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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飞盏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那个毒妇身上罪名重重,怎么还可能给她收殓尸首安排葬仪?早就埋在野外不知什么地方了吧。”
萧平旌这几日的思绪全在大哥刚刚吐露的秘密上头,倒是真的没顾上这边,呆愣了片刻,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忙向荀飞盏道别,匆匆赶往莱阳侯府。
莱阳太夫人罪行昭昭,又已经死在了墨淄侯手中,她的后事并不值得烦心,真正令梁帝心头有些犯难的,倒是应该如何处置萧元启。
据荀飞盏回报,出事那日萧元启的反应如同疯傻了一般,看上去不像是知道任何内情的样子。而罪人虞氏就算再恶毒,爱子之心仍是有的,她做的所有事情里并没有哪一件需要让儿子来帮手,尽可能对他加以隐瞒似乎更在情理之中。
武靖帝一生五子中只有萧歆和莱阳王是同母嫡出,这位胞弟死后又只有一条遗腹血脉。怎么说他都是先帝的皇孙,本人又未曾做过什么,接连受父母所累显得实在有些可怜。萧歆犹豫再三也拿不定主意,便先指派了一名内使前去莱阳府,将其父母之罪诸条宣讲清楚,让他静思一段时日,待东海使团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召他进见以作定夺。
对于母亲私下的种种所为,萧元启是真的一无所知,莱阳王曾经卷入何等罪行,更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听了天子内使的宣斥,再看过抄录给他的旧案文录及先帝诏书,他的心中已是绝望之极,关在房中哭了一夜,整个人看起来几乎脱形,唯一的一点希望,全都放在了萧平旌的身上。
长林二公子素来深得皇帝宠爱,萧元启觉得只要他肯在陛下御前多哀求几次,放自己出去给亡母送葬的恩典,至少是能够讨得下来的。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封闭府门的兵士已由禁军换了巡防营,依然未见萧平旌的身影。越等越是心焦的萧元启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强行到二门外询问孙统领,却只得了一句冷冰冰的回复:“封禁莱阳府是我巡防营的差使,长林二公子为什么要过来?”
萧元启从小长这么大,赫赫扬扬虽然没有过,但当面的冷言冷语听得却也不多,被府兵重新推回门内之时,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开了个大洞一般,灌进来阵阵冷风,透体寒凉。
那一天他半口水米也吞咽不下,连阿泰都赶出门去,自己一个人跪在曾悬挂母亲尸身的堂前,默默流泪直到深夜。
天边残月如钩,整个莱阳侯府没有半缕灯光。一片死寂黑沉之中,突有一盏琉璃小灯,晃悠悠地飘过庭院小径,停在萧元启身后数丈远的地方。
乌绸软底的足尖在庭院青石上轻点了一下,厅上萧元启听到的却是耳边的一声闷响,惊骇地回过头看到人影,他立时本能般地跃起身,一掌攻了过去。
人影足下分毫未动,宽大的衣袍随风翻起,将击至面部的掌影轻松地卷开,不过三招两式,这位小侯爷便被击飞倒地。
萧元启原本就是性情倔强之人,此刻脑中又是一片混乱只余怒意,爬起来继续攻上,被打飞后又再次爬起,如此三番数次,直到最后再也无力站起,整个人伏在草泥之中喘息。
“根底还不错,内息扎得很牢,若得认真调教,倒还可以更有长进。”
萧元启心头隐隐猜到了面前的人影究竟是谁,但还是红着眼睛瞪向他,试图确认,“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墨淄侯并未回答。后方的琉璃小灯轻轻一晃,濮阳缨的面容在灯光后显现,呵呵笑道:“还是我来介绍一下吧。小侯爷,这位……就是唯一可以帮你实现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萧元启的视线在两人中间交替移动了一下,眸色冰寒,“我心中在想什么,你们怎么可能知道?”
第二十三章 何去何从
递到眼前的信封在微光下透着淡黄的色调,边角稍有翻卷,上方柔软的笔锋看上去那般熟悉,永远不可能错认。
萧元启定定地看着“母绝笔”三个字,泪水已模糊了视线,却没有任何伸手相接的动作。
“怎么?令堂大人临终泣血所书,小侯爷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吗?”濮阳缨倒没有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不禁挑眉问道。
萧元启咬着牙根冷笑了一声,“我的确没有经过多少世事,但也绝不是随人摆弄的傻子。母亲被这无谓的仇恨蒙蔽了二十多年,临死前还要被你们利用。你们今夜过来,想必是打算逼我走上和她同样的一条路吧?”
旁观的墨淄侯眯了眯眼睛,脸上对他的兴趣似乎浓厚了一分。
濮阳缨并不勉强他,转身将遗书放在庭院石桌上,道:“太夫人行事确实不怎么聪明,但是小侯爷,身为人子,你真的相信她的仇恨是无谓的?”
“我已经看过了当年的卷宗,案情清晰,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说,先父并不冤枉。”
“也许吧。可不冤枉……就一定要死吗?”
萧元启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身为嫡皇子,流放、监禁、斥守皇陵,都是可以选择的处置方式。但是结果呢?”濮阳缨冷冷地看向他的眼底,“因为有个固执绝情的父亲,一个从来都只听从父命的太子哥哥和一个要杀他祭旗以立军威的长林王……小侯爷你从此生而无父,到现在连母亲都被抛尸野外。试问,你真的能做到心中无恨吗?”
听到最后两句话,萧元启立时面色如雪,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母亲她……她……”
“早就被内廷司丢出城去了,难不成还装裹着等你送葬?”
