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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哀家宫里她哪能安心休养?”荀太后抚了抚侄女的额发,怜惜地道,“若是明日还不见好,你指派几个妥帖的人,先送回府去,养好病再进宫吧。”
素莹应诺了一个“是”字,搀扶着她向外走,走到门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感叹道:“大姑娘心肠太软,这么一点点惊吓,就受不住了。”
荀太后怔怔停步,神思悠远地发了一阵呆,也不禁喃喃感慨了一句:“是啊,可谁又不是像她一样,从这般天真怯懦的年岁……一天一天长大的呢……”
荀安如的风感之疾到了次日虽有所减轻,但到底未能痊愈,素莹依照太后的吩咐,安排了车驾侍从,将她小心地移到轿中,派了个掌事嬷嬷陪同一路送回了荀府。
咸安宫中的客人,出入接送自然是禁军负责,穿街过巷时周边行人都纷纷避让。萧元启回京已有数日,自知返程之期将近,以前交往颇密的旧友们总应该聚上一聚,便抽空约在朱雀坊的一座酒楼里。那辆护卫严密的华贵马车刚好打他楼下经过,倒让他看了有些不解,“真是奇怪,那又不是皇家的车驾,怎么由禁军拱卫?”
一位友人向窗外伸颈瞧了瞧,笑道:“你走得太久,好些事情不知道了吧?那是荀家的大姑娘,最受太后娘娘宠爱,她这是出入宫城,当然该由禁军护送。”
“我可听说了,这位大姑娘曾有高僧给她算过命,说是星格极旺,将来贵不可言,”另一位贵公子兴致勃勃地插话,“听起来就好像是要做娘娘的,可惜跟陛下的年岁又不太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个贵法。”
萧元启的心头微微一动,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不由地发起怔来。旁边的友人推了他一把,呵呵笑道:“小侯爷去了一年多军中,想必历练了许多,跟着我们这些闲散人等吃酒,越发没意思了是吧?”
“哪有这话?不过是在外忙惯了军务,闲下来有些不自在罢了。都是我的错,自罚一杯。”萧元启回过神,忙端起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在座众人也都陪饮了一杯,又有人道:“说句实话,我一直想不太明白,这京城里繁华风流如此多的乐子,长林府又已经殁了世子,你说那怀化将军等着承袭王爵不就行了,干吗还非要去边境受风霜之苦呢?”
萧元启也不知为了什么,突然间有些不悦,放下空杯瞟了他一眼,冷冷道:“若是人人都图京城安乐,只怕这京城也安乐不了多久。”
席面上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虽有人竭力打岔,到底不似旧日那般和谐,大家勉强又坐了半个时辰,也就各自散了。
萧元启闷闷地在街头独自闲逛,留守在府的何成突然急急忙忙找了过来,说长林府的长史前来召唤。他心知老王爷必定是已经写好了回函,赶紧整束衣裳赶了过去。
“你明日出发,将此信送回甘州。”萧庭生把密封的书函递入他的手中,稍稍用力握了一下,“告诉平旌,我等着他的捷报。”
萧元启郑重叩首,应道:“请大伯父放心,侄儿必定日夜兼程,绝不耽搁。”
领了书信回到府中,萧元启紧闭房门,自己一个人拿出函件反复琢磨了许久。滴蜡的封印不敢动,倒是信封下方粘糊好的接口似乎还可以做些手脚。但是偷开密信终究有些冒险,他足足犹豫到了入夜才下定决心,命人送进来一个火炉,先烧水熏蒸,让粘连处湿软,再用微火烤出一个翘裂的缝隙,以纤薄刀片慢慢拨开,最后抽出了内里的信纸。比起萧平旌自北境递来的厚厚一封,老王爷的回函仅有两页,他自己先匆匆扫阅过一遍,随即塞入袖中,趁着沉沉夜色赶往了荀府。
对于这位新结盟友的来访,荀白水显然极为看重,一面命荀樾守在院中,一面亲自将他引入了书院最内间的茶室中。
“大人看的时候小心些,我可是冒险开封,这信还得送到甘州去呢!”萧元启一边递上信纸,一边微笑道,“可不要一时发怒,顺手给我撕了。”
荀白水无暇理会他半嘲讽半玩笑的话,匆匆展信阅看了一遍,本已凝肃的面色越发阴沉。
“这父子俩一里一外,算是已经商量定了,荀大人也必须得立即想出应对之法才是。”萧元启收起唇边的笑纹,稍稍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可是萧平旌的大动作毕竟还没有开始,老王爷掌理军务你也插不上手,反正我是想不出来该如何应对……总不能派人去通知大渝康王,说长林军已有防备,让他多加小心吧?”
荀白水大吃一惊,断然道:“这是通敌叛国,当然不行!”
“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能斩落皇属军主力,于我大梁而言倒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萧元启侧身瞟了他一眼,“大人既然鞭长莫及,又为何不干脆随他去呢?”
