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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见过宣抚相公,东京一别,多年不见,宣相风采如昨啊。”姚平仲抱拳道。语毕,又对徐良行了礼。最后,指着身后那战将道“此乃熙河帅司都统制,关师古。”
叙礼完毕,各自落坐,徐处仁询问熙河现状。王倚推托不说,都让姚平仲应对。小太尉坦言鄜州之败,熙河士气大挫,到了伤筋动骨的境地,但粮饷短缺,制约熙河帅司的恢复。
徐处仁听在耳里,并不表态。没过多久,环庆帅刘光世携副帅李彦琪,都统制张中彦至,唯泾原帅徐原迟迟不到。
“泾原徐经略几时到的秦州?”徐处仁突然问道。
徐卫不说话,吴玠见状答道:“回宣相,二十八。”
二十八?也就是说,两天以前,徐原就较诸路帅守早先一步抵达秦州,而今天,却非要最后一个出现?怎么着?给我下马威?打我杀威棒?
徐处仁撑着腰膝盖站了起来,朗声道:“不等了,咱们开始吧”
话音刚落,忽然从外头传来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哈哈诸位对不住来迟一步”节堂上众官扭头望去,只见泾原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徐原,一身紫色公服,腰里金带扎眼,头上乌纱簇新,一把长须也梳理得整齐,脸上那道疤痕也笑得活跃起来。引副帅席贡,统制徐成,大步而入。
他在现今西军将帅中,资历可谓最老,因此一现身,堂内徐卫、姚平仲、刘光世等帅都起身相迎,正要往上走的徐处仁也没停下,径直到帅案后坐定。坐在最前面的徐良,并不起身。
徐原热络地跟徐九吴玠杨彦等将帅打着招呼,又跟王倚,姚平仲,刘光世等人见了礼,最后才往堂上一望,抱拳道:“卑职徐原,见过宣相”
徐处仁点点头,没有一个字。
徐大瞥见徐良并不想身相迎,脸上笑容减了几分,抱拳道:“徐判。”他如今是正二品太尉军阶,高过堂弟徐六两级,自然不用谦恭。而且他对这个堂弟,也没什么好感。
“徐太尉。”徐良拱个手,算是还礼了。徐卫把一切看在眼里,并不表露分毫,见徐成向自己行礼,点了点头。
当时那堂上,各帅司的帅守、副帅、都统制,计一十二人,加徐四徐五,并宣抚使徐处仁,宣抚判官徐良,共计十六。这其中,自徐处仁以下,姓徐的,达七人之多。徐家陕西头号将门,名不虚传。当然,徐处仁在血缘上,跟这些徐家子弟,自然是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好既然诸路将帅都到齐,就可以正式开始了。”徐处仁朗声道。这句开场白之后,他沉默了片刻,又才继续道“本相受杭州行在任命,执掌川陕宣抚司。处仁自记事以来,读的都是典籍,坐的都是船轿,并无一日在马背上,也不曾使得枪棒,识得阵法。因此,军中之事,要仰仗诸位之处极多,这一点,本相不敢托大。这术业有专攻,行军作战,驱逐狄戎,是在坐诸位将帅的手段。所以,今后凡是有关军旅之事,诸位务必替本相周全。”
“相公哪里话,职责所在,义不容辞。”姚平仲大声道。其他将帅纷纷表态,自然都是全力支持。旁的不说,徐处仁是在朝中当过首相的,这身份之特殊,跟徐绍不相上下。更何况,历年来,他对陕西的支持可以说是不遗余力,无形之中,也为他执掌川陕增加了分量。
