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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农工商,在古代的四种阶层当中,工匠的地位仅次于农民,要比不事生产的商人地位高多了,至少在清河镇,卖盐的吕彪看见他,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大匠,这就是身份和地位。
铁匠提着锯子很快走进清河镇中央一栋看起来比较宽敞的木头房子里面,但没过多长时间便悻悻而出,脸色变的非常难看。
“师傅,您怎会如此闷闷不乐?”看见铁匠黑着脸回来,一个徒弟忍不住问。
中年铁匠叹口气一屁股坐在木桩上说:“别提了,我把铜锯拿去给里典观看,他竟然说我这是胡乱修改器具样式,说我打造的锯子不符合匠作规制!”
“怎么会这样?”三个徒弟都很不理解,其中一个说,“这种改良的锯子如此锋利,锯木比普通的锯子快了数倍不止,应该奖赏才对吧?”
铁匠摸着下巴脸色犹豫了一下说:“里典老迈迂腐,看来我必须直接去一趟雉县县城,听说新来的县令是从都城咸阳来的,见识和见地与我们这里的山村野夫不可同日耳语,就这样决定,你们两个赶快备马,带好防身武器跟我去一趟!”
“是,师傅!”被叫到的两个徒弟赶紧一起答应。
……
第28章 征调民夫
清河镇往南,有一座大山叫伏牛山。
伏牛山下有一条河叫白河。
伏牛山是秦岭支脉,是淮河和汉江的分水岭,而白河就是汉江中游的一条支流。
雉县县城就坐落在清澈荡漾的白河之滨。
雉县可能后世人不太清楚,因为在唐朝被改成了向城,到了明朝又被改成了南召县,然后一直沿用到新中国。
雉县是南阳郡北方之门户,素有北扼汝洛,南控荆襄之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南阳地处中原腹地,三面环山,只余南方一马平川直通襄阳,地势平坦农业发达,所出产的粮食几乎能够养活大半个秦国,即便到了两千年之后,仍旧是中国最主要的粮食主产区。
雉县县城并不算大,方圆不过十里,与同时代其他城池一样,四周环绕高约两丈的城墙,城墙由夯土构建,上面有箭塔和城楼,但无论是城墙还是塔楼看起来都破破烂烂,许多地方甚至已经倒塌。
城内的状况也并不是很好,除开纵横交错直通四座城门的两条主干道之外,里面所有的民房建筑都是以茅屋为主,但其中也有不少木屋和石头修建的房子,当然屋顶上盖的还是茅草,这些房子密密麻麻的构成了纵横交错的许多小街,数量不下三千户,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牵牛的,骑马的,推车的,挑担的,熙熙攘攘大声喧哗,比之清河镇又要繁华百倍不止。
城中心的位置有一栋青石建筑,外表虽然粗糙,但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正对着南方的城门,看起来非常醒目,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高三尺阔五尺的大匾,上面黑漆写着四个篆书大字,看起来充满了厚重威严的气息。
这座房子就是雉县县衙。
县令、县丞和县尉都在县衙内办公,而在秦朝的官员制度中,县令就是一县之长,掌管全县的政务,由中央统一认命,丞尉都是其下属,由郡守认命,至于其他的差役和乡亭三老等职,都由县令认命,因此在这个一亩三分地上,县令的权限非常大,在县城内绝对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此时县衙的大堂上,一个中年文士正跪坐在低矮的案牍前看着一卷刚刚送来的竹简,县尉和县丞此时都静静的站在旁边。
如果陈旭在的话,一定能够认出这个中年文士就是前几天在清河镇买了他那条大蛇的人。
中年文士名叫江北亭,正是铁匠古山嘴里所说的那个新来的县令,刚刚到雉县当上县令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
但他屁股还没坐稳,县里的情形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被一封从南阳郡府送来的紧急公文弄的愁眉苦脸。
“刘县丞和房县尉都来看看,这件事我们该如何处理!”江北亭看完后把手里的竹简递给旁边的县丞。
县丞四十多岁,黑面长须,头戴黑色的竹冠,看起来颇为老成持重,他接过寥寥不过十多片竹简书写的公文看完之后递给县尉,等县尉也看完还给县令之后才捋着胡须说:“江大人,修筑咸阳直通南郡、长沙诸地的驰道属下早已耳闻,但听说一直还未出商洛,怎么突然就要修我南阳至南郡江陵之道,如今马上就是夏麦收割之际,一旦大规模强征民夫役卒,恐怕会耽误夏粮收割,后果不堪设想……”
县尉也赶紧点头说:“江大人,刘县丞所说不错,如今正值收获之时,万不可大规模役使民夫修路,一旦错过收割夏粮,我雉县数万百姓将忍饥挨饿,老幼孱弱之人绝对度不过今年的寒冬,所以还请大人三思!”
