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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交头接耳议论新的长槊,宋景休抓起一支:“皇上要亲自阅兵吗?”
杨忠将长槊交还身边士卒:“关中侯指定我们,为皇帝演练相生相克阵法,我们这几日好好练习,不许到时出丑。”
队形刚散,校场外传来马鞭声响,战马咆哮声中,一名斥侯骑兵飞奔而入。梁兵知道必有急事,纷纷闪开。马上斥侯骑兵遥遥禀告:“涡阳城下出现数百魏国骑兵,追逐十名骑兵护送的追锋车,正向城门奔驰。”
追锋车必是魏国贵族所乘,杨忠招手唤来一名士卒,命他飞马去城中,通报关中侯陈庆之。杨忠随后跳上战马,将校场内士卒召集在一起,大声命令:“上马,去看看。”
第一部分 3。2 涡阳之战
涡阳处于南北对峙的边界战火频繁,钟楼位于四条大街交汇之处,可以望见东西南北四座城门,钟楼顶部悬挂一口大铜钟,百姓小民每日按照暮鼓晨钟作息。每逢战事,钟楼便成为主将调兵遣将的场所。今日,钟楼主殿四周挂起红彤彤灯笼,显示贵客临门。钟楼正殿第三层,关中侯陈庆之席地而坐,手持黑子,低头苦思冥想,他对面正是鹤发童颜的梁国天子萧衍。
萧衍棋局领先,面露微笑:“二十几年前,你是我身边伴读书童。我曾问你想学什么,你还记得此事吗?”
陈庆之正在苦思棋局,茫然抬起头来,萧衍抬起目光回忆往事:“你只学围棋和兵法,你如今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这种际遇只有卫青可以相比。”
陈庆之抬头叹气:“哎,陛下让我两子,我却始终未能赢得一盘。”
萧衍举起茶杯,润润嗓子:“可你用兵之法却远远超过我了,我心中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你知道吗?”
陈庆之摇头,萧衍继续说下去:“你四十岁时,我才让你带兵打仗,这是我毕生最遗憾的事情。如果让你二十年前投身疆场,天下早已平定了。”
陈庆之恭敬回答:“陛下过奖。”
萧衍将茶杯放在鼻边,闻着淡淡的香味:“这并非言过其实。去年春天,你与领军将军曹仲宗联合进攻涡阳城,我诏令寻阳太守,名将之子韦放领兵与你们会师。你们营垒未立之时,北魏散骑常侍费穆率军突然到达,韦放的两百士卒殊死奋战,击退费穆。北魏孝明帝元诩又派将军元昭率军五万,增援涡阳,前锋抵达距城四十里的驼涧。你意欲前往迎战,韦放认为魏军前锋精锐,战胜不是大功,失利则涣散士气,应该以逸待劳暂缓出击。”
陈庆之望着茶杯中悠悠升起的水汽,回忆那一战情形:“我不同意韦将军的看法,魏军远来疲惫,离涡阳尚远,必然放松警惕,我们应趁他们没有与城中敌兵汇合,出其不意挫其锐气。而且,我军斥侯骑兵侦知魏军在茂盛的林中扎营,夜间不易察觉四周形势,因此我决定冒险一试。”
萧衍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对面白衣白袍的陈庆之,数年战争没有丝毫磨砺掉他身上书卷气,闭目想像涡阳大战情景:“你亲率麾下两百轻骑突袭魏军,击溃敌军前锋,然后挥师涡阳,与韦放和曹仲宗背靠涡阳与魏军对峙。从春至冬交战上百次,将士劳苦不堪,魏军在涡阳城后兴筑十三个城垒,打算截断你们退路。曹仲宗等得到这个消息,唯恐腹背受敌,军心动摇,意欲撤军。你在辕门手持节令诸军的节仗,慷慨陈词:我们围攻涡阳一年,耗费辎重粮草,大家毫无斗志,只知临阵退缩,岂为报国之举?我偏要等魏国大军集结,置之死地而后生,与他们决战。如果有人想跑,我奉密旨,绝不放过。曹仲宗不敢后退,你在夜中出动骑兵,战马衔枚,突击索虏,连克四座城垒。魏军涡阳守将见救援无望,率城中三万多人请降。你把俘虏编成队伍,命他们回营,擂起战鼓,大声呐喊,紧随于后,势如泰山压顶,魏军城垒先后崩溃,被斩杀无数,涡水为之断流。”
陈庆之的思绪被萧衍的叙说带入一年前爆发的南北大战中,胸口起伏不定。萧衍站起身走到书桌之旁深思许久,提起朱毫,奋笔疾书:
本非将种,又非豪家,
觖望风云,以至于此。
深思奇略
善克令终。
开硃门而待宾,
扬声名于竹帛,
岂非大丈夫哉!
