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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外头已经响起了人声和脚步声。马扩寻声望去,只见西凉知府陪着两个客人快步入内。让马扩意外的是,这两人都是标准的汉人装束。
“两位,这便是我们川陕宣抚处置司参谋军事,马扩马参谋。”西凉知府介绍道。
其中一人,约有四十五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留着浓须,操一口河北口音的汉语道:“久闻参谋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马扩曾经在河北举义兵,因此一听他口音,就问道:“听尊使口音,你是河北人?”
那辽使笑笑:“在下姓毕,名哲元,燕京人。”
“哦,难怪我听你口音亲切,在下马扩,幸会。”马扩笑道。
那毕哲元又介绍了另外一位使者,同样也是燕云汉人,寒暄已毕,因为是会商,所以不分主客,双方对座了。毕哲元先道:“此番,我二人奉都元帅之命前来西凉,与马参谋商议后续事宜。这第一桩嘛,战前已经有言在先,此次伐夏夺取的土地、城池、户口,都归契丹,此一节,徐郡王和马参谋没有异议吧?”
马扩正色道:“徐郡王一言九鼎,又何必问?”
“是是是,不过也请徐郡王放心,此番伐夏能竞全功,多承西军相助,我们都元帅对此深表感谢,我们绝不会让西军的弟兄白跑一趟。”毕哲元道。
有他这句话,马扩倒免了开口的不便,遂只点头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另外,相信徐郡王也收到了消息,金贼将夏主及其官员掳往金国。这件事情有些麻烦,虽说夏之土地城池尽为我有,但只要夏主在,又尤其在女真人手里,终究还是夜长梦多。不知道,徐郡王对此可有看法?”毕哲元问道。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李仁孝掌握在女真人手里,他对党项人仍旧有号召力,只要他在,就是一个隐患。
马扩却不回答,只道:“此次伐夏,贵军是主力,我们徐郡王想听听萧元帅的意见。”
毕哲元有些意外,因为此前宋辽多次会晤,徐卫从来都是有明确的主张,一直给以胸有成竹的印象,这回怎么倒不积极了?
略一沉默,即答道:“嗯,我们元帅的意思,夏主在女真人手里,终究是个祸患。”
“没错,但女真人绝不会把人交给我们任何一方。”马扩道。
“当然,所以,这就需要贵我双方共同向女真人施加压力,要求他们交人。”毕哲元道。
马扩一时无言,要向女真人施压,当然先就要走外交途径,但是只有外交努力,是绝对不可能让女真人就范的,必须以军事恫吓为后盾。那就是意味着,战争。
“好,我们两方可以同时派遣使者入金,要求金廷交出李仁孝以及所有相关人员。如果女真人不答应的话,那就……再说。”马扩道。几乎可以肯定,就算宋辽两国的使者在金国朝堂上跳脚大骂,女真人也不会乖乖交出李仁孝,除非你把刀架到它脖子上。
毕哲元点头表示认可,或许之前这一段谈话过于严肃和压抑,他忽地笑道:“西夏既亡,女真人想必也坐不住,所谓唇亡齿寒,正是这个道理。”
“哈哈,谁说不是?”马扩也笑道。
“下一步,我方计划以稳定局势为先,肃清西夏残存势力,恢复秩序。不知南朝对后续有什么建议么?”另一位辽使突然问道。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马扩谨慎地思索片刻,这才沉稳地回答道:“我朝之大政,便是联辽,蓄力,待时。倘若时机一至,我朝便在东起江淮,西至关中的战线上动北伐。若大辽同期举兵,则大事可成!”
傻子也听得出来这话太过笼统,甚至有些答非所问。人家辽使问的是灭了西夏之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你回答的是大宋长远战略。
可让人意外的是,辽使听了这话竟没有任何异议,还点头赞许道:“确该如此。我们都元帅也持此议,夏土新归,辽军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恢复秩序,而后再观察时局变化。”
马扩听得有些稀奇,因为契丹人不远万里从西域一路打过来,其东征复国之心,较任何人都尤切!现在西夏打下来了,按理说,契丹人应该马不停蹄,急欲动对女真人的战争。怎么辽使倒说再观察时局变化?
一念至此,他不禁问道:“尊使意思是说,至此,贵军在近期不打算再有进一步行动?”
毕哲元沉默了片刻,点头道:“确是此意。”
马扩有些想不通了,在他临行之前,徐卫找他谈话。坦诚地告诉他,这次伐夏之后,除非不得已,否则西军暂时不会主动动战事。川陕之民受战乱之苦多年,民力已尽,现在是时候休养生息,与民恢复了。虽说从光复全陕之役以后,西军再没有动过当年那种集结各帅司主力的大规模战争,但中小规模的战事一直不断,各方都有微词和怨言,是时候歇口气了。
所以,徐卫要求马扩与辽使会面时,阐述这个意见。可没有想到,他还没有说出来,辽使倒先露了口风。按说,契丹人肯定比我们更积极于收拾女真人才对!他们的故土还完全被女真人窃据着!怎么回事?难不成契丹人也有什么变故不成?Ro
【……第七百三十六章 怎么回事 】
第七百三十七章 辽国国丧
第七百三十七章 辽国国丧
马扩和毕哲元的这次“非正式”协商在奇怪的氛围中圆满结束。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马扩担心契丹人流落异乡数十载,九生一死这才重返东土,必然急着复国,一旦自己秉承徐郡王授意,告诉对方因为川陕需要休养,所以西军短期之内不会再有所举动,契丹人听了这话一定会急眼。
而毕哲元也担心,西军正在顺风顺水的时候,攻取河东半壁,又瓜分西夏一国,其气势勇不可挡,大有一举收复失土的架势。一旦自己向对方提出,辽军在取得西夏土地以后,要暂时消停一阵,东征金国之事容后再议,那马扩听了多半也会不快。
然而的事情结果让双方都始料不及,无论是马扩还是毕哲元,都没有任何异议。这不禁让马子充有些怀疑,我们是因为川陕民力已尽,急需休养生息,你契丹人是因为什么?
