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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满英冷声道:“没什么听不懂的。我们已经归顺了楚国,父亲是楚国的晋王,如今楚汉两国还在交战之中,汉国自然是我们的敌国,你当然也就是贼首。”
“归顺楚国?”北堂风睁大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们归顺了楚国?”
他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醉的太厉害,眼前出现了幻觉。
屈元古归顺楚国?
开什么玩笑。
楚军正与汉军交战中,也未必一定能打到洛阳,快要入冬,就算打到洛阳,楚军也未必能攻破洛阳。
洛阳附近的粮食都被洗掠一空,楚军近十万人如果围困洛阳,每天的消耗是个庞大的数目,一旦到了冬天,所需要的后勤物资只会更多,可是他们在洛阳附近不可能筹集粮食,面对坚固的洛阳城,未必能支撑下去,如果久战无功,也只有退兵一条路,否则就是在洛阳城下等死。
屈元古手中有钱有粮,有三万铁骑,有洛阳城无数的壮丁。
楚国人还没打到城下,他怎么可能就投降?
一定是醉了。
北堂风觉得自己醉了,眼前都是幻觉,一颗心倒是放下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四周一阵寂静,北堂风左看右看,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他忍不住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屈元古已经叹道:“你没有做梦,也没有醉。”
北堂风长叹一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一定会败。”
屈元古心里也叹了口气。
不错,楚汉之争,虽然汉军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但洛阳这边还有实力,真要血拼,鹿死谁手,真的尚未可知。
可是老夫的性命要不要?
齐宁两次潜入他的寝室,第一次丞相大人觉得是有人疏忽,但第二次他就完全确定,那个恐怖的年轻人,如果要取自己的首级,真的是随时随地。
那晚自己埋伏在四周的数十名侍卫,有的被打晕,有的被点了穴道,也正因如此,他在屋里惊叫,却没有一人冲进去保护。
而且他事后确定,齐宁真的只是一个人潜入进去。
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屈元古后背就发凉。
什么人能够在不惊动其他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几十名侍卫全都收拾了?
什么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自己的房内,先将屏风后面那三个机警无比的刺客杀了给自己一个礼物?
那个年轻人简直不是人。
要命的是自己还被迫服用了那颗药丸,他见过世面,虽然不知道那药丸到底是什么名字,却知道一旦到了时限,自己一定会一命呜呼。
那个可怕的年轻人还留下话,三日之内,如果自己还没有任何动作,就先拿走屈满英的首级,长子屈满宝已经死在那个人的手里,自己只剩下唯一的儿子,如果违抗了那个人的意思,屈元古相信屈满英的性命一定是保不住,真到那时候,自己就是断子绝孙了。
他心中好恨,却又好怕。
屈满英是个俊杰,识时务的俊杰,知道了父亲的遭遇,就知道面对的敌手实在是太恐怖,比起父子俩的性命,汉国灭不灭亡实在是个小事情,而且归顺楚国,依然有荣华富贵享用一生,那样的结果比丢掉性命要强太多太多。
屈满英当机立断,归顺楚国,父子一拍即合,召集部下,许以重诺。
西北跟随而来的这些部将,这些日子享受到洛阳的花花世界,只盼一直这样下去,有人甚至觉着直接拥立屈元古做皇帝,那么荣华富贵美女珍馐将一直享用。
但所有人都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楚国人来了。
钟离傲挡不住楚国人,楚军终究要杀到洛阳城。
虽然三万西北军足可以坚守洛阳,但谁都不敢保证一定能守得住。
如果楚国人铁了心要攻下洛阳,就要面临生死战,西北军虽然控有洛阳,却也是他们唯一控制的地方,整个汉国境内,没有其他力量会支援他们,坚守洛阳,也就等于是孤军守城。
如果守住了倒好,一旦守不住,必然是一场血战,三万西北儿郎能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有几人。
楚国人给的条件很好,归顺之后,不但屈元古依然是晋王,享受荣华富贵,其他的部将也都会有封赏,至少能保证这些人一生荣华。
既然归顺依然能享受到荣华富贵,又何必拼命冒险?
最后守住洛阳又如何?
楚国已经吞下了东齐,占据了西北,汉国大片土地也成为了楚国人的盘中餐,到时候难道依靠一座洛阳城可以与楚国人抗衡?
屈元古召集西北众将,召开了一次严肃的会议,用了半个时辰,最终所有部将都觉得应该归顺,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保全西北儿郎。
屈满英觉得不仅仅是拉着北堂风投降就算了。
如果那样,在楚国那位义恒王的眼里,父子二人只是被迫归顺,以后在楚国依然没有什么地位。
既然要做,就要做一票大的,至少要给楚国送上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当然就是北堂风的人头。
拿了北堂风的人头,作为礼物献给楚国的皇帝,那岂不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不但有面子,而且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父子被齐宁所迫的事情,自然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但是西北众将本就是虎狼,屈元古说什么,他们自然绝无二话,既然要归顺楚国,摘下北堂风的人头,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怎样取下北堂风人头,众人商议了一番。
要取那个傀儡皇帝的人头,方法不下一百种,可以派刺客刺杀,可以召到丞相府一刀宰了,但大家最后都觉得,还是杀进宫里,搞得轰轰烈烈,如此一来,才能表现西北军与汉国势不两立。
北堂风质问屈元古为什么要这样做,屈元古当然不能说是为了保命,只是叹道:“天下归有德者居之,楚国的皇帝宽厚仁善文韬武略,他是好皇帝,天下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
他希望这话最后能被楚国的小皇帝知道。
北堂风凄然一笑,道:“屈元古,你们屈家本是普通士绅,如果不是大汉,你们能有今日?先帝将西北封赐给你,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你……你不思先帝的恩惠,竟然投敌叛国。”
“西北?”屈元古心里有些恼火:“他真要厚待我们屈家,怎会让我们去西北苦寒之地?无非是担心我们屈家是外戚,一心提防,这才将我们封到西北,那和发配有什么区别?罢了,这些事情没必要多说,北堂风,事到如今,你是自尽,还是要我们帮你?”