陈庆之攻下涡阳后就地练兵,早有北伐中原之意,现在魏国大乱,时机渐渐成熟,只待禀报皇帝,便想直蹈中原。他打算趁梁武帝来涡阳慰劳,请命提兵北伐,此刻被萧衍的文字激得心潮澎湃,立即拱手陈词:“晋室东迁,中原成为胡人牧马之地,汉人流离失所,尸骨相望,黄河两岸炊烟断绝。臣矢志北伐,在涡阳练兵多日,现在魏国大乱,内有契胡酋帅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屠戮魏国精英,外有葛荣、万俟丑奴和邢杲叛乱丛生,北伐中原在此一举。臣愿领麾下精兵驰骋河洛,光复汉人旧地。”
萧衍目中精光一闪,浓密的花白眉毛轻轻皱起,缓缓从书桌上拿起一本经书,喝口茶水,用表字称呼陈庆之:“子云,你跟随我几十年,我们从来没有隔阂。我修习佛法,深觉世事无常,为人应以慈悲为怀,不能执意杀戮,北伐必将涂炭生灵,我于心不忍。你守好边境,不要让百姓丧亡于战火,这就足够了。我这里有一本亲手所抄的《大涅槃经》,你拿去看看吧,可以消除你杀伐之气。”
陈庆之接过经书,无言以对,只好答谢:“谢陛下。”
萧衍坐回棋桌旁,白眉低沉,心静如水,挥手示意继续下棋。陈庆之焦虑不安,手持黑子心乱如麻,北伐中原是他终身梦想,今天却被萧衍当场拒绝,让他不由得失望已极。此时,门外响起噔噔的脚步声,斥侯骑兵大声禀报:“禀告关中侯,数百魏国骑兵直奔涡阳而来,游骑校尉杨忠带兵迎战。”
陈庆之豁然站起,拱手面向萧衍:“陛下亲临涡阳,非同小可,我登城备战。”
萧衍冷静望向门外的士卒:“那游骑校尉带了多少人马?”
“只有五十。”
“魏军有多少?”
“我们从城上观望骑兵带起的烟尘,至少三百人马。”
萧衍站起身来向陈庆之,白眉迎风摆动:“我和你一起登城,看看魏国兵马。”
第一部分 3。3 却月阵法
杨忠率领骑兵,离开校场,向北飞奔,来到城门外数里的一处高地,隐约看见远方尘土飞扬。七八名骑兵围绕一辆追锋车,向涡阳北门狂奔,他们身后腾起的烟尘渐渐接近,恐怕不到城门就会被追上。
杨忠转身对士卒大喊:“魏兵正好送来给我们练兵,大家听我号令,不得有误。”
马佛念抢在杨忠身边,轻声提醒:“克制骑兵之法,我们还没有演练纯属。”
杨忠微微一笑:“哪里有比战场上更好的练兵场所?”
五六十梁兵都是曾经在涡阳城下鏖战的百战老兵,见到尘土飞扬并不惊慌,自动排成整齐的长蛇阵。杨忠手中环首百炼刀向前一举,大声命令:“兄弟们,冲。”
北海王元颢失去往常气势,披挂骑兵短铠,战马口吐白沫,就要支持不住,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他只好不顾一切逃往被梁军占领的涡阳。突然一队骑兵迎面而来,梁军大旗迎风招展,战马交错的时候,元颢发现对方仅有五十多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我是魏国北海王元颢,从洛阳投奔梁国,后面有魏兵追杀。”
杨忠立马高处向远处观看,追兵绕出森林,尚在七八百步外,被追战马已经脱力,肯定无法逃脱魏兵追杀,心一横,大声命令:“下马,结阵。”
梁兵纷纷下马,将战马栓在阵后,排成长蛇阵面对敌兵。元颢策马来到杨忠身边:“将军,后面有三百多追兵,下马做什么?”