“这不可能!”萧元启语声颤抖,“平旌答应过我,他说可以想办法……”
濮阳缨怜惜地啧啧两声,“在长林二公子的心里,你和你母亲算得了什么?不记仇就算他宽大了,这随口答应的事,你还真指望他尽心尽力?”
萧元启用力咬住发抖的嘴唇,依然摇头,“不……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想让我恨,可我不应该恨……像母亲那样的仇恨是最愚蠢的,没有人会同情,没有人会说你做得对。到头来,除了害死了自己,其实什么也不能改变……”
“没错,小侯爷锦衣玉食长这么大,也许确实没有令堂那么多的恨意,”濮阳缨并不着急,在庭院中缓缓走动了两步,神色闲淡,“但是我相信你至少会觉得愤怒吧?他们这些人……那般高高在上,似乎拥有一切正义的理由。他们可以想恩宽就恩宽,想严厉就严厉,而你,完全没有选择,没有力量,除了待在这里等着他们决定以外,你什么也做不了……”
这几句话如钢刺般扎进心底,萧元启捂住耳朵嘶声吼道:“住口!……不是这样的,不是!”
“你可以不恨,当然也可以不想报仇,”濮阳缨蹲下身来,俯在他的耳边,“但你想不想成为陛下和长林王那样的人呢?有地位,有权力,可以主宰一切,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命运。你有先帝的血脉,你是萧氏的儿郎,为什么连萧平旌都可以那般肆意张扬,而你却不得不碌碌一生,只能站在宫城的边缘仰望呢?”
萧元启的手指无力地从耳边滑落,陷进湿冷的草根之下,发红的眸中已渐渐腾起怒火。
濮阳缨站起身退了两步,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遗书,“有空的话小侯爷还是看看吧。看看你父亲当年为了能得一条活命,曾经怎样地哀求过;再看看你母亲在宫里连头也不敢抬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卑微。你不是不想走上跟父母同样的一条路吗?难道躲在府中,从此不敢说话不敢做事,撑着一口气默默如死,就算是跟他们不一样了吗?”
说完这最后一番话,琉璃小灯昏黄的微光如同来时一般晃悠悠地远去,乌袍翻飞时带起的寒风凌厉如刀,几乎快要刺破萧元启面上的皮肤。他呆愣愣地坐在原地,任由疼痛的身体慢慢变得僵冷。
金陵冬夜的寒意足以夺人性命,如果日出之前就这样死去,也许就不需要再打开母亲的遗书,不需要再思虑自己的将来……
晕沉沉软倒在衰草丛中时,萧元启几乎是有些快意地这样想着。
再次醒来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萧元启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薄纱罗帐轻轻飘动,身上穿着软滑干爽的寝衣,搭在胸前的锦被那般的柔软,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能听见母亲低低唤他的声音。
短暂的幻境很快就被阿泰的出现打破,他神色憔悴、焦虑担忧地凑到床前,关切地问道:“小侯爷觉得怎么样?昨晚您晕倒在院子里,真是把人都吓坏了……”
萧元启抬起手臂按了按钝痛难忍的额头,昏沉沉间突然想起石桌上的遗书,一下子惊跳了起来,光脚踩在地上就要向外冲。
“别、别急……”阿泰赶紧拦在前头,小声道,“就压在枕头下面……没人看见……”
萧元启怔怔地停了下来,全身的力气似乎又被抽走,软软地靠着床挡坐在了地上,手指滑入枕下,指尖轻轻触着凉滑的纸面。
“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阿泰似乎想要劝慰,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口气退了出去。
四面一片宁寂,萧元启仰头盯着卧室顶梁上吉祥莲纹的雕花,纹丝不动地又坐了半个时辰,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从枕下扯出遗书,用力撕开封口。
五六张纸页叠成厚厚一札,每一张都有泪迹浸染之痕。萧元启一页一页不停地翻着,眼底越来越红,悲伤的表情却渐渐褪去,变得僵冷、阴沉而又麻木。
飞快地看完第一遍,他用力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重新又开始看第二遍。
阿泰的声音突然从安静的屋外传来,似乎刻意提高了音调,“哎呀二公子怎么来了?小的参见二公子……”
萧元启微微一怔,快速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将遗书稍稍卷了卷,重新塞到枕下,抚平帐帘转过身,刚刚与走进来的萧平旌面对面。
眼见他数日之间瘦了一圈,萧平旌的眸中浮起不忍之色,抓着头皮好一阵都没有说话,显然在斟酌词句,“我来之前去打听过了,你母亲由内廷司派人掩埋,虽然没有标记,但具体的位置,应该还能查问出来……我那天一直在找机会向陛下开口,可后来家里出了点事……所以……”
萧元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家母这样卑微的罪人,自然是想得起来提一提,想不起来就算了。”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噎人,但他面色青白的恍惚样子又有些可怜,萧平旌并没认真计较,只是劝道:“你突遭大变心绪不宁,我能理解。但平心而论,先有恶因方得恶果,陛下的处置……并无丝毫不妥。”
“二公子说的是。”萧元启唇边浮起一丝惨淡的冷笑,“先父获罪而死,陛下还肯赐我爵位,养我母子在京,确实是仁厚之君,没有丝毫不妥……只是我……我既然没有这样的福分,就不该享这帝都富贵。倒不如从一开始,便将我母子逐出这繁华之地,从此断了执念,不生妄想,说不定还可以相依为命,得个善终。”
萧平旌不由皱了皱眉,“我听父王说了,当年旧案是非分明,没有什么含糊的地方。说到底,是你母亲自己心魔难除,才会把陛下的恩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