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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各台吉当然不会有这么大的眼光和格局,他们更多考虑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利益。
有一个台吉道:“如果是真的……习令色台吉便大有机会了。”
这个机会当然就是林丹汗西迁,习令色选择投入右翼蒙古的怀抱,在林丹汗的支持下,夺回属于自己的汗位。
至于在察哈尔控制下,土默特部还有多少自主权,牧场和牧民能剩下多少,那就不必纳入考虑之中。
习令色神色还是异常难看,右翼蒙古各部已经对林丹汗离心离德,他对这个蒙古共主大汗也缺乏尊重,半晌过后,习令色才道:“此事一时半会的还不会发生,我们从长计议。”
这话的意思就是可以商议,再商议的结果当然就是选择和右翼合作……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习令色话语里的意思,各人都是挪动了一下身体。
劝习令色投效林丹汗的台吉这时又道:“底下我们应该保存实力,不能把仅剩的力量用在攻打汉人的军堡上头,打个军台都这么困难,底下攻城当然更难!”
“对!”
“各人回去之后,对甲兵和部民都要有所交代。”
“我们部落人丁稀少,不能把命都填送在这里。”
提起这个,所有的台吉都是一样的看法,最后有人道:“阿成是反张瀚最厉害的一个,再会议时我们就叫他多出一份人丁甲兵,原本这场战事也是他一力挑起来的!”
……
这一次蒙古人隔了三天才又进攻,虽然阿成用严刑酷法把人震慑住了,但各部的士气都是十分低落,阿成也没有强迫众人再攻,而是叫大家休整了一下。
三天之后号角声连连,又是大股骑兵先出动,接着便是牧民们靠近了铲挖拦马墙,其间有多个陷井破灭,每个陷坑里都是好多具牧民的尸体,加上军台上不停打放火炮,蒙古人的死伤极为惨重。
然而这一次与前几次不同,虽然身边不停有人被击中,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蒙古人还是拼了命的铲墙垫平,没有人敢后退逃跑!
拉马墙不过数十步远,军台上的火枪也开始打放,数十支火枪不停的轮射,每一轮最少也打死打伤数人,十几轮齐射下来,死伤也是近百。
等拦马墙被拆平后,阿成等人立刻下令后撤!
所有牧民和甲兵都是如蒙大赦,他们迅速后撤,连同伴的尸身也不及抢回。
军台里也是出来人割取首级,连同前几次的那些首级一起挂在军台的墙上,几百颗首级血肉模糊,龇牙咧嘴,似乎在嘲讽着蒙古人的无能。
“明日继续进攻……”阿成一脸疲惫,揉着脸对纳木格道:“务必要一阵破敌,不能再拖下去了。”
讷木格道:“原本还有继续攻击其余墩堡军台的计划,现在怎样?”
“算了。”阿成犹豫了一下,摆手道:“下一步是攻下集宁堡,汉人的话,蛇无头不行,没有张瀚和军堡,这些军台墩堡原本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听到阿成这话,纳木格居然忍不住吁了口气!
阿成很想训斥,想了一下,嘴巴抽搐了一下,令纳木格出去了。
在自己的蒙古包里,阿成也是叹了口气!
……
“北虏明日必定继续来攻!”
军台之中,旗队长对所有的部下们训着话。
今天已经打的十分激烈,途中叫火炮不停的施放,很多人担心炸膛,好在这几门炮还算争气,没有哪一门炸膛。
火枪也是不停的打放,人们都是在军台内部借着射孔在射击,藏兵洞里烟熏火燎,每人脸都被熏黑了。
一个军政官正在做统计,军台里的辎兵这几仗有两人被射中要害而死,有十几人受伤,有几人伤势颇重,此外还死了一个民夫,伤了十来人,军台里几乎是人人带伤了。
粮食还很多,水也不缺,军台内部就挖了眼井,火药储量却已经下降的厉害,剩下十余桶支撑不了高强度的火力输出。
另外就是缺少医药,堡里只有一个军医,还是学徒出身,已经尽力而为,还是有不少人伤势在恶化,有一些人发烧。
军政官说话时,旗队长一直皱眉听着,在他说完后继续道:“情形就是这样,守怕是守不住了……四面八方架起云梯,然后撞击军台大门,虽然门堵死了,一旦撞开总能搬开,蚁附爬城,人太多了咱也没办法,毕竟咱们就这几十人,这军台看来是守不住了,不过能拖这么多天,咱们也对的起张大人了。明天,如果眼看守不住,不想死的,今晚趁黑出去向北虏投降去吧。北虏杀不杀你们,咱不敢说,听天由命。”
众人均是沉默,死生是大事,没有人说自己愿意死在这里。
第468章 无衣
一个辎兵道:“旗队长你怎办?”
“老子当然是留下。”旗队长道:“大人说过身处绝境被俘者还是好汉,不过老子是和裕升的军官,这身皮和你们就不一样,老子又是战兵出身,投降北虏就算能活也必受折辱,没准要被关上几十年,放羊牧马给人打骂,老子受不得这种鸟气。家里有老婆有孩子,战死了有抚恤,不如死了算球。”
旗队长说完,看着众人道:“老子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可不是要你们跟着学,各人想怎样,都随自己心思。”
一个十六七岁的辎兵眼看要哭出来,半天后才道:“旗队长,我想和你一起,心里又害怕,你怎不怕?”
“操你娘的卢四……”旗队长骂了一句,接着道:“老子怎不怕?”
卢四道:“那你怎说要死?”
