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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启急忙赔笑了一下,躬身道:“太后娘娘知道,我大梁皇族春猎,一向并非玩乐而是祭典,祈求天下万物繁衍生息,皇家子弟勇武,边境战事平顺。正如娘娘所言,近来内廷与朝堂多有不安,比起往年,更加应该诚心诚意礼祭上天。如若随便取消,恐怕对江山不利。故而朝臣惶恐,暂时未敢奉诏。”
“未敢奉诏?”荀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圣驾出行不是小事,没有首辅大人坐镇,哀家就是不放心。到底是谁不敢奉诏,让他当面来回,哀家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脸。”
“太后娘娘多虑了。圣驾春猎,无论是禁军安防,还是朝阁留值,皆有章程可循。微臣以前也曾襄助首辅大人安排过,颇得他的赞誉。”萧元启说到此处,抬袖拭了拭眼尾,“为了荀大人在天之灵能得安心,微臣必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安排妥帖。”
荀太后不由也红了眼圈,难过地道:“兄长以前……确实曾向哀家夸赞过你做事细心……”
“臣每每见到安如少食寡言,心中便如刀绞一般。可以想见太后娘娘如此悲痛,陛下的心里一定比臣更加难过。若是娘娘能够暂离京城,稍加振作,至少陛下可以略感宽慰,不必太过担心娘娘的御体。”
他语调哀沉地推出萧元时来,荀太后果然有些松动,可犹豫片刻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主意未改,“你说的这些虽然有理,但哀家心中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发慌。此时宜静不宜动,圣驾还是留在宫中的好。”
萧元启既失望又心焦,语调不由稍急了些,“太后娘娘,春猎大典乃是祖制……”
荀太后低垂的眼帘猛地一抬,眸色甚是凌厉,冷笑道:“哀家嫁入皇室的时候,你母亲还在东海呢。莱阳王这是跟谁学的,在我咸安宫里头提祖制?”
深知这位太后娘娘不是个柔善之人,萧元启哪敢再多言,立即低下头来,跪地请罪。
“武靖爷时,先帝时,都曾因故停过春猎,也未见有这么多的逆耳之言。怎么,轮到陛下就不行了吗?”荀太后紧盯了他片刻,大概对他伏地惶恐的样子还算满意,这才稍平怒意,拍了拍座椅的扶手,“哀家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从咸安宫中铩羽而归,萧元启脸上的铁青色一路未褪。回府后听何成说狄明正在书房等候,他又赶忙稳了稳心绪,端整面色,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沮丧。
推开房门,独立在茶案前的狄明立即转过身,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萧元启摇了摇头,“取消春猎已成定局,御驾绝对不会出京了。”
狄明怔了片刻,语调迟疑,“那……那要等明年吗?”
萧元启心头一紧,用力咬住了牙根。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就算朝中大势能够稳住,可东海……东海也绝不可能让他安安闲闲再过这一年。
“夜长梦多,不能再等。只是改在京城里动手,胜负便是未知之数。将军如果心意有变,本王倒也能够理解。”
狄明并不在意他这句话到底是试探还是真心,语调冷冽地应道:“我既已决定跟随王爷起事,早就知道要冒生死之险,又怎么可能迎难而退?”
“好!能得狄将军在我左右,即便最终要血战宫城,本王也无所畏惧。”萧元启立时面露喜色,郑重地向狄明抬手为礼,“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势,已不能按原先的想法一味求稳,恐怕得要冒些风险,赌赌运气了。”
动手的地点从九安山改到京城,以前商议的分兵、伪诏等许多手段需要大改,而狄明又必须按原定行程出京,以免惹人起疑。眼看时间已经不多,萧元启忙命人备下膳食,两人在书房边吃边谈,足足商议了一整夜,才算大致定下了一个新的计划。
通宵灯亮,铜台上的烛泪已堆似小山。何成轻轻叩响门扉,提醒时辰已到。萧元启起身,亲自将狄明送到北角门边,握手叮咛:“将军回营安排妥当之后,便可派人入京通知我,到时本王再给你约定之期。……唉,无论最终成败如何,至少你我,也算是为这大梁江山,尽了自己的心力。”
狄明心头微热,用力抱拳深深一礼,坚定地答道:“末将相信王爷是天命所归,无论多少波折,也一定会心想事成。”
暗伏在角门外小巷墙头的岳银川看着狄明的背影悄然消失于街口,心头沉沉如压巨石。
一个人但凡起了谋篡这样的心思,绝无可能轻易打消,岳银川眼见东湖统领在莱阳府中留了一夜,稍稍一想就能猜出春猎取消的决定,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萧元启的任何计划。
可是就算他提前猜到了又能怎样?来自芡州边城的区区七人,试图阻拦赫赫羽林数万精兵,实可谓螳臂当车,似乎极其可笑,却又让人根本笑不出来。
眼见主将忧心忡忡,谭恒忍不住出言劝道:“我还是觉得不大可能……没了春猎,五万禁军镇守宫城,就算东湖羽林已在莱阳王的掌控之中,那也不是必胜之局,他真的敢这么冒险吗?”
岳银川叹息了一声,“金陵承平已久,谁都想不到莱阳王包藏祸心,荀大统领又不在,禁军……也未见得就无懈可击。”
“羽林营至少还驻军在外,禁军可就在荀老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呢,他才去世多久,莱阳王不可能有机会……”
这句话中似乎有什么地方触动了岳银川,他霍然回头,怔怔地看着谭恒。
荀白水临死前模模糊糊吐出的那几个字,岳银川反复思量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谭恒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提起他,倒让这位年轻将军灵光一开,神色有些激动。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荀大人临终所言是什么意思了!”
