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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回到土地庙的时候,杨宁已经在庙前的池塘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身上的污渍积累太深,无法全部洗干净,但是在清澈的水中这般洗上一次,整个人倒也神清气爽,体力和精力也是恢复了不少。
猴子半天功夫,倒是弄来了几块麦饼,杨宁腹中饥饿,嚼着麦饼,只觉得干巴巴的难以下咽,毫无半点松脆口感,暗想这个时代对于麦粉的使用看来还是不到家,这麦饼显然没有经过发酵,所以口感才如此难以下咽。
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杨宁自然是懂得。
雨过天晴之后的空气呼吸起来让人气息清爽,而杨宁心里却也记挂起小蝶来。
杨宁恩怨分明,小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是心存感激,听老树皮所言,知道小蝶目下所处的环境十分恶劣,更是让他希望早些见到小蝶,打探小蝶是否安然无恙。
杨宁本想早早动身便往花妈妈所在的死人巷去,只是猴子对死人巷有畏惧之心,劝说杨宁晚一些过去,杨宁对会泽城十分陌生,倒也不坚持,黄昏时分,才让猴子带路往死人巷那边去。
黄昏时分,日头快要落山,整座会泽城都笼罩在落日最后的余晖之中。
会泽城虽然是个小城,但是人也分三六九等,摆摊小铺大都分布在前城,而真正还撑得起门面的茶肆酒楼以及极少数的青楼歌坊,则是分布在后城区的一条长街之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倒是十分的热闹。
杨宁沿途观览这个时代的风貌人情,才发现所见之景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古色古香,实际上城中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凌乱的很,并无章法,显然是没有经过好好的规划,也正因如此,大街小巷就如同迷宫一样,若是不熟悉道路的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走入死胡同。
他之前听说城中难民众多,人满为患,但是到了后城一条大街上,虽然街道上颇为热闹,却也并不像自己所想那般拥挤,从猴子口中才知道,难民都是被安置在县城的一角,那边的情状与后城相比宛若两个世界。
“貂老大,瞧见前面那个路口没有,往里面拐进去,穿过后面一条街道笔直进入另一条巷子,那条巷子就是死人巷了。”街道一处墙根下,猴子抬手给杨宁指路。
杨宁瞧见街道那边有一处胡同口,轻声问道:“后面那条街是不是也这般热闹?”
“那倒不是。”猴子摇头道:“那条街冷清许多,都是住宅……不好,貂老大,快低头……~!”他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阵慌张,已经转过身去,甚至还低下头,就似乎怕被人看见一般。
杨宁见猴子如此,不由四下里瞧了瞧,倒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瞧斜对面的十里香……!”猴子也不回头,低声道:“瞧见两个人出来没?”
杨宁往对面扫了一眼,果见得斜对面有家两层的酒楼,在这条热闹的街上倒很是显眼。
木质结构,楼前前檐斜飞而出,颇有气势,前门头上,挂着一块黑木匾额,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十里香”三个烫金大字,看得很是清晰。
杨宁仔细看过去,发现那十里香正门前却是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一身银灰色的劲装,身材挺拔,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看上去举止颇为优雅,而另一人个头略矮一些,但是身材看上去颇为敦实,正凑在那劲装人耳边,一只手挡在嘴边低声耳语。
第0005章 捕头
“你认识他们?”十里香酒楼下那两人颇为显眼,杨宁看了一眼,就知道猴子所说的便是他们。
猴子也不回头,轻声道:“不但我认识他们,住在城里不认识他们的人还不多,你也认识他们,只是你现在记不清了。”
杨宁皱眉道:“他们是谁,你为何如此惧怕他们?”
猴子往杨宁身边靠了靠,鬼鬼祟祟回头瞧了一眼,见那两人并没有注意这边,才稍微放松一些,压低声音道:“那个子高些的是萧捕头,个子矮些的是冯捕快,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疯狗,你可想起来了?”
杨宁脑中却对这两人毫无印象。
“萧捕头……!”杨宁微一沉吟,“就是那个叫萧易水的了?听说方老大与他关系很好。”
猴子在墙根蹲下,杨宁也只能蹲下来,猴子凑近低声道:“方老大就是萧易水的走……!”犹豫了一下,才道:“反正萧易水说什么,方老大就听什么。咱们丐帮弟子如今都操控在萧易水的手里。”
杨宁虽然知道方老大和萧易水走的近,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关系,错愕道:“这萧易水如此厉害?”
猴子轻声道:“在这城里待得久了,就知道萧易水在会泽县无所不能。我听他们说,便是知县大老爷,平日里也不敢对萧捕头吆五喝六,这知县老爷呆上几年就升官走了,可是萧捕头却一直待在会泽城,我在会泽城已经六七年了,如今的知县老爷已经是我所经过的第三个了,但捕头却一直都是萧易水!”
“如此看来,这位萧捕头还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杨宁摸着鼻头,淡淡笑道。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个道理杨宁自然懂得,知县是朝廷委派的官员,而捕头则是本地的差役,知县升调,捕头倒也未必会更换。
但是连续数任知县,萧易水都能稳坐捕头之位,这就不是一般的能耐了。
猴子道:“会泽城大小捕快,全都归他管。”顿了顿,才继续低声道:“许多人私底下都说,会泽城的捕快只认萧捕头,若是没有萧捕头的命令,连知县老爷都无法调动任何一名捕快,知县老爷行事,都要让着萧捕头三分,你说他厉害不厉害?我还听说,会泽城大小案子,萧捕头不插手,那案子就永远也破不了。”
杨宁只是淡淡一笑,问道:“那个冯捕快又是什么人物?为何叫他疯狗?”
