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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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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奚帮着解释道:“解毒的那几天,世子和平旌都会全无意识,呼吸低微,看上去是有些凶险的,但于性命无碍。只不过……身体肯定会有所伤损,需要卧床调养至少数月,才能大略恢复日常行动。”

  蒙浅雪含着泪光转头看了看夫君,心中一阵阵地抽痛。但相比死局而言,受罪和伤损已不是最坏的结果,她再是心疼,也不能多说什么。

  萧平章将上身挺直,对黎骞之拱手为礼,道:“平章原本以为,这已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困局,如今竟能有双双得救的机会,已经算是绝处逢生。无论有什么样的风险,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兄弟二人,先行谢过老堂主和林姑娘的辛苦。”

  黎老堂主白眉微垂,郑重地还了礼,“姑且不说与老王爷多年旧识,这行医救人,原本就是我等本分。既得世子信任,全心相托,老夫也就不多说了。事不宜迟,今晚请世子好生歇息,奚儿与我再做些准备,明日就可以开始解毒。”

  数日奔波,担忧焦虑之下,还要耗费神思与濮阳缨交锋,萧平章确实已经精疲力竭,此时心下一松,更是觉得支撑不住,向黎骞之致谢之后,便与蒙浅雪回到了东院。

  侍女们早已备好热水茶点,他更衣洗浴后一觉黑甜,再睁眼时竟然已是天明。

  比他稍稍早起的蒙浅雪听到榻上动静,过来打起了帘子,一面吩咐丫头打水服侍,一面对徐徐起身的夫君道:“我到广泽轩看过了,老堂主和林奚妹妹说还得再准备一会儿,大概要到正午的时候才需要你过去。”

  “是吗?这么说咱们俩这个上午算是闲下来了?”萧平章透过半开的窗扇看向屋外,只见庭院中一片潮湿,淅沥之声不绝,显然半夜未醒之时降下了一场秋雨,此刻依然缠绵未停。

  蒙浅雪拿来家居便服给他更换,也随着向外看了两眼,“昨晚有那么一阵儿,雨声又急又响,我还担心吵醒了你,可你连指头尖儿都没有动过一下……真是好久都没见你睡得这么沉过了。”

  萧平章回身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了一下才放开,到屏风后梳洗清爽,简单披了件外衣,走出房门。

  两名侍女正将一张长椅放在廊下,铺下软毯,扶手边设了一张矮几。蒙浅雪亲自从室内端来新泡的绿茶,待萧平章在长椅上坐下之后,另拿了张小凳也偎在他身侧坐了,伏靠在他的膝上。

  东院庭中没有广泽轩的参天古树,但白墙苍苔,青蕉幽竹,其草木搭配山石小池更具匠心,园中景致透着一种不同的清韵。

  萧平章抚着膝上爱妻的长发,胸中有说不出的安和。结缡以来,他陪她出门看灯,她陪他廊下听雨,岁岁如是。正如自己并不喜欢元宵灯海的喧闹一样,小雪其实也听不出这挑檐点漏、雨打芭蕉的声响,到底有何悦耳醉心之处。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就是愿意这样待在一起,愿意这样彼此相伴。

  手边的茶壶渐转温凉,微雨已停,蕉叶叶尖也不再有水滴滑落。外院半掩的门扉被轻轻推开少许,东青探入半身,犹豫着将进未进。

  萧平章拍了拍蒙浅雪的肩头,她坐起身看了看,不由笑了起来,“什么事啊东青,是老堂主叫我们了吗?”

  东青迟疑着走近阶前行了礼,禀道:“世子,外面有人请见,说有很紧急的事情,一定要当面详谈。”

  蒙浅雪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也拎不清了?平章连陛下回京都告了假,哪里还有更紧急的事情?什么客人啊,你去推了吧,不见。”

  萧平章最是知道东青的周全妥当,心知他必有理由,当下按住了蒙浅雪,轻声问道:“看来这个客人……你是认得的?”

  东青将攥在手里的一枚木牌递了过来,牌面上毫无纹饰,只刻了两个字,“瀚海”。

  萧平章眉睫一跳,立即站了起来,低声对蒙浅雪道:“我得去见见,老堂主找我时,到前厅来叫吧。”

  说罢快步进屋取了件外袍,边走边套在身上。

  东院前厅的桌案上,仆僮们已依礼奉上热茶,但来客却并没有在厅内等候,反而呆呆地站在中庭树下,全然不顾靴面上已经沾满了雨后湿泥。

  听到院门方向急速而来的脚步声,他飞快地转过身,抬手放下与披风一体的帽兜,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抱拳行礼。

  “拓跋公子……居然真的是你?”萧平章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三公子远途而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上次一别,算得上是好久不见……”拓跋宇唇角微抿,看上去似乎难以开口,“世子应该知道,自从惠王殿下遇刺之后,我朝中情势已然大变……”

  萧平章点了点头。北燕国内情势事关北境布防,他当然不会放松关注。重华郡主回国后当殿自尽,燕帝大病一场,命四皇子陈王主政。陈王性情强硬,重新点燃了与琚北叛军之间暂停数月之久的战火,无奈一直未能取胜,败绩连连,连向来最为牢固的琚水防线都已岌岌可危。

  拓跋宇眼眸低垂,一字一句都说得异常痛苦,“四皇子眼见退无可退,他竟然孤注一掷,日前说服了陛下……与大渝暗中签订密约……”

  “与大渝的密约?!”

  “其实……我也不知道过来告诉你到底对不对,我只是觉得,惠王殿下若是还在,必然不愿意为了眼前的短浅小利,与长林军结下死仇。”

  萧平章踏前一步,语调已转凌厉,“贵国陛下到底与大渝有何密约?”