不能放纵长林军任意施为的缘由,萧元启心里当然也是有数的,他故意说这么一句反话,不过是想刺激荀白水恼怒而已。金陵城如今是少主在位,长林王御前辅政,萧平旌在外掌兵,军政联手,内外呼应,怎么看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死局,之所以朝堂明面上还能勉强安稳,究其根源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老王爷年迈,素来也没有深入插手过政务,萧平章一死,长林府在朝中的实力至少减了一半;其二,萧平旌以前并不常在军中,尽管也时有参战,得过些军功,但其威望比之父兄,实有云泥之别。这一内一外的能量都尚有限,所谓京城边境遥相呼应也就仅仅是个理论而已,事实上这父子二人还根本做不到。
“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他们永远做不到。”萧元启将桌上的信纸仔细收好,抬头看向荀白水,“萧平旌这不已经开始准备起步了吗?若是他真能将敌国主力斩落马下又全身而退,请问大人,这大梁朝局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若是长林二公子的名望真的可以追平父兄,这之后又没有了北境战事牵扯,大批人马说走就能拉走……荀白水想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住自己的思绪,咬着牙根稳住表情,“若真是不幸如此,只怕到时朝野上下……都只能看着长林王府的脸色行事了。”
萧元启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荀大人这还算是心宽的。照我说,不仅朝野上下,连陛下将来要不要看脸色,只怕都是未知之数。”
“心宽的难道只有老夫吗?萧平旌此役若胜,你就算再折腾一辈子,那也肯定是追不上他的名望了。你们二人都是武靖爷的孙辈,论起来长林一脉还是收养的,小侯爷如此心高气傲的人,要你向他终生俯首,你可心甘?”
这句话尖如利刺,端端正正扎进了萧元启的心头,令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不过荀白水终归是掌政多年的老成之臣,很快便意识到两人这般互相讽刺并无益处,自己清了清嗓子,意图舒缓气氛,“好了,你我二人何必说这些伤和气的话呢?还是打起精神,好好想想该怎么利用这手里唯一的优势吧。”
萧元启不由挑了挑眉,“荀大人觉得咱们还有优势?”
“此刻长林王府也好,甘州营也罢,没有人知道我们已经察觉到了北境的动向,多少算是握有一点先机。”荀白水一手支额,一手在茶桌上轻轻地敲击,凝神思忖,“我觉得,他们父子两个之所以私下通信,多少还是知道这国丧期的忌讳……”
“忌讳谁不知道呢?但他们既然敢行动,必定是连这丧期兴兵的借口都已经想好了。”
“兴兵的借口……”荀白水眉睫一动,似乎受到了这句话的提醒,“既然他们想要把这两难的境况含糊过去,那老夫就得明着来,不能给萧平旌留下任何有借口的余地。”
萧元启没能立即明白,忙追问道:“大人想怎么明着来?”
荀白水负手在后,在室内缓缓踱行,反复推敲着自己心里的想法,“以小侯爷对萧平旌的了解,他日后解释,会用什么样的说辞?”
“嗯……他多半会声称是大渝先行挑衅,这攻守之间的分寸不好把握吧……”
“没错。既然他不好把握,那咱们就给他一个容易把握的标准。”荀白水找到方向之后,思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老夫明日就进宫,想办法请陛下颁发一道明旨,就说……就说先帝托梦,称言为兵凶之气所冲,故明令四境各军,只可闭关御敌,不得主动寻衅,不得出城,不得联营,更不得随意扩大战事。总之,不给他发动大战的任何机会。”
皇帝陛下身为人子,居丧守制,下旨禁边境刀兵,可谓正正当当的一个“孝”字,而晓谕四境,也显得不是专门针对萧平旌一个人。只要能想办法瞒过京城的长林老王,抢先对外颁发出这道明旨,那么任何人都没有再行反驳的余地,委实称得上是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一旦这道明晃晃的旨意摆在萧平旌的面前,他要么就依旨而行,要么就担下这抗旨不遵、丧期逾制的大罪,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萧元启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对这位短时间内便能想出反击之策的首辅大人不禁有些佩服,正要开口再称赞两句,庭院中突然传来了荀樾刻意提高的声音,“大统领,您怎么过来了?”
室内的两人同时面色大变,荀白水着急地左右看了看,有些无措。萧元启倒是一眼瞧见北墙另开有高窗,足尖一点,疾如闪电般跃身而出。
荀飞盏虽然是在荀府中长大,但自从领受朝职后便已搬出独居,按理说夜间本不应该在这里。不过今日下值之后,他听说堂妹安如因病被送出了宫,难免有些悬心,吃过晚膳便过来探视。荀夫人一向疼他如子,如今一个月最多只能见到一两次,哪里肯轻易放走,挽留下来絮絮聊了许久的闲话,不知不觉便已入夜。
“时辰不早,婶娘也该歇息了。”荀飞盏朝窗外看了两眼,疑惑地问道,“怎么一直未见叔父回后院?”
荀夫人笑道:“老爷好像是在前头书房待客,不用管他。”
荀飞盏想不出什么样的客人会选在起更时分过府拜访,不禁起了好奇之心,辞别婶娘后大步流星直奔书院。院外门廊边有两个小厮懒散地坐在石阶上,见他走近都吓了一跳,赶紧爬起身请安。
“老爷还在书房待客吗?”
两个小厮哪里知道院内的情况,皆是神色茫然,其中一人挠着头答道:“回大爷,老爷确实是在书房,但小的……没听说有客人在啊……”
荀飞盏越发感到奇怪,疾步穿过了垂花绕藤的月亮门,刚刚走进院中,荀樾便从前方迎了过来,一面向他行礼,一面大声问好。
静夜中这个音调甚不寻常,书房内室突然又传来了窗棂摇动的异响,荀飞盏双眉一皱,飞速奔上台阶,推门而入,疾步绕过了隔屏。
只见茶室方桌上唯有一壶一杯,荀白水扶案仰头,十分惊讶地问道:“飞盏?你怎么来了?”
禁军大统领敏锐的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立即锁定了北墙半开的窗扉,猱身跃出,跳过一丛花木,来到曲折向外的后廊下。
除了廊下瓦灯发出的微光外,四周望去黑沉一片,耳边已捕捉不到异常的声响,并无丝毫可以追踪的方向可循。
皱眉回到室内的荀飞盏面色阴沉,毫不讳言地直接问道:“叔父又在接待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