七月,泾原军撤回陕西,徐卫通令嘉奖。并于当月召开了由六个帅司一个安抚司主要官员参加的军事会议。在会议上,他正式提出暂时休战,展生产的策略,命令各司除正规军以外,其他如番兵、弓箭手、乡兵、勇壮,都使其归耕田亩。而正规军,除训练以外,也要加大营田力度,此举意在减轻四川负担,使陕西自给。
随后,又召集川陕两地的转运司、提刑司、常平司以及主要地官长官,通报此一事宜,并表示结束战时财政,以求改变川陕岁入大部用于军队的现状。
徐卫这一举动,是符合民意,顺应情势的。连年的征战,非但给四川造成极大的负担,也使得陕西的重建受到一定影响。宋军和金军不同,女真人当初搞的是以战养战,每到一地,抢掠一空,又逼迫宋廷支付巨额赔款,每次都赚得盆满钵满。而宋军每复一地,就是进行重建工作,说白了,就是砸钱。
而川陕财政是自给自足,中央不会负担一钱一毫。川陕凭一隅之地,养着天下最多的军队,坚持了这么多年,已经相当不容易。
徐卫的举动赢得了各界,尤其是四川的欢迎。他是川陕宣抚处置副使,手里权力之大,近乎于半割据状态。试想,一个地区的行政、军事、财政、人事权力都集中在一个人手里,他如果不点头,你能有什么办法?
向朝廷上奏说徐卫权力过大,是个潜在威胁?算了吧,赵谌在世时,朝中就已经有大臣提到过这个问题,但那时都没能解决,现在赵谨登基才几天?他不可能立即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大王,辽使萧朵鲁不到。”一名佐官在徐卫办公堂外说道。
“萧朵鲁不?在哪?”徐卫抬头问道。
“直接到了宣抚处置司,已经请到花厅奉茶。”佐官回答道。
这就让徐卫有些奇怪了,作为使节,萧朵鲁不肯定应该先由相关官员接待,到馆驿住下,怎么直接冲到衙门来了?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一想到这里,他也不犹豫,放下手里的事就往厅上赶。
那帘子刚掀起来,紫金虎就愣住了。因为萧朵鲁不虽然仍旧一身契丹贵族的爱戴,但他腰里却扎着一条白腰带,显得非常扎眼。白色在汉人的习俗中,有特定的含意,徐卫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停了片刻才出去。
“见过大王。”萧朵鲁不沉声道。他的语气又让徐卫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因为对方时常奔走于宋辽之间,几乎可以算是老朋友了,每次见面都是喜笑颜开,并不拘谨,这回怎么这副模样?
徐卫也没坐,就立在他面前,皱眉问道:“尊使何故如此?”
萧朵鲁不脸色晦暗,低头道:“在下此来,是有一件要事。”
徐卫预感到不妙,退了几步,缓缓落座,又招呼他道:“坐下说。”
萧朵鲁不坐下之后,仍旧低着头,好似满腹心事,徐卫虽然急欲知道原委,却也不好去催问,就一直等着。
过了一阵,对方才抬起头来,以一种异样的语调道:“在下此来,非但为都元帅作使,更是代表大辽朝廷。”
徐卫端起茶杯正要喝,听了这句话,将杯子放还回去,坐正身子,静待下文。
“今年三月,我天志皇帝不幸驾崩,幼主继位,由皇太后萧氏摄政。此次,在下便是奉萧太后与少帝诏命,前来南朝报丧。”萧朵鲁不道。
耶律大石和徐卫从来没有见过面,但后者对这位率残兵远走西域,历尽千辛万苦,在他乡打下万里江山,再续大辽国柞的世之枭雄是怀着一份敬仰的。因此,听徐卫听到耶律大石的死讯时,他不禁震惊!竟一时忘了向辽国使者安慰!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肃色道:“宋辽联盟,重叙兄弟之谊,正当戮力并进之时,不想贵国皇帝……还请尊使节哀。”
萧朵鲁不俯致谢:“多谢大王,大行皇帝虽然弃臣民而去,然少帝聪颖,萧太后英明,必能继承大行皇帝遗志,恢复故国。”
“这是自然。”徐卫附和道。“这是自然……”
“此外,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如实相告大王,还请大王见谅。”萧朵鲁不道。
“你话请讲。”徐卫点点头。
“坦诚地说,灭夏之后,我都元帅本打算与西军再联手,以女真人劫走李仁孝为由,兵伐金。但现在,恐怕不合时宜,再者,川陕也需要休养。因此,我带来都元帅的口信。短期之内,我军旨在稳固西夏旧境,可能……西边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暂时就顾不上。”萧朵鲁不道。
徐卫频频点头:“完全理解。”
“好,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便再耽搁了,我需要即刻就启程往江南。”萧朵鲁不急着要走。虽然说一直是徐卫在和辽人接触,但他毕竟只是方面大员,中央朝廷,还在江南。像通报大石死讯这等大事,作为辽国使臣的萧朵鲁不还是必须要去杭州晋见宋帝的。
徐卫也不挽留,道:“相应手续,我立刻着人给你办,你今天之内就可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