万幸,卫飞将军还平安,这些东西我翻一倍,再加上一个人,请契丹国主送卫飞将军回来。”
李膑问道:“将军要拿谁去换?”
杨易道:“萧翰。”
耶律阮打了个嗝,道:“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萧翰是契丹的方面大臣,又是近亲,入可为宰相,出可镇封疆,在辽国的地位,是半个郑渭加半个郭洛,而卫飞只是一支兵马的主掌将领,连统帅都算不上,这个交换的确是吃亏了。
杨易却道:“能奋不顾身救护战友,这样的好汉子值得我们不计代价救他回来!不亏!只要能回来,那就是赚了!”
那僧人出去后,杨易又瞪了郭漳一眼,问旁边的李膑和耶律阮,道:“两位怎么看?”
耶律阮道:“上京有这么强的兵马,士气有如此旺盛,看来我这个二叔还真不肯死心,要和我们决一死战呢。”
其实他明白杨易要问什么,但郭漳是老郭家的人,郭师庸的血脉,他就不想掺和,谁知道郭汾的枕头风会怎么吹!
李膑道:“郭漳作为先锋要探虚实,无可厚非,而辽军之强也的确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此一败毕竟折我军心,必须重处,但请看在已故老郭将军份上,请杨将军宽容一二。”
杨易道:“探虚实是对的,作为先锋,有心一战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