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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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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启在阴诡机谋中翻滚了这些年,性情远比以前更加多疑。戚夫人说得越是好听,他的心头便越是不安,皱眉问道:“国主想在工部找的那份旧稿到底有多重要,值得夫人冒这么大的风险?”

  “国主为何看重那份旧稿,我空口解释您也未必会信,反正我的人把它找到之后又不能立即飞出去,王爷到时亲自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她的话萧元启并未完全采信,但盘算利弊之后觉得还算可以接受,语调微见松缓,“要安排你的人进工部倒是不难,库房书办只是杂役人等,我明日就能让他进去当值,轮班数日混熟了脸,等到年后各衙开府,想干什么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夫人以为如何?”

  戚夫人合掌笑道:“王爷放心,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您行事如此爽快,我也不会让您失望。荀白水明天踏出府门拜客之际,便是他的末日。”

  荀白水掌政多年,行事一向谨慎,他身边的防卫有多严密,萧元启比谁都清楚。无论戚夫人如何信誓旦旦,他都不敢全然相信,喝了两口茶后,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细节安排。

  “王爷如此担心,莫非已经亲自出手试探过了?您放心吧,国主既然主动提出交易,当然不可能是仓促行事。我的武功虽然不及王爷,但论起暗中刺杀,您可就大大比不上我了。东海在金陵已经暗伏了人手,如何探查,如何设伏,如何动手,我自然会安排得妥当,仔细算来,其实只有两件事需要王爷暗中相帮。”

  “哪两件?”

  “一是夜间有些动作,要请何将军的巡防营加以遮掩;这二嘛,还有个拿不准的人,必须得单独想办法应对。”

  戚夫人忽隐忽现的诡异身手绝对称得上是一个顶尖的刺客,连她都说拿不准的人,萧元启不用多想也知道指的是谁。

  “……荀飞盏?”

  “只要他在城中,便是一个难以把控的变数。不知王爷有什么办法?”

  萧元启眸色阴寒如冰,冷冷哼了一声,“我自小就认识他,知道他最在意什么。你不用管了,在你动手之前,我一定能把荀飞盏引出城去。”

  第三十四章 是非已空

  与金陵城大部分高门贵第一样,荀府下人们所居的偏院和边厢,也是整所宅院每个清晨最先开始苏醒的地方。五更鸡鸣,负责洒扫和供应热水的粗役最先起身开始劳作;卯初二刻,侍卫轮岗,边门角门开启,担当采买的家仆们陆陆续续往返出入;前院管家在辰初开始四处巡视,近身伺候的侍女小厮们也轻手轻脚地起身,先行洗漱以备召唤。这个时候的主子们当然还在安睡,只有习惯早起的荀飞盏走出了房门,在自己的院落里修习早课。

  初九这日的清晨,边门刚刚打开,一名穿着莱阳府号衣的亲随匆匆骑马赶来,声称有急事求见荀家大爷。门房仆从不敢耽搁,赶紧领了进去。不多时,荀飞盏神色严肃地大步奔出,命人牵来坐骑,翻身上马,踏着一地碎金般的朝阳,径直奔向南越门而去。

  劳碌终年的普通百姓们只在正月里才能休憩,清早的城门外人影稀疏,迷蒙白雾中只有萧元启带着数名亲卫,正不停地向城内仰首张望,一脸焦虑地等待着。

  “你派人来捎信也不说清楚,平章的陵寝怎么了?”奔到近前的荀飞盏一勒马缰,未等停稳便急切地询问。

  萧元启赶忙解释道:“守陵的人半夜赶来进不了城,我也是早上才从巡防营那里得到消息,只听说有盗贼闯了长林王陵,具体情形一概不知。所以才赶紧约你与我一同过去看看。你和平旌交往更多,也好帮我定个主意,看需不需要通知他。”

  荀飞盏关心则乱,闻言不及多想,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长林王陵距离京城南门原有快马半日的路程,这两人的速度当然更为迅疾,日未中天便已赶到,先飞快地粗略巡看了一圈,只见马道两边的虎甬石像倒翻了几个,冥宫外殿供奉的镀金香炉杯盏失窃少许,而陵寝本身未有伤损,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好在守陵的护卫警醒,盗贼未能潜入,总算没有惊动亡灵。”萧元启扶了虎甬一下,“这里我派人来收拾就行了,倒不用通知平旌,大哥觉得呢?”