“什、什么?”
“他想让我去通知长林王,他想跟我说,能护卫陛下者,唯有长林王!”
谭恒又是惊讶,又是茫然,呆呆地问道:“可是老王爷不是已经崩逝很久了吗,将军要怎么通知……”
岳银川快速下了决定,无心多做解释,一把抓住副将的肩头,认真地问道:“小谭,你不是一直有个心愿,想要去看看天下闻名的琅琊山?”
谭恒的眼睛顿时一亮,用力地连番点头。
次日清早,初升的朝阳刚上树梢,雾气未散,瓦上犹是一片白霜。谭恒收拾整齐,换了一身褐色短衫,背着包裹和佩剑走出主屋。
佩儿从厢房廊下走出,怯生生地在小院中迎上他,蹲身行礼,问道:“谭将军是要出远门吗?”
谭恒点了点头,温言道:“我请将军给你匀了些银子,就放在里面茶桌上。虽然不多,但也够你再去租个地方日常花用。记住,最好住得离宫城远一些,尽量待在屋子里不要出门。我们将军说,就算京城真的有变,也不大可能会波及庶民,不用害怕。”
佩儿眼中浮起泪水,“我明白。那你们呢?”
为了让她宽心,谭恒玩笑般地挤了挤眼睛,“放心吧,我们也希望风波平定之后,人人都还活着,将来可以再次相见。”
佩儿心头一绞,顿时泪如走珠,谭恒忙抬手给她拭去,柔声安慰,“你是个好姑娘,既然能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后福。”
遣派了谭恒前往琅琊山之后,岳银川将余下的五名侍卫分成了三班,并不敢更多接近莱阳王,而是尽量死盯住何成,希望能够提早发现一些变乱的前兆。最初半个月极是安静,何成打理着巡防营的例行事务,毫无异常,直到清明那日,他在东门接到两名羽林信使,引领进莱阳王府,半个时辰后又亲自护送出城,可谓来去如风。
越是这般快速的讯息接触,越像是已经开始行动而非尚在筹谋,岳银川心知不能再等,闷闷沉思到日落黄昏,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来到了兵部尚书晋勋的府邸前,递入拜帖。
因筹议东境方略一事,他与晋勋这些时日接触不少,但前往私宅求见却还是第一次,更何况天色已晚,并不是正常拜客的时辰。接到通报的老尚书惊讶之余,反倒起了好奇之心,命人将他请入前厅,穿着便服过来相见。
“这么晚了岳将军到老夫家里头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岳银川抱拳行了礼,视线扫过周边的侍从们,“末将的确有要事相告,能否请尚书大人……”
晋勋虽然不解,但还是挥手斥退了侍从,“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说吧。”
岳银川确认周边无人,这才深吸一口气,撩衣跪了下来。
勾结外敌、交结羽林、叛国谋逆……每一项罪名单独拿出来,都能成为震撼朝野的一道惊雷,偏偏就是汇集起来的时候,总是无端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真实感,让人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接受。晋老尚书对此的反应也不例外,听了岳银川尽量简短的举发之后,又惊又怒,直接拍桌斥道:“简直胡说八道!皇家羽林向来只奉御旨行事,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掌控!”
“末将亲眼看见,狄将军在京城停留之时,多次出入莱阳王府……”
“羽林统领进京述职,陛下钦令由莱阳王和中书令主理,他当然要出入莱阳王府了,老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大人,末将并非只凭一些蛛丝马迹就随便猜测,刚刚也跟您说过,那名被救下的婢女……”
如果说荀白水当初只是半信半疑,那么晋尚书显然连听都不想多听,立即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婢女恶奴乃是下贱之人,其言岂能轻信?在老夫看来,你方才说了这么多,桩桩件件都是牵强附会,没有半点实在的东西!幸亏你还知道夜里私下找到老夫说这些,若是旁人,早就以毁谤之罪将你拿下了!”
身为部阁重臣,晋勋通晓政务,阅历深厚,并非没有足够的思辨之力。但大梁自武靖帝起连接三朝,无论金陵城怎样风波迭起,至高皇权皆未曾受过真正的威胁,这让大部分朝臣对于临近的危机都失去了必要的敏感。更何况莱阳王府的根基实在浅薄,在这位尚书大人的眼里看来,萧元启根本就没有足以掌控羽林、发动兵变的实力。
“岳将军还年轻,又曾为国立功,老夫本着惜才之心,可以饶你这一回,但你若继续说这种虚妄不实之言,那就没有人帮得上你了!”
老尚书一甩袍袖转身离开,气呼呼地消失于夜色之中。岳银川追了两步,又绝望地停了下来,双拳握紧,心头一片冰凉。
三月中,谷雨将近,浮萍始生。连续数日绵绵阴雨之后,难得有一日放晴。莱阳王府荷院花厅上摆出盛筵,萧元启一袭王服,神采奕奕地步出二门,来到影壁之前迎客。
能得这位正当红的宗室郡王亲自礼迎的当然也并非普通的客人,正是四位禁军副统领中的三位:唐潼、郑春洮和谢鼎。
“三位统领大人光临敝舍,荣幸之至。”
唐潼的职阶略高半级,代三人回话:“承蒙王爷见邀,当然应该来。您不是还说,有我们大统领捎来的书信吗?”
萧元启一面侧身示意客人们前行,一面道:“是啊,荀兄可能是为了寄送方便,把给拙荆的家信和给诸位统领的书信全都封在一起送到我这里了。本王想着,这个年过得乱糟糟的,都没好生请过客,所以略备薄酒,借这个由头大家聚一聚。可惜吴大人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