“此次召诸位到秦州,不为别的,就是关于战后陕西兵务的问题。鄜州失利,为西军未有之败,当然,原因很复杂,行在也作出了处理,本相不多言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使西军恢复元气,加强陕西的防务,以备北夷再来。会议之前,本相征求了秦凤徐经略的意见,他认为,西军全面转入守势之后,泾原环庆当互为依托,秦凤熙河当唇齿相伴。其中,泾原环庆两路,可依据地利,图自保。秦凤位置突出,且处关中平原西部,压力最大,当挑起最重之责任。熙河远离威胁,应当潜心发展,作为秦凤的后盾。诸位以为如何?”徐处仁问道。
那一众将帅听了,都觉有理,而且这也是明摆着的事情。
姚平仲头一个发言:“秦凤控渭水,扼蜀口,压力自然最大。熙河地处最西,在上次反攻中损失最重,确实需要潜心恢复,卑职赞同徐经略的意见。”
刘光世权代环庆帅守,估计早晚也要扶正,他现在处境艰难。想了想,直言道:“宣抚相公,诸位同袍,环庆虽有子午山作屏障,但从地理上看,却是最靠前的。金人可借由洛水进攻庆阳府北部,而如今,环庆帅司兵力不满两万,既要防备金人,还要小心叛逃党项的慕容洧。”语至此处,他笑了笑,冲徐卫拱手道“当然,不是针对秦凤啊,我环庆一路,压力也着实不轻。”
徐卫点头道:“这确是实话,环庆帅司经历一连串的事变,实力受到削弱,这是人所共知的。”
徐良此时突然插了一句:“你秦凤也不好过吧?满打满算,帅司所节兵马,也不过三万,而且你是在金军鼻孔底下过活。”
徐原突然觉得不对头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你们三路都在叫苦,都在摆烂,好像就我泾原一路是土豪怎地?一念至此,赶紧抢道:“不错,自鄜州惨败以来,西军算是伤了筋骨了。拿我泾原帅司来说,张俊这逆贼引军投了女真,让泾原将士脸上无光便罢,还折了许多兵将。现在党项人又在北边蠢蠢欲动,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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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火冒三丈
第五百零五章火冒三丈
徐处仁听在耳里,心知大帅们的话,有些是真,有些是假,当下也不深究,只道:“诸位,干脆这样。本相此次前来陕西,就是为了听取诸位的意见,把目下的困难摆出来,再加以解决。我等先理个头绪出来,再一件一件地商议如何?”
一众将帅都称善,徐卫就先提了粮饷的问题。现在西军的粮食,显然是吃不到明年麦收。而且,从军官的福利,到士兵的月料,普遍存在拖欠的情况。钱粮的问题不解决,对军队的稳定很是不利。
徐良让随同前来的宣抚司主管机宜文字记下,刘光世提出了环庆兵力薄弱,急需得到补充。姚平仲又提出了,鄜州战败时,部队的器械大多丢失,至今没有补上,而熙河的作院生产能力不足,需要支援。
到了徐原这里,他兵力装备都不缺,但因为部队规模庞大,钱粮的拖欠,问题尤其突出。因此反复要求,下一批务必先满足泾原帅司的需求。如此种种,计十余条之多。徐处仁都命主管机宜文字记下,列出个纲要来,准备在随后的军事会议中加以讨论。
针对粮饷的问题,徐处仁承诺回川以后尽快协调筹集,必不使西军有断粮之虞。至于钱,他一再言明,要西军将帅们体谅上头的难处。此前徐绍主持的反攻,就已经从四川拿了不少。蜀地,尽管在大宋各地区中,物产算丰饶的,经济算繁荣的,但仅仅以四川一地,要养十几万西军,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今年无论如何弄不来钱了,等明年吧。而且这事光靠四川不行,还得跟江南商量商量。
至于兵力补充,因为宋金方才议和,基本上不存在战争压力,因此可以缓行。但徐处仁也提出了一个方案,那就是目前西军的分布很不合理,该大军集结的地方兵力薄弱,自保无虞的地方却重兵镇守。有鉴于此,可以匀一匀嘛。
