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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两百步卒,哗啦啦一片涌上城去,有弓箭的执了弓,没弓的攥了刀,居然还有序地列在城头上!两位都头聚作一处,都朝北边望去。
辽军来得好快!这哨马刚进城,大门刚闭上不久,契丹人的前锋马军就出现在了金肃城郊。人马并不多,撑死了以百数,也不靠近,就绕着城池跑了一圈,在窥探虚实。此时,这两百鄜延步卒都还没慌,以弱击强,以少败多的事西军干得还少么?
“王都头,我们的兵力不足以据守,这回陷在金肃了。”一名都头对同袍说道。
那王都头年长一些,把顶范阳帽扣在头上,又系了带子,颇有些埋怨的口吻:“本来大军已经进驻,各色器械也到了。这一折腾,娘的。把我们害了!成都头。我看这事蹊跷,稍后别急着动手,先看看契丹人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总不是来吃酒的。”成都头冷声道。“我们本是维持治安,除了腰里的刀。手里的枪,还有几十张弓以外。只能拿头去撞契丹人。”
那王都头也是一声冷笑:“拿头也得撞,辽军猝然来袭,跑也跑不掉。只是这事太邪门。咱们什么时候又跟契丹人闹翻了?”
“这不该我们管。”成都头说话间。四处打量着。城前壕沟倒是宽,城头高度也够,本来可以一战,但是兵力实在太少,器械也严重不足。防得东,防不了西。如果辽军四面围上,那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王都头也觉得这话多余。便闭了嘴,从旁边士卒手里讨过一张弓来,拉了拉弦。
正当此时,辽军大部队就到了。辽军在西域征战多年,打的都是一些城邦,部落之类,讲究的就是快马决胜负,朝发夕至,速战速决。所以他们的骑兵是极其骁勇的,但步兵就差点意思。
看那辽军士卒,一窝蜂涌过来,乍一看你还以为它铺天盖地,其实就是一个浪头,打完就了事,没有后续。但是仅以目测,对方来的人马,少说也得五千往上走。
辽军压了过来,在弓弩射程之外列队,骑兵一直在旁边压着阵没动。城上两都头也作着战前动员,他们是绝对不会告诉士兵这回必死无疑,只说是长官把城池着落在咱们弟兄身上,不管是谁来犯,我们都要以性命相拼,城在人在。
城外闹哄哄一片,那成都头仔细看了,并不见大型攻城器械,倒是望见了几架云梯。看这样子十有**是从河清军过来的,路途近,连家伙事都带着呢。
不一阵,辽军列阵毕,也不见进攻,倒是奔出来三骑,打着旗跑到城下壕沟前,中有一人向城上喊道:“守将出来答话!”
两都头对视一眼,年长的王都头从齿垛间探出身去:“我便是本城守将,你等何人,敢来犯我城池?”
“闲话休说,我军奉命前来接收金肃,快快开城!”下面的辽将喊道。
王都头一听这话,当即对旁边成都头:“这话我怎么听着耳熟?”
成都头还笑得出来:“这话我们西军说惯了,这回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自然耳熟。”
王都头即朝城下喊道:“我等亦是奉命驻守此城,你要接收,须得去问我们长官。”
那城下辽将听出来对方在消遣他,大怒:“你等好不知死活!我军有心放你们一条生路,居然不识好歹!等着……”
话没说完,让他旁边的同伴制止了,那人接着喊道:“城上的鄜延军弟兄,你们的朝廷背信弃义,与我大辽为敌。此番,我军奉命夺取金肃以示警告!我们已探知,你们的主力早已撤回,城中兵力实在微不足道。若战起来,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听到这话,两位都头都笑不出来了。本来还想着说说大话,吓一吓敌人,现在人家对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还说什么?
“但是,西军当年曾经跟我们有并肩作战之谊,你们的徐宣抚也是我们萧总管所敬重的人。因此,我们主将不愿害你们性命,准许你们开城投降,只要出城来,我军保证不杀!解除武装后,愿回去的,我军也不阻拦!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劝西军弟兄们不要负隅顽抗,家中妻儿老小都还倚门而盼。”
这位显然不是泛泛之流,句句说在要害上。城上鄜延守军不识得他,此人当初曾经代表萧朵鲁不到兴元府拜见徐卫,告知辽军将对金用兵,当时徐卫就轻描淡写地告诉他,金肃,我要了。此人姓沈名直,他出现在这里,便说明,这次行动是萧朵鲁不直接授意的。
以辽军的兵力,在知道城中虚实的情况下,要攻陷金肃可谓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辽军却在战前劝降,并且允诺不杀,甚至可以解除武装之后放还,这说明,萧朵鲁不是想把事态控制在有限范围之内。这是敬畏徐卫,忌惮西军,或者不愿与大宋朝廷撕破脸皮大打出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位都头却不再回应,因为说得越多,士气瓦解得越快。辽军对城中虚实已然知根知底,如对方所说,打起来,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你说怎么办?”王都头看着同袍问道。
“我二人奉命驻守城池,遇上这事,赴死也是理所当然。但……胜败早已注定,我们死就死了,士卒有何罪过?打这无谓的仗?我们两颗人头,能换这两百弟兄的性命,哥哥觉得值当么?”成都头问道。
第八百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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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突袭金肃,在敌我双方兵力相差极为悬殊,战斗毫无悬念的情况下,金肃两位都头商议决定,未免士卒无谓牺牲,开城投降。辽军兵不血刃占领金肃军,倒也果真信守承诺,将两百鄜延士卒解除武装之后,去留听其自便。
不战而降,还被缴械放回,按军法论,军官必当处以极刑。王成二都头自然是知道军法的,所以在被辽军放还以后,便带着弟兄返回麟府,他二人自己绑缚了,投麟府安抚司衙门请罪。
徐勇见事态严重,倒顾不得处置他两个,让人押解往延安,听父帅徐洪发落。自己则集结兵马,严防边境,只等父亲命令下来,便要夺回城池,报这一箭之仇。
延安,经略安抚司的帅堂上,徐洪紫袍金带高坐于上,下面两排武官分坐,牙兵全副武装列满台阶。成王二都头五花大绑跪在台阶之下,不敢抬头。直到大帅一声令,二人被提入堂内。
众武官互相交换着眼色,心知这两个必死无疑。但都是多年从征的才弟兄,成王二人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实在是迫于无奈。辽军一直与西军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会预告知道他们会突然袭击金肃。兵力相差太过悬殊,根本无法坚守,在此情形之下,为保全士卒性命,这两个置性命于不顾,从人情上来说,还是让人痛惜的。
徐洪面无表情,轻捋赤髯道:“当初叫你二人领兵在金肃作甚?”