北堂风道:“你莫非忘了,朕是你的外甥?你要杀死自己的外甥?”
“我是楚国的臣子,你是汉国的昏君,势不两立。”屈元古大声道:“老夫效忠楚国,大义灭亲!”
北堂风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盯着屈元古的眼睛,冷笑道:“朕不会自尽,你要杀朕,朕等你来动手。后世对朕的评价自然是亡国之君,可是你屈元古却也会遗臭万年,叛臣贼子,弑君大逆,哈哈哈……!”
北堂风很清楚,事到如今,自己绝无幸免之理。
他终归是北堂皇族,生命最后时刻,他希望自己还能保持一点北汉皇族的尊严。
笑声让屈元古感觉特别刺耳,脸色有些难看。
北堂说的并没有错。
千秋史书,如果有他屈元古的名字,一定是臭不可闻。
弑君,杀甥,叛臣,贼子!
他扭头向屈满英递了个眼色,屈满英心知肚明,“呛”的一声,拔出佩刀,便要上前,随即想到什么,收起刀,转身从一名甲士身上拿过长弓,众人还以为屈满英要射杀北堂风,却只见屈满英并不取箭,只是拿着长弓走上前,看着北堂风眼睛,道:“你终归是我的表兄。”竟是走到北堂风身后,弓弦从北堂风头上套下,随即一抬脚,踢在北堂风膝弯,北堂风被踢跪在地。
他没有挣扎,叹了口气,喃喃道:“朕本不该争这个皇位!”话声刚落,弓弦已经勒住他脖子。
所有宫女太监妃嫔都是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不敢看这一幕。
屈满英孔武有力,力气十足,膝盖顶着北堂风脊背,先是将长弓一个旋转,随即向后用力扯,北堂风很快就因为无法呼吸脸上充血,眼睛凸起,他挣扎起来,一只手抓住脖子,想要将弓弦扯开,但很快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没过多久,手臂一垂,脑袋也垂了下去。
屈满英松开手,北堂风的尸首便即扑倒在地。
四下里一片寂静。
屈元古看着北堂风的尸首,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割下首级,好生保存!”
洛阳城发生的变故,身在前线的钟离傲自然是不知道的。
年近六十的汉军主帅看上去苍老的很,眼下的局面对汉军已经是岌岌可危,老将军并不缺乏与敌拼杀的勇气,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的威胁不仅仅是楚军,而是军中的粮草已经告竭。
与楚军交战以来,面对楚国人的凶猛攻势,钟离傲并没有轻易与敌决战,一开始他知道楚国人锋芒正盛,并不与敌正面对决,而是边打边退,收拢兵力,将楚军带入汉境腹地。
如此不但可以拉长敌军的后勤供给线,而且还能借助地理优势减轻压力。
他很清楚,楚国人对汉境内的地理情况缺乏了解,不但是楚国人,即使是汉国人,也未必清楚汉地的地形。
他手中有寰宇图,对汉地的地理了若指掌,也正是这个优势,让他在成伊郡设下圈套,导致楚军肖平志所部五千人马全军覆。
那是开战以来汉军取得的最痛快的一场胜仗,也是楚军败得最惨损失最终的一场败仗。
那一战过后,楚军一度不敢向前发起攻势。
可是就在不久前,楚军又突然连续发起攻势,钟离傲借用地形设伏,非但没有取得成功,反倒是被楚军连续打了几个反包围,汉军损失惨重,而钟离傲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主帅似乎对汉境地形异常熟悉。
他一开始很诧异,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对方拥有了寰宇图。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汉军将处于极为凶险的境地,汉军的兵马数量本就不及对方,而且楚国人在控制淮水之后,后勤供给一直没有断绝,反倒是汉军这边粮食时常短缺,后勤保障上汉军已经完全输给了对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粮食跟不上,已经预示着凶险的到来。
汉军能够阻挡住楚军的攻势,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利用对方不熟悉地形,可是如果这样的优势也荡然无存,那么汉军在敌人面前将处处落于下风。
事实也证明了钟离傲的担心,楚国人对地形十分清楚,攻势一波接一波,汉军一退再退,最终在距离洛阳不到三天路途的尧山一带布防。
这是最后一道可以利用你给的地形,却不是天谴。
钟离傲知道,决战之日很快就会到来,他也做好了率军最最好殊死一战的准备。
可恰恰在这个时候,粮草告竭。
就算打最后一仗,也要让将士们吃饱,皇帝不差饿兵,连饭都吃不饱,拿什么和楚国人血战?
钟离傲几乎每天都要上一道折子,快马加鞭送往洛阳,只希望洛阳送粮的队伍及早赶来。
可是探子的回报,洛阳城自始至终都不见粮队出城。
钟离傲知道这一定是屈元古在背后搞鬼,可是军情紧急,他没有时间和屈元古计较,催粮的折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