“你懂个鸟……”旗队长瞪眼又要骂,突地也是一泄气,半晌才叹息着道:“大人说的是一回事,咱们要是真降了又是另一回事。别的不说,这脊梁骨不得被人戳折了?老子死了,家里人享福,老子不死,全家怕要跟着受罪,老子也怕死,有时候还是死了舒服点。”
卢四的样子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旗队长看看众人,骂道:“愿留的,准备子药,好好休息,想活命的,夜里我安排打开军台,趁夜往南跑,能跑就跑掉,往东南西南都有军台和边墩,一会老子会写张军令,不算你们临阵脱逃!”
按军规来说,主官战死,部下无功而返者皆斩!
和裕升平时很少斩刑,但战场军纪一样严格,而且执行起来绝不会打折扣。
如果没有这旗队长的军令,私走出逃,这辈子是回不了李庄了。
至于旗队长下这个决断也无问题,竭力抵抗苦战之后,面临必败局面,这般的决断并无错处,只是各个主官的性格不同,最终的决断肯定也有所不同。
“成了,各人散了。”
旗队长是战兵出身,颇有几分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话说完后就瞪眼叫各人都散了。
半夜时,有十来个民夫和几个辎兵站在了军台门口。
天空有半轮弯月,满天星斗洒下光辉,除非是夜瞎子,不然的话这般的景像走夜路倒是好走,在旗队长的令下,军台城门打开,民夫们鱼贯而出,赶紧就是往南跑。
几个辎兵还有些犹豫,他们多是不到十六七岁的年纪,有人是害怕想跑,还有几个是被上头赶出来的。
用旗队长的话说,就是“半大娃子,毛还没长齐,死在这里可惜了!”
卢四就在其中,他心里有些迷迷糊糊的,又是害怕,又有些惭愧,同时也有些后悔。这时他才想起二哥的话来,果然当兵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就在各人犹豫时,身后的门已经砰的一声关闭了。
……
天亮之后,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张瀚等人还是站在女墙后往军台那边看。
前前后后,这个小小的军台已经拖着十万人的蒙古大军十来天,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号角声中,蚁群一般的牧民扛着云梯推着楯车蜂拥向前,骑兵以弓箭在近处压制,军台中先是并未还击,待北虏步兵进入射程后佛郎机先开火,然后是虎蹲炮开火,接着便是火枪全部打响!
一朵朵火花在军台上方盛放着!
张瀚看的心驰神摇,两手也重重的握着城堞,他不会希望自己在那边,但他真的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够再次击退敌人!
李守信道:“架云梯了。”
不仅是云梯,也有冲车,砰砰的撞击声连几里外也听的很清楚,军台的门很快被撞碎,撞击之时,火枪不停向下打放,蒙古人利用楯车掩护近距离向上射箭,有几个辎兵分明被射中,人缩进了军台内部。
从军台上方开始有人伸出推杆,把架起来的云梯推翻。
成串的北虏从云梯高处坠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箭雨越发密集,在集宁堡这边看,仿佛是雨水在倒着落,或是草从自地面向上疾飞,整个军台几乎都被箭矢给淹没了。
“守不住了……”李轩和李守信杨明宇等人面色都很难看,这样激烈的攻打程度,几十人的军台当然不可能守的住。
“唉!”
不知道是谁,重重的叹息一声,将手打在城堞之上。
张瀚感觉自己的内心很复杂,在这时他的感觉也是有些无力,他也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冷静,在这种时候,他只是一直在算计得失。
当然也有责任。
一条条性命因为他的命令在炮火和箭雨中绽放陨落,张瀚只是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越来越重,从开始走到现在,有些事已经走不得回头路。
或许张瀚真的如历史上的晋商那样,在张家口一带搞搞走私,清军入关后他和他的部下们都会平安无事,并且享受近三百年的富贵与和平。
自己的选择错了吗?
应该是没错吧……
“挡不住了!”李守信指着远处的军台,沉声道:“军台中人已经人手严重不足,估计伤者极多,已经有好多云梯架起并没有被推翻,还有,军台正门口人很多,估计是在搬运那些堵门的物事,再过一刻钟,北虏就攻进去了。”
李轩道:“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不知道北虏会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
李守信不动声色的道:“我辈军人,但知拼搏到底,不该把性命交给别人来决断!”
十余日前,北虏当众对两个胸甲骑兵割喉,这事给了很多人触动,已经有不少人私下表示,宁愿战死也不会投降北虏或是被北虏俘虏!
张瀚没有出声,在军官培训时他讲过一些东西,比如力战被俘无损将士的忠勇形象,他也不会介意,甚至会出钱赎买将士回来……当然现在张瀚明白,和野蛮人来这一套没有用,对北虏或是东虏这样的敌人,只能是更加残酷!
“轰!”
所有人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朵无比绚丽的火花,这火花之大,几乎是眨眼间就把整个军台给笼罩在内,人们看不到别的东西,就只有红色,大片的红色在天空之下绿草之上绽放着,不仅吞噬了军台,也把灰黑色的蚁附在军台之上和四周的蒙古人全部给吞掉了!
其实应该是先看到火光,再听到爆炸声,但刚刚人们的精神太投入,一直到被爆炸声刺激,这才发觉了眼中绚丽无比的火光。
“自爆!”
李守信失去了一直沉稳冷静的形象和模样,向着军台那边大叫起来!
“好兄弟们,黄泉路上等着我!”
李轩有些疯了,向着军台那边大喊起来。
所有军人都有些疯狂,可能他们经受了长期的军事训练,吃住均在一起,又一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