江北亭拿着竹简,眉头慢慢凝聚成一个川字。
修筑咸阳直通东南的秦楚大道,这件事他几年前就已经在咸阳听说了。
四年前他还是咸阳内史府中一个小吏,当初大秦刚刚灭掉楚国,就有消息从朝堂传出,丞相李斯提议修建秦楚道,除开能够让秦王巡游东南之外,还能加强咸阳和旧楚各地的联系,保持政令畅通,不至于有人造反还蒙在鼓里。
李斯的提议自然正中秦始皇的下怀,而在灭掉大楚之后秦国的实力和秦王的信心都已经爆棚,剩下的燕齐两国几乎已经成为他囊中之物,于是秦始皇下令修建咸阳至商洛、南阳、襄阳、江陵、临湘的秦楚驰道。
秦始皇打算虽好,但却太过急促,楚国虽灭,但楚人未亡,大量楚国人不愿事秦,加上秦律苛刻,于是楚国境内出现了大量的饥民和流兵聚成了盗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而秦国的大军又被调去攻击燕国和齐国,一在南一在北,秦军虽然强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导致规划的秦楚大道从咸阳修建到商洛之后就几乎停了下来。
几个月前齐国投降,齐国王孙贵族都被迁往咸阳,天下归一秦王登基称始皇帝,此时才腾出手来继续修建联通全国的驰道,已经停了几年的秦楚道自然也再次启动。
这些消息这雉县的小官吏和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但刚从咸阳而来的江北亭却知道的很清楚。
之所以要大规模修建南阳到江陵的驰道,是因为王贲大军从齐国抓捕了近三万官奴和十万齐国降卒,这些官奴全部都是与齐国官僚有牵连的贵族和富裕之家,其中还有不少平民,被强行驱赶修建商洛至南阳的驰道,因为这条驰道全部都在人迹罕至的大山之中,道路崎岖地形险恶,至于奴隶的死活谁都不会在乎,反正都是齐国王孙贵族,死光了才好,免得以后造反,而十多万降卒则被送往西北荒漠修建长城,死活自然也不会有人在乎。
一旦商洛和南阳连通,那么咸阳的控制力度很轻松就能深入旧楚境内,现在南阳郡守通知下属各县征集民夫修建南阳至江陵的驰道就不奇怪了。
而且江北亭相信,南郡和长沙郡的官员也应该接到和自己差不多同样的命令,始皇陛下和李斯丞相已经早已按捺不住,这次要一鼓作气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这条秦楚驰道修通。
咸阳城和郡守的命令不能不听,但作为在内史府呆过几年的江北亭却深知粮食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县丞和县尉说的不错,一旦错过夏粮收割,说不定今年雉县会饿死一半的人,其他地方也不会比雉县的情况好。
难道皇帝陛下这是要把楚国人全部都活活饿死以绝后患吗?
第29章 此蛇大乎?
江北亭坐在案桌后面沉默不语,满脑子都在想办法怎么处理这件事。
驰道的修筑咸阳早已发下了格式公文,宽五十步,路基必须用金属杵具夯实,每隔三丈栽一棵树,路基中央每隔三尺垫一块枕木,上铺两条木轨,木轨宽度与车轴同宽,方便马匹拉着车在上面奔驰行走。
其实秦朝的驰道几乎就是后世的高速公路和铁路的混合道路,宽五十步这个概念不好理解,但翻译成69米就比较直观了,也就是说所有的驰道在平坦处必须修建69米宽。
老天,如果陈旭此时知道这个数据,估计会跳起来尿秦始皇一脸,尼玛69米什么概念,后世的双向八车道的高速公路也最多40米宽,情况复杂的山区能够修成宽不过二十米的四车道就不错了。
不过陈旭显然不知道,而且他在后世也没学考古,不知道秦朝驰道的规模,此时他还正在小河村修建他的小茅屋。
其实修建驰道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复杂,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秦朝法令的确严苛,对俘虏和奴隶也的确残酷,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不会把治下的老百姓真的当牛做马,民夫全部累死饿死了明年的田税丁税怎么办?税收不上来官员肯定会受到惩处,因此在修建道路之中,各地也都根据情况在不断的缩水。
而且华夏各族从商周开始便已经在不断融合,到春秋时期几百个诸侯小国,互相打来打去打到战国后期只剩下了七个国家,然后七个国家打成一个国家,周朝变成秦朝,整个华夏在这种不断的战争中互相融合,国家和国家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城池和城池之间的道路自然也越来越通畅。
而驰道的修建,其实李斯提议之初也不是信口胡言,作为中华历史上第一任帝国丞相,而且师承荀子学习治国之术,除开推行法家之术外,他的见识和眼光绝对不会太浅,所有的驰道其实只是把七国之间的大城市互相连通起来而已,道路其实早已存在,只不过要扩建修整然后夯实,栽树铺上路轨而已。
何况秦楚驰道的前身就是武关道,自古有之,而这条道也是战略要地,秦国两次攻打楚国都是从这条路杀进来的,道路的情况还很不错。
所以江北亭对于帝国要修建驰道并无太大的抵触,只是对选择现在这个时间开工非常担心,而且他知道修建驰道最大的一个问题不是修建路基,因为那些路早已存在,大部分只需要简单的扩建修补就行,最大的问题是枕木和路轨。
这个时代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参天巨木随处可见,但要想把这些树木砍倒弄下山,然后一根一根削成枕木和木轨,光靠人工是无法完成的,必须要有大量更加趁手和锋利的工具,树可以抬下山,但总不能让人用牙啃倒然后再啃成一块块大小一样的笔直光滑的木轨吧?
想了许久之后,江北亭缓缓卷好竹简叹口气说:“皇帝陛下和郡守大人的命令不可违,按大秦律,延误开工和延误完工都会受到惩处,轻者笞重则斩,刘县丞,你现在通传下去,雉县七乡九镇的三老、啬夫和游缴两日后到县衙听候命令!”
“房县尉,请立刻调集县内的兵卒准备,三日后正式开始征召役夫,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所有男子都必须服役,根据郡守安排,我雉县至少要征召六千人,如有不从者、逃逸者、假病者……”
“江大人,这不可能完成?”江北亭的话还没说完,县尉房宽便直接跳了起来,“江大人,您刚来雉县,可能还不太了解雉县的情况,根据户籍统计,我雉县的确有八千余户,而历经两次秦楚大战,每次我雉县必然遭受最先冲击征召大批壮丁,现在的情况就是丁不满员,成年男子登记不足五千人,其中大部分都还是最近两三年才登记入册的十五六岁少年,您让我去哪儿征召六千民夫?”
“那就把十四甚至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