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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礼节上应该点到的一个不漏,连巡防营处都不忘记派专使道谢,可谓上上下下周全妥帖,不过数日便赢得赞誉一片。
荀飞盏值守宫城,这几日与惠王交集不多,本身对这种长袖善舞的人物也不感兴趣,收弓上前见礼时,反而对他身后的拓跋宇更关注一些。
当着客人的面,萧平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给惠王引见,“这位是金陵禁军营荀大统领,这是舍弟平旌。”
惠王笑得满面春风,欠身应了荀飞盏的礼,又看向萧平旌,赞道:“那日金陵城外初见,二公子真是好身手。”
萧平旌不喜应酬,行了礼没有接话,视线无意识地扫过惠王身后的几个人影,突然怔了一下。
大梁皇家猎苑安防严谨,长林世子又有亲卫,故而惠王随身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拓跋宇,另一个锦衣华服,身形轻丽,虽然英气勃勃又穿着男装,但还是明显能认出是个女子。
察觉到长林二公子扫视过来的目光,重华郡主并无避讳,反而微微仰起头,直接迎视,一双黑眸亮如星辰,在对方移开视线后依然专注地盯着他看,面色漠然没有表情,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平章是奉旨待客,荀飞盏却不担这个差使,见礼后便可离去,但他瞅着萧平旌未得允准只能跟在兄长后头的样子,很讲义气地没有抛下他,也随着一行人缓缓同行。好在这次游赏南苑的活动本就已近尾声,大家绕着浅塘苇丛又走了片刻,便有内监前来禀报说回程车马已经备好。
南苑正门外是一片柳林,绿绦垂拂,乳燕翻飞,景致不输园内。惠王一面请相送的萧平章留步,一面又啧啧夸了两句美景。
萧平章淡淡笑道:“这周边山水,倒还有几处值得游赏的地方,只不过惠王殿下若在金陵停留太久,就不怕邑都朝中生变吗?”
这位惠王殿下自入京以来,无论是正式朝阁会谈,还是各类场合交往,总是言笑晏晏,不急不缓。可萧平章此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在完美的面具上劈开了一条细缝般,瞬间逼出了他眉宇间的忧沉和焦虑。
“两国之盟,当由陛下圣裁,长林府并不介入和谈。”萧平章唇边依然带着浅笑,语调平静,“我不过是想提醒殿下,就贵国全域大局而言,南境安稳才是最要紧的,不知殿下可以为然?”
说完这句话,萧平章垂下眼帘,缓缓后退了一步,抬手礼送。惠王控制住了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当场给予回应,默然点头还礼,转身进了马车。
等到北燕车队辘辘远去,一直静候于远处的萧平旌才和荀飞盏一起走上前,笑道:“那位重华郡主内息平滑,下盘极稳,绝对不是咱们想象中的深宫弱女。按我的判断,她就算还不到大嫂的程度,那也差不了多少了,是吧荀大哥?”
荀飞盏被他问得噎了一下,想了想方才答道:“北燕骑射之国,一向尚武成风,有一个身手甚好的郡主也不奇怪。”
萧平旌耸了耸肩,“说句实话,打扮成那个样子还不如干脆就穿女装呢,真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吗?”
荀飞盏宽容地道:“咱们两国风俗不同,北燕女子行事更少拘束。说不定人家打扮成那样,反而是为了顾忌体念咱们的礼仪呢。”
萧平章这时方才回过头,上下扫了平旌一眼,“你既然已经可以到底乱跑,背后议论人家姑娘了,那也别闲着。从明天起,陪我一起招待北燕客人吧。”
萧平旌立时一呆,按着胸口道:“我这是听医嘱出来活动气血的,其实伤口还是很疼……不信你去问林奚……”
萧平章好笑地斜了他一眼,“林姑娘才不会帮你说谎呢。……好啦,你也不用吓成这样,那位惠王殿下显然懂得权衡轻重,据我估算,这场和谈的最后结果,应该耗不了几天就能出来了。”
长林世子奉旨代东宫迎客这么些天,对惠王的预判当然不会有大错,南苑赏游之后才过五天,内阁便呈递上两国和谈的初本,议定北燕提供五百种马,三年缴清,大梁遣派五十工匠北上,教授囤粮之法,亭山王世子迎娶大燕重华郡主,择日完婚,从此便为姻亲之国,结盟修好,互不犯界。
入京后一直十分活跃的惠王在定约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必要的礼节场合外不再出门,静静地在馆驿等待最后互换盟约的吉日。
北燕使团入住的这处皇家馆驿原由离宫改建,一应规制仪同亲王府,重华郡主自有独居的内殿,楼阁秀美,陈设华丽,日常使用供给都由内廷司安排,极尽礼遇。
大梁物产之丰向来远胜燕地,其衣饰、膳食、器物之精致更是诸国之冠。但这位北燕郡主明显不喜奢靡,日常起居只肯使用随身携带之物,连歃盟之前最隆重的逸仙殿宫宴,也不愿更换荀皇后赐赠的金丝梁服,身边的侍女苦劝无效,只能到前殿来禀报惠王。
惠王身为一个嫡皇子,能练得这般手腕圆滑,通晓八方人情,可见以前在邑京都城的日子过得也并不轻省。对于五百良驹的条件他原本还有些犹豫,耗费了不少精力想要拼力争回,直到长林世子淡淡的一句话,才让他最终死了这条心。
既然大梁通晓内情,并不怕跟他细磨慢等,那么再多拖延也是无益,惠王无奈之下只能让步,打算早些换约送嫁,回去也好专心处置国中内务。
侍女怯生生地前来回报时,惠王已经躺下准备休息,闻讯后只觉得脑门一阵阵发疼,但又不得不起来换了衣裳,带着拓跋宇赶往内殿。
重华郡主垂着眼帘过来行礼,眉宇之间甚是冷淡,显然并无惧意。
“你说想看看金陵城,想出去见识一下大梁人物,我已经全都顺了你的性子。如今和谈初定,你已经是待嫁的郡主,依从大梁的风俗理所应当,为何还要任性而为?”惠王怒气冲冲地斥责了一番,转头命侍女将梁服拿来。
荀皇后送来的是嗣妃正装,金丝叠绣,云锦为绶,对着室内高烛展开时,可谓流光灼灼,耀眼夺目。重华郡主淡淡瞟了一眼,将视线转向窗外新月,声音有些哽咽,“记得当年我十三岁时,第一次在猎场夺了头名,父王夸我若是男儿,当可出马扫平天下。没想到如今皇室衰微,放任叛军步步坐大,先祖铁血之风荡然无存,竟连我也不得不远嫁异国,当一个和亲的棋子。”
站在惠王身后的拓跋宇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语调有些不满,“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这和亲的人选,又不是五殿下定的。再说出发的时候问你,你不是说很愿意吗?”