  荀飞盏点头赞同,“守陵护卫也归禁军统管,我去禁卫府招呼一声,让他们再加派些人手巡视。”

  两人商议已定,一齐转头看向马道前方高耸的石坊,思及往事,神色都有些黯然,默默整肃衣冠,迈步而入。

  萧平章的墓室远在长林王衣冠冢的侧后方,更是未受丝毫侵袭,坟前供果摆放整齐,白玉所镌的石碑也甚是洁净,可见守陵人的确算得上尽职尽责。

  荀飞盏单膝跪在碑前,指尖抚过他描红的名字,低声道:“不久前我去看了策儿,他已经有这么高了……孩子很可爱,真可惜你没有能够亲眼见到他……”

  王陵周边松柏森森,突有一群寒鸦惊飞,嘶哑的鸣叫声在林间回荡。萧元启抬头看了看,也单膝跪下,感叹道:“不知不觉,平章兄长竟然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他是否泉下寂寞……若是大哥今日没有其他要务,我派人取些酒来,咱们就在这里陪他一天吧?”

  初九并非祭扫之日,但荀飞盏进了陵区后就已经有些不愿离开,萧元启的这个建议正好提在他心坎上,当下便点头应诺,在石碑前半跪半坐了下来。

  荀白水夫妇日常的起居习惯,萧元启早在新婚时就已经向安如打听得一清二楚。他掐准时辰将荀飞盏诱离出城后,何成立即在荀府周边的街巷内添加了巡视的人手,奉命时刻关注事件的每一步进展。而作为履约一方的东海,对这次新的交易显然也极为重视,戚夫人调动出安插在金陵城内的所有力量,连夜通宵地设置好了暗杀陷阱,就等着荀白水那辆御赐的华盖马车走出府门,一步一步踏向那道专属于他的鬼门关口。

  不过此时的萧元启也好,戚夫人也罢,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偏差,那就是荀白水原有的行程安排其实已经变了。

  初九这日华真大长公主府上开年宴,所有朝阁重臣都已确认将要出席。勘查路线、计算时间、选择地点、安置人手……整个谋刺方案全都是基于这个消息设计而成的。至于昨天下午他突然决定不去赴宴而改往大理寺,莱阳王府根本一无所知。

  情报陈旧迟滞,计划没赶上变数,往往是大部分行动最终失败的主要原因。

  不过也只是大部分,而并非全部。

  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是由运气和巧合来决定结果的,荀府到大理寺与荀府到公主府之间,竟有一大半路线完全相同,而戚夫人选择将要动手的地点,恰好便在这段重合的路线上。

  也就是说,荀白水临时的行程变更,居然丝毫也没有影响到莱阳王府深夜商定的行动计划。

  这是萧元启难得的好运,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也是荀白水最终的噩运。

  辰正二刻,荀夫人看着日晷的针影轻声唤醒了夫君,带着侍女们伺候他起身洗漱。大概是因为已经下了决心,这位首辅大人昨夜睡得还不错,憔悴的面色有所缓解,神清气爽地坐在窗台前让夫人为他修面挽髻,同时指了顶轻便的绸帽佩戴。

  “老爷今日赴宴,怎么不戴玉冠?”

  “今日有些公事,不去大长公主府了。”荀白水起身穿上外袍,抬起手臂让她束系腰带,突然间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对了,侄女以前住的院子,可还留着?”