一提到那冯捕快,猴子脸上就露出惊慌之色,低下头去,轻声问道:“他有没有在瞧我们?”
“没有。”杨宁透过街上往来人群的缝隙往那边瞅了几眼,才道:“你怎地如此怕他?你只是一个叫花子,又不作奸犯科,有何好畏惧?”
杨宁越是询问,猴子眼眸中的惊惧便越是明显。
杨宁禁不住盯着那边,瞧见那冯捕快已经说完话,萧易水却是反过来在冯捕快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即拍了拍冯捕快肩头,冯捕快拱了拱手,对萧易水显得十分敬畏,随即便转身走入街道,匆匆而去。
杨宁没有收回目光,依旧瞧着那萧易水,见到萧易水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目光在大街上扫了一圈,随即便转身进入到十里香酒楼之内。
“他们都走了。”杨宁这才拍了拍猴子肩头。
猴子抬头瞧了一眼,见萧易水两人已经不在十里香门前,这才长舒一口气,道:“真他娘的吓死我了。”
杨宁心想之前你在土地庙耀武扬威,这一出来胆小怯懦,当真是没有出息,却还是好奇问道:“你还没说冯捕快为何叫疯狗,还有你怎地这般惧怕他们?你以前和他们接触过?”
猴子咬牙切齿道:“疯狗不是我叫出来的,丐帮许多人都叫那杂碎疯狗。那人是萧捕头手下第一号捕快,据说跟了萧捕头许多年,两人还是结拜弟兄。”握起拳头,恨恨道:“老子当年可是被他弄惨了。”
杨宁奇道:“莫非你被他抓进过大牢?”
“那疯狗用我们练板子。”猴子恼恨道:“衙门的差役总会找方老大要人练板子,方老大……方老大那窝囊废不敢和衙门对着干,每隔上一段时日,就会送丐帮弟子到衙门里,交给疯狗,哪一次都不下一二十人。”
“用活人练板子?”杨宁一怔。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知道,古代衙差的板子非同小可,真要来狠的,几十板子就能要了一条性命。
“扒了我们的裤子,光着屁股让他们打个稀巴烂。”猴子又是愤怒又是畏惧,“疯狗和他手下那般狗杂碎,从来不将我们当人看……!”压低声音道:“打板子是假,将我们当作牲畜玩弄是真,疯狗就亲手活活打死了三四个人……!”
杨宁心中明白,兵荒马乱时节,死上几个乞丐,根本是无足轻重的事情,更何况下手的是官差衙役,那更是无处可诉。
不过冯捕快如此草菅人命,固然是凶恶至极,却也可见萧易水和冯捕快一干人在这会泽县还真是只手遮天。
“方老大既然是会泽城丐帮之首,自当维护丐帮子弟,为何还要送羊入虎口?”杨宁冷笑道:“这种助纣为虐之人,怎地还能成为首领?”
“方老大?”猴子冷哼一声,道:“那些衙差不把我们当人,方老大可也没好多少。疯狗这些年让我们受尽了苦头,方老大连屁都没放一个。”
杨宁微微颔首,猴子之言倒是与老树皮所说的方老大一样,方老大确实是一个不顾丐帮弟子死活的王八蛋。
天色完全暗下来,月上天边,酒楼客栈的灯火都已经点上,若是只瞧这条街上的灯火通明以及听到从那些酒楼茶肆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很难让人想到在这座城中还有无数忍饥挨饿的难民百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是这座县城目下最好的写照。
随着夜色渐深,街上的人潮也是渐渐消失,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亥时时分,街上的行人就已经十分稀少,许多店铺也都关门打烊。
杨宁等到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之后,这才顺着猴子所说的那条小巷子走到巷口。
“那就是死人巷。”猴子在巷口指着对面,两条巷口正面相对,中间只是隔了条冷冷清清的街道。
杨宁瞧见那条巷子黑漆漆一片,巷口就如同怪兽的大口,深不可测。
他正要走出巷子,猴子却已经伸手拉住他衣袖,杨宁皱眉问道:“怎么了?”
“貂老大,咱们真的要去?”猴子目光微有些害怕之色,“要不……要不再等一等。”
杨宁心知猴子是害怕,轻声道:“我已经知道地点,你可以先回土地庙,不用随我过去。”让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跟着,不但帮不上忙,只怕到时候还要帮倒忙,即是如此,还不如单独行动的好。
“啊?”猴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貂老大,我……我不是害怕,只是……只是为你担心。”
杨宁心想老子要信你那就是脑袋进水,却还是笑道:“人多反而不好,我独自过去,瞧瞧能不能见到小蝶。小蝶救了我性命,我总是要向她道谢的。”
猴子轻声问道:“花妈妈的宅子都是高墙围着,咱们这些人莫说进去,连靠近也是不能,你……你可记得以前是如何与小蝶相见?”
杨宁记得他们之前也说过自己经常来这里与小蝶相见,可是如今的杨宁不是曾经的小貂儿,脑中还真没有与小蝶在这里相见的印象。
关于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不但稀少,而且十分的零碎,就似乎是自己的灵魂占据这具躯体之后,将身躯主人的记忆已经吞噬甚至是排挤出去,而原来的主人意念坚韧,却还是顽强地保留了一些记忆片段,紧要时候便即冒出来。
猴子还在忐忑,忽听得街道上传来嘎嘎响声,两人从巷子探头出去,循声看过去,借着夜里的月光,只瞧见从冷清长街一头显出一道黑影,很快便看出,那是一辆马车。
这条街道虽然是青石铺就,但小小县城,青石道上颇有些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