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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路军是明军加叶赫兵的组合,高级将领只有参将李应选,游击麻岩,其余多是都司,备御,可以看的出来家丁力量不足,马林是马芳的儿子,将门世家,性子却很懦弱,在各帅中存在感很低,北路军也是存在感很低的一路。
按说赵梦璘说的有理,敌情不明,友军动向也不明,大军赶了一路,应该宿营缓一下再进军,但杜松突然想起南路军主帅李如柏的话来,出征前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叫头功给自己,如果李如柏说话不算话,暗地里先行进军,抢先扫荡女真寨子,再打败一些八旗兵,抢割首级报功,那这“头功”到底算谁的?
想来想去,杜松心底还是一句话:老子的脸面要紧!
他摆摆手,赤着脸膛,喷着酒气道:“东虏不过一群披兽皮的野人,有多少甲,多少强兵,咱这里三万来人,全是辽镇,宣府,大同,延绥各地征来的精锐边兵,打东虏还算个事?什么鸟八旗,加起来壮丁和咱的人数也差不离,算个吊!”
底下各将面面相觑,他们却不似杜松这般有信心,不过在座的将领中还是有不少是杜松带出来的,不论如何,只得为大帅这话鼓掌喝采,叫起好来。
杜松真被自己的话鼓起劲来,其实公平来说,杜松不是一个妄人,他的话建立在他以往几十年的征战经验之上。
从一个舍人从军,杜松真的是身经百战,这几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事打过无数场,他脸上和身上全是刀疤,从披坚执锐的底层再到大军统帅的最佳见证,他和北虏打了太多次,所谓几千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的虏骑,壮丁不过一两万人,披甲可能才几千,精锐可能才几百,东虏这边全旗才不到七万丁口,壮丁最多三四万人,合格的甲兵又能有多少?
眼前的明军战兵就过两万,又有杜松等大批身经百战的将领,还有三路盟军,就算来的晚些也肯定会赶到,杜松的胆量和底气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借着酒气,杜松开始舞动自己那柄有名的大刀,他年纪已经大了,大刀运转起来还是如风一般泼水不进,在场的都是武将,看的出来杜松确实有强悍的体力和丰富的经验,看似表演的舞刀转眼就能成为杀人的凌厉招式,主帅这般武勇过人,在场的将领都感到振奋,开始不停的叫好。
“渡河!”
杜松强硬拒绝了众将劝自己穿上铠甲的请求,他袒露胸口,裸骑烈马,手持大刀,无数明军的注视之下,单骑向浑河赶去,待到河边,众将仓惶跟至,杜松眼看河水,说道:“老子自幼从军,身经百战,一直觉得披甲冲阵的不算奇男子,现在老了,也不曾知道披甲上阵是什么感觉,众将随我渡河,杀虏!”
“是,大帅!”
所有将领抱拳答应着,分别统领自己的部下准备渡过浑河。
第175章 使命
不远处的杨义等人把这情形看的分明,自己的主将这般赤裸着上身带着浑身的酒气挥刀冲到河边,周大牛张大了嘴,口水都流了出来,李明礼十分敬服的道:“大帅真猛啊,不愧是北虏敬畏的杜太师。”
杨义冷哼一声,在心里骂道:“傻子。”
……
努儿哈赤半夜接到报告,当即判定明军主力来袭,这一次算是靴子从楼上落了下来,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
他召集八旗上下,除了出征的两个大贝勒和出外的总兵大臣外,各旗的旗主和中高层的将领官员都赶到了,连文职的额尔德尼等人都奉命跟着出征。
老奴心中也有一种自豪和历史感交杂的感觉,到了他这种位置,如果不是野心勃勃其实没有必要和大明反目成仇,后金在关外怎么折腾大明也没有心气理会了,不象以前的大明,女真各部谁冒头就打谁,不给女真统一的机会,在李成梁的刻意扶持下,努儿哈赤一直往兼并的路上走,这在以前是不被允许的,谁敢兼并各部,明军一定会扫荡他的部落和城寨,不给女真人壮大的机会。
到了万历三十年后,女真混一的趋势就明显了,第二次上任的李成梁都感觉到了压力,朝廷也心知肚明,后来干脆同意弃守宽甸,把宽甸六堡让给了女真人,几万百姓被迫撤离,明国在强迫百姓撤离时还杀了不少人。
到这个时候,除了叶赫,女真各部被统合在一起,如果守着自己的小国,如努儿哈赤宣称的那样只要生存,大明其实可以允许,女真人可以和大明继续贸易,可以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努儿哈赤想要的是大明的土地和丁口,他想要的是继续壮大自己的部落,那就要把渔猎转为农耕,就需要更多的土地。
女真人一直想要辽东那辽阔的土地,几百年来他们不断迁徙,从密林深处极北之地一直到朝鲜边境,再到大明边境,现在终于要与大明决战,最终获得大明边墙内的土地和人民。
努儿哈赤心中升起奇特的使命感,他心中最后一点畏惧和犹豫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瀚和李永芳等人目睹老汗率部出征,在黎明之前,八旗聚集的大军从赫图阿拉和城外的宿营地里最终聚集起来,在张瀚的眼前,超过五万人的军队川流不息的涌过,当然不全部是披甲人,其中有大量的旗丁,但不论老弱全是骑兵或骑马步兵,他们不论是十五岁的少年或是五六十岁的老者,都可以射箭,而且准头很好,只是劲力比甲兵要差的多。
所有的八旗兵丁,除了那些少年的旗丁之外,大多数人有战斗经验,这一点就比明军要强的多。
努儿哈赤集结了所有的能出动的男子,张瀚沉着脸,心中默算着人数。
