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又让他逃了?”
只落后半步的荀飞盏闷闷地道:“没逃,死了。”
“死了?段桐舟死了?!”一个惊讶的声音自平旌肩后传来,萧平章视线微转,这才注意到萧元启居然一直都跟在队伍中间。
这位莱阳小侯爷专程赶到长林府报信,到底帮了多大忙虽不好说,但一番好意却是毋庸置疑。萧平章想到这一点,问话的语调还算温和,“你是因为在城外才看见段桐舟的,倒还没来得及问你,原本出城是要做什么?”
萧元启脸色微白,低下头,“前几日雨水连绵,我听说……野外好些地方有泥流滑落……所以出城看一看……”
莱阳太夫人的坟头在什么地方,长林世子当然没有兴趣知道,不过萧元启这句模模糊糊的解释,他还是能听明白。
萧平旌见兄长眉间微皱,忙插言求情道:“陛下允他在府守孝三月,并不是说这三个月就不能出门……到城外散散心,也没有什么大错。”
萧平章素来不是刻薄的性子,再加上萧元启明知偷偷出城可能被罚也要赶来报信,反而显得心有善意勇气可嘉,一时倒也不忍苛责他,脸色舒缓了许多。
“你父母所行之事,若说对你没有影响,那一定都是假的。但过去种种,终究已经过去,你的将来如何,还是要看你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想要怎么走。”萧平章的视线虽然落在萧元启的脸上,但眼底深处却浮着一抹悠远之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最有资格跟你说这些话的人,希望你能体会。”
不管是论长幼还是论爵位,萧平章皆高居上位。从小到大,萧元启在面对他时都感觉有些紧张,完全不似与平旌相处那般自在。眼下这番话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诫言,他更不敢露出一丝轻忽之意,低头安静地听了,郑重行礼,“元启明白。多谢平章大哥指点。”
这时为伤者调来的马车已停至最近的路口,段桐舟的尸首也拖了上来。尽管萧平旌不停地声称自己都是皮肉之伤,萧平章到底还是不太放心,请荀飞盏陪同北燕使团进城安顿,自己带着二弟先回了府中。
早上萧元启想要出城察看母亲坟茔时,他的贴身侍从阿泰极不赞同,拼命拦阻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能拦住,反被喝令留在府里不许跟随。
被收入莱阳府这十几年,阿泰一直贴身伺候萧元启,几乎算是看着他长大。若说府中大变之后有谁的忠心丝毫未减,细细算来竟然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人。
由于中途平添这许多枝节,萧元启一早出门至晚方归,阿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在府门外把脖子都快望断了,才总算看见小主人的身影纵马而来。
萧元启在门前下马,一见阿泰奔过来的样子,便知他必是整日焦虑,心中不禁也有些酸软,故意板着脸道:“早就跟你说过,如今莱阳府在京城里,谁也不愿意多看一眼,我出城一趟不会有人理会,你偏要担心。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阿泰好容易松一口气,心中正欢喜着,哪里会反驳他,急忙叫人接了坐骑,陪他回到主院书屋,又是忙着给茶炉添炭,又是催厨下快送点心过来。
萧元启宽下外衣,任由他忙乱地伺候了一阵,方才借口要休息,命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茶炉换了新炭,火势正旺,炉上铁壶壶口不多时便吐出白气,发出尖啸之声。萧元启盯着被蒸汽冲得咯咯作响的壶盖,突然一扬头,不知对谁说道:“虽是春日,风露仍在,上师还是请里面坐吧。”
伴随着他的语音,濮阳缨的身影出现在内间垂帏边,笑道:“看来小侯爷早已猜到在下会前来拜访了。”
萧元启将铁壶提下,一面温杯,一面淡淡道:“上师今日的安排,不就是想测试我会如何反应,如何行动吗?不知道现在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
“小侯爷反应迅速,应对得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濮阳缨不待他相邀,自己走到茶台对面坐了下来,“可我之所以这样安排的用意,不知小侯爷体会到没有?”
萧元启握着铁壶的手微顿了一下,水流溅上台面。
最初听到亡母土坟被雨水冲移的消息时,他并没有想得太多,在城北野外望见韩彦行走在山道上时,他也还以为只是遇巧,直到在密林间看到了段桐舟,听到他与韩彦毫不避讳地说话时,这位小侯爷才算明白一切不过是安排给他看的。
“上师引我过去,只是为了萧平章,对吗?”
濮阳缨微笑颔首,“令堂曾向世子妃下手,这可是一个难解的心结。萧平章这个人对长林王乃至对陛下的影响力都实在太大,无论以后我能给你安排什么样的机会,这首要的第一步,就是得让他不再厌恶你,至少愿意看见你。”
萧元启用手指将茶台上的水珠慢慢抹开,笑容苍凉,“是啊,在长林世子的眼里,很难再有比试图搭救萧平旌更大的人情了。更何况,你算准了时间,我即便没有丝毫耽搁地赶去报信,从京城援救也是来不及的。”
“长林王府行事太过温平,实在让我失望。这位二公子在朝堂上虽然无足轻重,但却是他父兄的心头之肉,不让他们好好疼上一下,又怎么能在京城掀起滔天巨浪?”濮阳缨得意地笑了片刻,这才发现萧元启看向自己的表情有些古怪,“小侯爷为何这样看着我?”