  荀夫人一怔,“老爷问的什么话,当然还留着。”

  荀白水眸中闪过一丝悲怜之色,叹了口气,“你记得派人时时打理,不要荒废了。咱们荀家的姑娘,怎么也得好生照顾着,至少不能让她受罪。”

  荀夫人不明所以,却又本能地感觉心惊,正想追问,荀白水已经大步走出房间,在廊下吩咐道:“来人,去请大爷过来,陪我出一趟门。”

  荀樾应声离开,片刻后皱着眉头回来禀报,“回大人,大爷一早就出去了。要派人追他回来吗?”

  荀白水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又摇头,“不必了。你执我内阁钧令,到京兆尹府调派一百府兵,随行护卫。”

  首辅车驾以往出行,常例是一百府内亲卫相随。荀白水虽未料到萧元启真的就敢刺杀,但由于不再信任巡防营,今天又特意加调了一百京兆府兵同行,这个程度的护卫能力除非起兵造反,否则谁也不可能轻易接近到他身前,行事已经算得上是极为谨慎。

  除了护扈周密以外,荀白水乘坐的这辆御赐车驾也与寻常官员的马车不同。其四周围挡以梨木为骨,外罩由添捻金丝织就的厚缎裁制,在冬季还多了内层棉围,更加厚密,若非极为强力的硬弓,根本射不出能穿透它的利箭。再加上行进时不停移动,连侧方都有人体马匹相隔,若想以暗箭射杀的方法谋刺,成功的概率基本也可以预估为零。

  身为一名顶级的女刺客,戚夫人从一开初就没有考虑过硬闯与远程。她的暗杀计划之所以能够得到萧元启的认可,最关键的部分仍然在于“接近”二字。

  车轮辘辘,驶过了又一个十字街口。少量行人和摊贩们主动避让,自觉地与开道府兵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前方渐渐接近官衙集中的重要街区,主街的街面变得更加平整,皆由长方的青石板拼铺而成。府兵护卫踏步而过,有两人在踩上某些石板时感觉到了异样,不禁低头多跺了一脚。但由于队列快速行进,这两人还未及细想,便被后方的同袍裹带着随队前行了。

  三十名开道府兵之后,紧跟着便是二十人的荀府卫队。华盖朱轮的御赐马车位居中央,由两侧共计八名骑兵护卫陪同。不紧不慢的车轮沿着前方五十人的脚步印迹,碾过了一块又一块的青石长板。

  一道尖锐的鸣哨突然吹响,避让在街旁的十来个路人和摊贩应声暴起,亮出兵刃猛冲上前。这点攻击当然不足以冲破护卫的厚度,但却成功地让整个队伍暂时停了下来。

  随行在车厢边的荀樾拍马向前,观察了两眼战况,正要派出荀府卫队相助剿杀的时候,车轮前方的那段路面突然爆开,四条人影飞速跃出。

  连夜移开原有的青石,在下方挖出空间,隐藏刺客,再铺上涂画成石材颜色的木板遮盖,这项工程的动静其实并不小,若没有巡防营的全力配合,不要说戚夫人这样的异国谍探,就算是金陵城里的实权人物,只怕也很难做到悄无声息。

  木板迸裂,暗器飞出,现场局势瞬间大变。这个计划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繁复,而在于精确。让自己藏身的“青石板”恰好位于护卫与马车之间那短短的一段空隙中,便是戚夫人赖以得手的最大关键。

  猝不及防之下,马车两侧仅有的数名骑兵须臾间便被暗器射翻。戚夫人踏着另三名刺客搭出的剑梯,跃身而起,手中长剑疾如闪电般刺入车厢。

  荀白水是个警觉的人,外间嘈杂方起,他便已经俯身贴在了车板上。戚夫人一剑未中,顺势挥劈,挑飞车帘的同时,也砍裂了前方辕木,厢体随即前倾,他一个老人哪里能稳住身体,立时扑跌而出,翻滚了数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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