八旗现在有三百多牛录,人数有多有少,每牛录从一百多丁到三四百人不等,平均值在二百来人左右,丁口在六万五千人左右。
除去已经在南路的五百多人,还有在吉林崖的一万多人,在赫图阿拉出动的全部人数在五万人左右。
西路明军三万人左右,其中战兵两万多人,八旗的战兵数字与明军其实相当,但以全旗之力拼搏,明军的人数还是处于相当的劣势。
黎明时分,张瀚和李永芳跟在队尾上路,这时前锋已经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只能依靠连续不断的塘马传递前方和各处的消息。
这时就能看的出来塘马的重要性,好的军队一定要有讯息畅通的意识,因为没有人可以如看电视或书籍一样对全局了然于胸,就算是已经知道结果的张瀚也不行。
队尾不过几百人,和前队拉开了一些距离,四周全部是高山和密林,影影绰绰间都似乎有人影在走动,这个时候如果是新兵的话心理压力真的很大,因为上了战场不是在玩游戏过家家,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所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绝对是有经验的人总结出来的,最少张瀚觉得,如果不是他们从草原一路杀到辽东,恐怕这时的心理负担和压力绝不会小,最要紧的就是人总是畏惧无知的和不了解的情况,在恐惧状态下会把未知环境带来的心理压力放大,然后出现突发情况后就很容易崩盘。
这也是将领一定要武勇和把自己形象种植在军心中的原因,大明的兵制有好有坏,好处就是将领在军队中的存在感很强,坏处就是促成了杜疯子一类的纯粹的武力型的将领,因为统筹全局战略的事落在文官头上了。
天明之后,塘马回报,南路清河堡外的董鄂界也发现了明军的踪迹。
对此努儿哈赤的反应当然是置之不理,这一路的明军不会很快出现在战场上,甚至可能一直出现不了。
大军继续前行,飞速赶往萨尔浒一带。
……
在努儿哈赤和张瀚等人出发后不久,明军分成了三部份。
一部明军精锐有一万余人,在杜松的率领下渡过浑河,攻击吉林崖,以图拿下界藩城。
另一路留在浑河对岸,向萨尔浒行军。
还有一路是辎重车炮营,由参将龚念遂率领,跟随杜松部行动。
上午过后,明军开始在杜松的指挥下渡河,很快轮到了杨义等人所在的小队。
大家把衣袍和甲衣脱下,两手高高举起,在尖哨们探查好的浅水区渡河。
“冷,真冷。”
周大牛脚一下水,浑身就是猛的一激灵。
三月初一的辽东绝不是江南,就算是江南的水也肯定很冷,气温在十度以下,中午的气温也很低,河水表面寒意袭人,主要是十几天前降过雪,这使得河水更加寒冷。
“水下暖和。”杨义对众人叫道:“赶紧下水,脱了衣服站风里更冷!”
这话确实有理,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跳下水去。
果然,水包在身上,反而有了一种奇特的温暖感觉,冻的打摆子一样的周大牛也渐渐回复过来。
浑河很宽,人们还可以看到另外一条河流在上游蜿蜒流淌过来,两条河在这里汇集起来,那条是苏子河,也算是建州部的母亲河,这二百多年来建州部分成若干个小部落,依靠的就是苏子河的哺育。
走在河中,河水只到人们的腰部甚至腹部,河水也不很急,一开始的惴惴不安消失了,士兵们感觉舒服,整条河流里到处都是跋涉的明军将士,少量的家丁和骑兵们牵着战马先过,河岸对面还有两万多弟兄沿河向萨尔浒的方向去,两股军队相隔很近,界藩山谷那边已经有一些地方燃烧起来,走到快河中间时,前队派塘马回报,烧了两道女真人设下的栅栏,杀死和斩首十四级,接着杨义等人看到有塘马继续向东,应该是杜松派人回沈阳去报捷。
这时杨义感觉脚下的水流开始变的急促,他看到上游方向的水也开始变的浑浊,在杨义的左手边,也就是上方还有大量的袍泽和他们一样也举着衣物过河,一队队的光着身子的明军将士就这么毫无遮拦的在河中跋涉。
大队已经有八成左右过了河,在杨义身后很远是辎重营,有几千兵马护卫,里头有粮草,更多的是铳炮和子药,明军有大量的火器兵,辎重营有不少战车和大铳,比如大将军和二将军炮,佛郎机炮,也有大量的子药,但现在辎重营还不能过河,杜松打算轻兵攻下吉林崖,重兵摆在萨尔浒,辎重营慢慢根据战场变化再决定动向。
杨义这时无暇想太多,他叫道:“大牛,成方,明礼,走快些,不要怕扎脚了,赶紧!”
杨义在自己的小队里威望很高,在他的叫喊下,原本慢慢试探水底行走的人们开始加快脚步行进,其余的人在他们的带动下也开始走的很快。
在走到河水到膝盖处深浅时,流速更快了,河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涨起来。
这时慌张的叫喊声在四处响起,整条河在涉水过河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加快了速度,已经渡过河中央的很快向河岸边跑去,刚下河不久的赶紧后退,只有留在河中央的进退失措,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杨义感觉到流速增大,河水变的异常混浊,他猛力向前,水深从膝盖处猛涨到齐腰,好在距离河岸很近,在奋力向前十几步后,终于抓住岸边枯萎的几根芦苇残枝,几脚攀上上来。
他们的衣袍被胡乱扔在岸上,人们都光着身子喘着粗气,一时没有功夫去穿上。
河中间还有好几百人,这时流速已经大到惊人的地步,不少枯枝破叶被河水冲涮下来,时不时的撞向那些挣扎的明军将士,几乎眨眼之间,河水就到达没过人头的高度,而且流速极快,在杨义等人的眼前,这些在河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