“放心吧,我仍然愿意。只要想想咱们国中现在那一团乱局,我就实在是不能更加愿意了。”重华郡主回身看向两人,唇边挂起一丝冷笑,“再怎么倔强,我也只有明日还能再穿一穿故国衣冠,以五哥你的金口银舌,找到合适的说辞并不为难,又何必一定要连夜过来逼我呢?”
想到婚典之后,她一个女孩儿便是独自一人留在异国,无亲无故无人照拂,惠王心中难免有些松软,犹豫了片刻,无奈地让了一步,“你明日只是出席宫宴,未行大礼之前,也不是非要更换梁服。但我希望你能记住,等我们回程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人能替你描补,此地不比家乡,这个任性的脾气,还是尽早改一改的好。”
重华郡主眸色深深,既不应诺也不反驳,完全不知究竟听进去没有。惠王拿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摇了摇头正要离开,这位堂妹却又突然叫住了他,“和谈若成,五哥回邑京城后便会册封为太子。不知将来的军政大局,你是如何打算的?”
惠王不由一怔,“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这么大一个问题?”
重华郡主神色哀凉,眸中微微泛起泪意,“五哥最擅和谈,眼下燕梁盟约已定,下一个要商谈的,想必就是琚水北岸的叛军了?”
惠王苦笑了两声,叹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咱们大燕现在的内战之局,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若民生不得起复,朝政依然朽坏,单单依凭先祖当年的铁血手腕就想平定乱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重华郡主眼底朦胧的泪意渐渐消失,最后长叹一声,化为一片漠然,低声道:“五哥见识深远,朝野皆知,你的决定自然没错……只可惜那个时候重华已经帮不上忙,唯有在此遥祝,望你能心想事成。”
第三十章 金阶剑影
燕梁之间的这场和谈历时两载,最终功成,金陵各方不管内心深处究竟如何,至少表面上全都是一片喜气洋洋。钦天监测出吉日后,礼部安排先在逸仙殿设宫宴庆贺,次日于朝阳殿互换盟约,三日后行送嫁之礼,惠王便可返程归国。
作为两国结盟的第一步,逸仙殿宫宴自然十分要紧,荀皇后提前好几天就开始请太傅陪同东宫演礼,甚是看重,不料就在临开宴的前一天,萧元时突然有些着凉,症状虽不重,却是咳嗽不断,太医提议休养两日不必预席,令皇后十分愠怒。
“越是隆重的场合,宗室朝臣就越该看着太子陪在陛下身边。这两国邦交不见东宫像什么话?京城里已有谣言编派太子病弱,难道还要让这样的恶语传到他国去不成?”
太医们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惶恐不安地熬制了汤药拼力看护,只希望能稍稍压制表征,先熬过这场宫宴才好。
次日一早,荀皇后起身梳洗穿戴,在正殿凤位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子过来辞行的人影,忙命素莹召来东宫司礼责问:“太子怎么还不来行了礼去前殿?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宴了,哪有让圣驾等待的道理,东宫就没有人提醒吗?”
东宫近侍一向惧怕皇后胜过萧歆,战战兢兢叩头道:“回、回禀娘娘,陛下召长林王爷进宫一起用早膳,老王爷先绕去东宫探望,听到太子咳嗽十分心疼,陛下就传旨说……说让殿下好生将养,不必参加宫宴……”
荀皇后定定地盯着下方的司礼官,手中的绣帕几乎要被扯裂。但这道旨意是萧歆所下,她很明白自己此刻什么话都不能说,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才硬生生将胸口怒意忍了下去,冷冷道:“本宫知道了。”
正阳宫中的这股怒意,养居殿里刚陪梁帝用过早膳的萧庭生当然感受不到。此时离开宴还有半个多时辰,萧歆命人拿来棋盘,两人见缝插针对弈起来。
棋行中盘,萧歆觉得自己棋面占优,眉间不由浮起得色,“宫中圣手无数,但还是与王兄下棋最为痛快。”
“可不是嘛,陛下与臣的棋力一样的弱,真正算是对手,若跟其他人对弈,单看他们费心费力不要赢得太快,这兴致就已经没有了。”
萧歆笑得拈不住子,“这种实话也只有王兄敢说。”
这时荀飞盏从殿外进来,躬身行礼,提醒道:“回陛下,差不多可以起驾了。”
萧歆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看盘面,舒袖起身,由内监服侍穿系外袍,眼尾随意一扫,瞥见荀飞盏站在侧方,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跟朕这儿还忍着?”
萧庭生笑道:“年轻人的心思还用问,陛下猜不到吗?”
“王兄这是猜到了?那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