  “大渝愿意攻击已被叛军控制的北线,同时援送我朝中银帛粮草。而我国陛下作为回报……”拓跋宇在这里停顿犹豫了许久,最后方才下定决心,“陛下同意开放阴山山口,允许大渝皇属军借道西境。”

  “阴山山口?”萧平章震惊地瞪向他,“向大渝开放阴山山口?那可是你们的西南门户啊!”

  “江山已是风雨飘摇,陛下早就失了理智……”

  萧平章握紧双拳,努力定神,“什么时候的事?”

  “密约订于上个月。大渝显然准备已久,行动绝不会太慢。”拓跋宇神色惨淡,眉宇之间微有愧意,“我大燕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死敌……言尽于此,请世子保重。”说罢,快速将帽兜罩上,转过身疾步而去。

  一直远远站在门边的蒙浅雪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却能看见夫君面色惨白,赶忙奔过来扶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掌心全是冷汗,顿时也跟着惊慌起来。

  萧平章从头到脚都在发抖,闭上眼睛许久才吸进了一口气,齿间颤颤地挤出两个字:“父王……”

  林奚跪坐在萧平旌的榻前,指尖自神庭滑向天突,细如牛毛的银针稳稳扎下。外厅萧平章说话的声音和师父应答的回响陆续传到了里间,但解毒前的这项准备太过重要,她全副心神都凝注在自己的手上,外界的一切都过耳不闻,直到拔下了最后一根银针,才突然意识到师父的音调紧绷激动,两个人显然不是在寻常寒暄。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黎骞之瞪起双眼,“我们是医家又不是神仙,昨日所说的疗法,已是当下医术和药力所能做到的极限,并没有可以商讨的余地!”

  林奚从里间快步奔出,惊讶地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跪坐在他对面的萧平章和蒙浅雪。

  “不是晚辈任性,非要逼着老堂主想其他的办法。您可知道,大渝皇属军借道北燕,穿过阴山山口之后,我大梁北境将会面临何等局面吗?”

  黎骞之沉着脸道:“老夫只是医者,不懂军阵之事。”

  “现在单单派人通报父王已经来不及了。敌军战线弯刀之势将成,会直接切断后路。父王主营是头一个被围的,军令必定难出。身为长林军的副帅,此时能够整合外围兵力及时援救的人只有我!只有我!”萧平章的一只手紧紧按在药案之上,牙关颤颤咬紧,“北境陷入如此危局,我怎么都不可能闭着眼睛躺在这里……”

  黎骞之默然片刻,肩头无奈地垮下,低声道:“如果一定要这样,老夫也没有别的办法。……玄螭蛇胆还在这里,世子中毒不到三日,您只需服下解药,体内霜骨便可自行运功消解。”

  萧平章全身一震,转头看向里间昏迷不醒的小弟,“那……那平旌呢?”

  黎骞之没有回答,但林奚惨白的面色已是答案。

  萧平章眸中慢慢浮起泪意,哀求地叫道:“老堂主……”

  “有时世事就是如此,你拼尽了全力,以为定有回报,可是最终……却又不得不退回原点……”黎骞之仰天叹息了一声,眸色怆然,“医家可为之处终究有限,还望世子见谅。”

  萧平章怔怔地看着他,室内的空气一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寂静如死。这么多天的抗争,这么多天不愿放弃的坚持,却在命运最后的恶意与重压前,显得如此无力与苍白。

  “我……我曾见过濮阳缨的徒弟,”良久的沉思之后,萧平章重新开口,语调苦涩但却平稳,“他神志清醒,行动一如常人……据说是有一种血疗之术……”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蒙浅雪突然站了起来,掩面冲出了房门。

  庭中已有落叶,浸在积雨的残水中,半枯半黄。蒙浅雪含泪奔到树下,用力击打粗糙的树干,掌心不多时便是一片紫红。

  萧平章独自一人站在她身后,低声问道:“你难过、伤心、生气……我都明白。可是父王和平旌摆在眼前,我又能怎么选呢?”

  蒙浅雪转过身,猛然冲回到他身边,“如果我哀求你,如果我求你一定要选自己,你会答应我吗?”

  萧平章嘴唇微颤,怔怔地想了许久,慢慢道:“会的。”

  “那好,那我现在求你,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你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想想自己……”

  “眼下这样的情形,当然可以有不同的选择。并不是说我的做法就一定对,或者其他人的想法就一定错。小雪,我们两个只是……只是做不到而已……”

  蒙浅雪怔怔地凝视他良久,紧攥的拳头渐渐无力。

  自幼相识,数载结缡,她了解夫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弱点,而平章又何尝不了解她。

  哀求和眼泪,能够逼他让步,逼他承诺,但是以后呢?年复一年,月复一月,谁也不会忘记今天的决定,不会忘记曾经放弃,或者被迫放弃过什么。悔恨和愧疚将一点一滴积攒在心里,终有一日将压垮他们,让他们无法面对自己,面对彼此……

  不关对错,更不关是否自私。身为长兄长嫂,她和她的平章哥哥……只是做不到从此以后,坦然度日而已。

  第四十八章 三月弯刀

  金陵城刚刚脱离生死危局,重创未复,萧歆特意在启驾返京前传下谕令,取消了百官城门迎候,悄然宁静地回到了宫城。在朝阳殿听过内阁大致禀报完近况后,他遣退众臣,单独只留下了荀飞盏一个人。

  对于皇帝陛下将要询问什么,荀飞盏当然心知肚明,奉召近前跪于御案下时,胸腔中的跳动不由自主有些加速。

  梁帝手边的边案上摆着一个扁平的黄绢木匣,里面的内容也许别人不知道,但这位大统领自己很清楚,那是他派心腹连夜飞骑呈递的密折,奏禀长林世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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