军事会议的前两天,都在讨论这些问题,并没有涉及到所谓的重大人事任命。徐卫曾经私下去探徐良的口风,但对方有意回避,并不相告。
会议一直进行到第四天,将帅们提出的问题,或解决,或搁置以后,会议的主题便开始移到人事变动上来。
首先,就是熙河帅王倚,以年事已高,请求致仕。王倚行事素来低调,他既没有跋扈之状,也没有耀眼的战绩,属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物。他执掌熙河兵权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功,因此徐处仁还是象征性地作了挽留,但对方去意坚决。
王倚非常清楚,他的副手姚平仲,就是上头有意栽培的熙河新帅。而且自小太尉回归熙河以来,军中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他在作主,王倚这个时候退下来,可以说是最合适的。徐处仁同意了王倚的请求,准许他卸任,并随后向南方禀报。只是,老帅退了,众将帅都以为,徐处仁会借这个机会,直接把姚平仲扶正,但他并没有这样作,而是让熙河帅位空着。
对于王彦、王禀、徐胜、徐洪四将率领的原陕西宣抚处置司直属部队,徐处仁并没有再用宣抚司去直辖,而是任命王彦为“凤洋两兴安抚使”,徐胜副之,徐洪为都统制。所谓“凤洋两兴”,就是指凤州、洋州、兴州、兴元府。从地域上说,王彦和徐四徐五,一下子从陕西军,变成了四川军,屯积汉中盆地,以保障和策应徐卫。之所以用王彦、徐胜、徐洪三人为首,就是考虑到他们和徐卫之间的默契。王彦原来就是徐卫的副手,现在虽然“独立”出来,但对老长官,他自然还是怀着相当的敬意,配合起来没有难度。至于徐四徐五,那就更不用说了。其中,王彦驻兴元府,徐胜徐洪驻凤州,镇守大散关和尚原。因为只是“安抚使”,不带“经略”头衔,所以王彦并不兼任行政职务,这也是便于徐卫控制。
值得注意的是,原本作为陕西宣抚处置司直属部队军事主官的西军第一强盾王禀,并没有进入“凤洋两兴安抚司”。徐处仁并不是要把他束之高阁不用,而是给他准备了一个新位置。泾原经略安抚副使兼兵马副都总管,给徐原当副手。而原来的泾原副帅席贡,调川陕宣抚司任参谋官。
徐处仁的理由是,王禀善守,西军之中无人能出其右,泾原路今后的任务,就是防守,因此调王禀任副帅,再合适不过了。徐原不是傻子,他深知在徐宣抚冠冕堂皇的说辞之下,其实掩盖着监视自己,掣肘自己的目的。但从制度上来说,宣抚使有人事任命大权,他无权干涉阻止。
八月初五,在上午会议暂歇之后,西军将帅们步出帅司节堂。有的要回馆驿,有的打算去城里寻个馆子打打牙祭。
徐卫正往外走时,王彦追上来道:“大帅,赏个脸吃杯酒?”
“哦,高升了打算摆酒庆贺?”徐卫打趣道。
王彦一直给徐卫当副手,老实说,如果当初紫金虎不把他和王禀两个人推荐上去,他这个老2不知道还要当多久。如今得益于老上司的推荐,他独挡一面了,心中喜悦可想而知,摆酒致谢也在情理之中。
“若非大帅举荐,卑职焉有今日?”王彦正色道。
“话不能这么说,你的能力我最清楚。一直把你留在我这里,也是埋没。你我是同袍弟兄,你有更好的发展,本帅当然是乐见其成。”徐卫郑重地说道。“这酒嘛……”
正说话,本来已经出去的徐成又倒过头回来,抱拳道:“徐经略,父帅说,到秦州来还没有和叔父聚过,回此中午寻个所在,吃杯酒如何?”
徐卫心里雪亮,这次军事会议,大哥接连被添堵。先是徐宣抚提出,西军的后力分布要匀一匀,让他闹心。紧接着,王禀被调到泾原去作副帅,让他更闹心。这是找自己发牢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