杨忠目光向下,扫一眼他身上被灰尘遮挡的名贵短铠,目光转回追兵:“你们的战马跑不动了。”
数百步外追兵兜鍪上跳动的红樱清晰可见,杨忠没时间向元颢详细解释,转身向后排兵布阵:“老马,你换上北海那个什么龙王属下的服装,分成左中右三批,带着这辆追锋车缓慢后退,吸引敌军分兵去追。你们在四周兜大圈,待我们打败敌兵,竖起令旗,再来汇合。”
马佛念答应一声,八九名梁兵脱下铠甲与元颢随从交换铠甲,分成三路匆匆出发。对面魏兵距离只有五百步左右,终于在烟尘下现出身形。杨忠急速下令:“大眼,率领二十人排成三排,携带弓箭,用新家伙列成长阵,务必拦住敌军骑兵,不能让他们冲断阵形。”
宋景休将环首刀系于腰间,率领二十名梁兵向前几步,半跪将巨大长槊向地面放倒,箭囊置于面前,左手翻飞取下背后长弓,长箭搭在弓上,簇头向下,蓄势待发。其余梁兵排列在后,将元颢等人围在中间,刀盾横于地面,长箭指向天空。杨忠布阵已毕,回头看见涡阳城头步辇和伞盖云集,说明皇帝亲自登城观战,大声鼓励士气:“大家回头看看,皇帝陛下亲临城门,为我们助威了。”
萧衍手扶垛口,居高临下,拧起白眉俯瞰城外,梁军将领和大臣环绕身后,他手指城外难以置信:“这游骑校尉胆子不小,对面五六倍敌军,竟敢背城迎战,他叫什么名字?”
陈庆之拱手禀报:“此人名叫杨忠,几年前从北方逃亡军中。在涡阳之战中,我率领他的两百骑兵奔袭驼涧,击破魏军元昭前锋。”
萧衍大声吩咐左右:“将步辇移至城头,我要亲自为这名游骑校尉助威。”
陈庆之遥望烟尘滚滚的敌人骑兵,认出杨忠布阵的架势:“杨忠十分胆大,相生相克之法还没有练好,就要与魏军交兵。”
萧衍坐于步辇,仔细看着杨忠布阵:“相生相克?我早就想看看,今日正好赶上。真刀真枪打一场,远远好过校场上的花架子。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阵法?”
陈庆之研究历代战例,尤其与漠北游牧骑兵之战,总结出一套克制胡人骑兵的相生相克阵法战法:“大汉的霍去病和卫青凭借骑兵马踏匈奴,使漠南不再有匈奴王庭。晋室东迁,国家失去北方牧场,没有战马供我们组建骑兵,因此卫青和霍去病骑兵对骑兵的战法,我们已经不能为用,相生相克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克制胡骑的战法。”
萧衍不无遗憾,点头表示明白:“我军只能凭借河流和城池与北兵对峙,守且不足,谈何进攻?”
陈庆之自幼跟随与萧衍,从不避讳:“不然,曾经有一位大英雄凭借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反戈一击,气吞万里如虎,横扫河洛,攻入长安,陛下想必知道此人是谁。”
“南宋武帝刘寄奴。”萧衍明白陈庆之所指,目光向城下战场一扫,北魏追兵逼近到梁兵阵前数百步距离,停下战马,观察梁兵布下的奇怪阵势。萧衍目光游离战场,慢慢问陈庆之:“刘裕为何能屡克胡人铁骑,直蹈长安?”
陈庆之站立在萧衍侧面,目光不离杨忠布成的阵形,相生相克战法首次临敌作战,五十对三百,人数相差悬殊,不禁为杨忠暗暗担心。陈庆之压制心中紧张,为萧衍详细描述刘裕北伐的经过:“东晋义熙十二年八月,刘裕发兵五路,准备逆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