王都头双手反绑在后面,使劲低了一下头:“回大帅,卑职等奉命驻守金肃,以待交割。”
“既是等交割,如今城在何处?若女真人要,我拿什么还给人家?”徐洪又问道。
王都头无言以对,自知军法不容情,如今唯死而已。倒是成都头年纪轻些,脾气也倔,还大声回答道:“卑职不战而降,丢失城池,论罪当诛!自缚前来大帅跟前,便是请罪!求死!”
徐洪一拳砸在帅案上,惊得满堂部将同时起身!只听大帅怒喝:“且不说军法!我鄜延军多少年来东征西讨,但有往前从无退却!如今,让你两个腌臜厮坏了名声!不战而降,还被缴械放还!传将出去,西军同袍如何看待我们鄜延军!我若是你,有何面目回来?”
见大帅发怒,堂上众将也不敢去求情!两都头虽不惧死,然在盛怒的大帅面前也骇得差点没把头低到地上!
过了片刻,才有一钤辖官大着胆子道:“大帅,这两个罪大,自是该死。然念在他们为保全士卒的份上,不若让他们自裁。”言下之意,便是留个全尸,好投胎轮回。
徐卫重重哼了一声,道:“鄜延军个个都是铁打的好汉!这两个不战而降,杀他们,脏我法刀!带下去,自行了断!”话虽说得狠,其实也是看在他们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留他们一个全尸。
王成二都头虽然不是出于贪生怕死而投降,但不管怎么说,不战而降已是死罪,居然还被缴械放还,辱及军威。若是不加以制裁,这兵徐洪也不用带了。
二人被带走后,徐洪叹了口气。众将只当他也是为王成二人惋惜,便都把气撒在了契丹人身上,纷纷斥责辽军胆大包天,竟把心思动到了西军身上,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没说的,必报此仇!
话又说回来,这没来由的,辽军怎么突然朝西军下手?须知边境武装冲突,事情可大可小,但契丹人明火执仗,攻占宋军驻守之城池,这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战争行为,不是“冲突”“摩擦”就能说过去的!挑明了讲,这形同宣战!
想宋辽两军,昔年还曾经并肩作战,一同伐夏,不说一个锅里吃饭,至少在一条道上行军。况且,两军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他们到底是为哪般?
徐洪听得部将们议论,开口道:“我们跟女真人议和,摒弃宋辽同盟,已然是开罪了契丹人。当初辽军要取河套之内,徐宣抚强要了金肃。辽人忌惮西军,因此只能答应。谁曾想,朝廷又命我们交还金人,契丹人得知此讯,怎能不怒?”
“是啊,契丹人只怕是认为从此宋金便合作一处,专门针对他们。恰巧,刘宣判又下令关闭边境上所有榷场,这更加激怒了辽军。夺取金肃,不过是向我们示威而已。倘若事态继续恶化,只怕……”
只怕什么,堂上武官们都明白。
“这简直是胡来!徐宣抚若在,便给辽人十个胆,也绝计不敢向西军开刀!若不是我们,契丹人连块落脚的地都没有,还在西域遥远故土呢!谈何东征复国?这倒好,一转身,拿刀捅我们!”
“怪只怪环庆那位!他最是清楚榷场于辽人的重要,居然全部关闭,换成是我,也要认为大宋有敌意!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徐洪此时插话道:“你们有所不知,前些时候,夏境总管萧朵鲁不委托人前往兴元见刘宣判,声明凡徐宣抚在时借予辽军的土地城池,人家一概不认,俱为大辽领土。当时就争执起来,言语冲突之下,刘宣判将使者乱棒打出,押解出境。估计,萧朵鲁不便是借着此事下手。”
“有这事?我说嘛!关闭榷场以来,我们这方边境一直太平,没有出事。怎么辽军就突然下黑手,却是刘经略作怪!”有武官大声说道。
“他到底想干什么?契丹人原本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一闹,已然是撕破脸皮!从今往后,我们不止得面对女真,还得防备契丹!这简直是乱搞一通!他是非要把宣抚相公苦心经营,西军弟兄流血争来的大好局面搅得稀烂?”
“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是什么背景?徐宣抚的大位都让他抢了去,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不至于吧?宣抚相公不是主动辞职,要退居养伤么?”
“你什么脑子?这几十年,宣抚相公率领我们南征北战,打下赫赫军威!他老人家正当壮年,养什么伤?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