萧元启微微挑了挑眉,“听起来上师好像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萧平旌只是受了点伤,段桐舟反而没有逃过死劫……算起来这个时候……嗯,尸首应该已经拖进刑部殓房了吧……”
乾天院在马场和巡防营固然安有眼线,可这些人几乎全都留在北燕使团这边,而段桐舟死于萧平章的围捕,消息确实还没能够传到濮阳缨的耳中,乍然间听到萧元启的告知,他吃惊地半抬起身,几乎带翻了茶台,“不可能!以段桐舟的身手,就算设伏不成,他逃出去是没有问题的……”他的语音突然顿住,眼皮急速地跳了一下,“……拓跋宇……”
萧元启见他已经反应过来,不由笑了笑,淡淡道:“说实话,段先生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我们赶到之前他就已经不想恋战,急着撤走。只可惜拓跋宇不是寻常高手,瀚海剑下想要脱身并不容易。等荀飞盏一到,这山野之间……哪里还找得到生路。”
濮阳缨面色灰白,喃喃道:“拓跋宇是异国局外之人,也根本不认得段桐舟,按道理讲,他应该守着惠王殿下一步不离才对……”
萧元启对拓跋宇是怎么想的显然不感兴趣,转开话题问道:“不管怎么说,承蒙上师相助,在长林世子面前的人情我算是挣到了一点,不知接下来……还应该怎么做最好?”
濮阳缨手握茶盏沉默了片刻,总算将心头这份骤失臂膀的急怒压了下去,僵硬地笑了一下,道:“小侯爷不要心急,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很多事情也要近在眼前才知道该怎么利用。你只需坚定心志,不要轻易为人所动摇就行了。”
萧元启挑了挑眉,想想又没说什么,提壶斟满热茶,抬手推了过去。濮阳缨对他一向是当作长线在培植,本就只是来看一看,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谈,此时又因段桐舟的消息而心神不定,勉强喝下这杯茶,便起身离开。
两人是私下往来,自然无须送客,萧元启站在廊下看他远去之后,快速返身回到书房内间,从书架后的暗格里取出了那封遗书。
因为多次翻阅,信封上“吾儿元启”几个字已被揉得有些扭曲,四周微微起了毛边。萧元启呆呆地站了片刻,突然走到茶炉边坐下,抽出信纸,咬牙想朝火炭上丢。
纸页的边缘因逼近热源而发黄发卷,萧元启的手一颤,又猛地收了回来,闭上眼睛定一定神,飞快地从中抽拣了数页出来,仿佛怕自己后悔一般用力扔进了火盆,微黄的焰火立时蹿高了数寸。
被留下的信纸大概还有三页,他咬住微颤的嘴唇重新叠好,又放回了信封里,慢慢按在自己胸前。
“母亲你错了,东海现在帮不了我,濮阳缨不过就是个疯子……孩儿能不能从深渊中爬出来,到最后还是长林王府说了算……”
萧元启盯着火炉上轻轻飘起的纸灰,似乎终于拿定了主意。
身为长林世子,萧平章带着亲卫出城进城都属常态,并没有任何人加以关注,荀飞盏亲自护送北燕使团稍显有些奇怪,但也有可能是皇帝陛下给予惠王的特别礼遇,直到巡防营得意扬扬大张旗鼓地从城外捆了几十个人犯回来,京城上下才把这三件事合在了一起,迟钝地意识到今天应该是出了件大乱子,各种消息刹那间便开始漫天乱飞。
除开在乾天院里咬牙切齿的濮阳缨以外,对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感觉最为不安的人,自然是内阁首辅荀白水。
勉强忍耐到日暮之后,这位首辅大人乘着一顶小轿悄悄来到统领府的后院,将所有人都屏退,也不绕弯子,对荀飞盏当头直接问道:“听说段桐舟已经死了,是真的吗?”
荀飞盏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过来,冷冷道:“叔父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吗?”
荀白水怔怔地瞪着他,“飞盏,你该不会以为……这些事情又是我安排的吧?”
“和谈尚未达成,马场却能提前得到机密消息;平旌出城落入陷阱,出手的人恰好就是与你曾有关联的段桐舟。叔父是不是想说,这一切不过都是巧合?”
荀白水一脸的无奈与急切,背着手在室内来回走了好几趟,语调甚是诚挚,“不管在你看来我有多可疑,但事实上,叔父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北燕和谈内容说是机密,可内阁加上有司这么多人商讨,其间又少不了文书传递,怎么就咬定是我泄露的?巡防营不是抓到了很多活口吗?尽管审问,若真有一丝一缕牵扯到了我的身上,不用你大义灭亲,我自己便会去向陛下请罪!……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对长林王府有十分的恶意,也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要杀萧平旌啊!现放着老王爷和世子在前头,我杀那个孩子有什么用?”
荀飞盏瞟了他两眼,神色终于稍转缓和。
最初得知马场截杀使团的行动时,他真的是气急交加,对荀白水满心怀疑,可等到段桐舟在他面前跳崖而亡后,这份怀疑反而开始消散减淡。
从容决绝,干脆冷漠,段桐舟明显就是一个没有自己独立情绪的死士。网罗高手为己所用是一回事,培植死士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更何况像段桐舟这样的顶尖人物,自然更是难以驾驭。
与其说荀飞盏接受了荀白水的保证或解释,倒不如说以他对自己叔父的了解,根本不相信他能有本事培植得出如此高阶的死士。
“谁才是背后真正掌握段桐舟的人,叔父你连一丝线索都没有吗?”
荀白水的目光在暗处跳动了一下,脸上分毫未露,叹息着摇了摇头,“叔父是文臣,跟江湖高手半点不沾,哪里想得出来?你还不如多跟长林府商量商量呢。”
这句话倒是说得不假,荀飞盏也觉得没有理由再追问。叔侄二人的心结本由段桐舟引起,他这一死,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