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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二狗子拖回栖身的地方,她便开始发热,陷入昏迷。二狗子用从市集偷来的银子,替她抓了
药,喂她喝下,她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
这日傍晚,她躺在破席上有气无力地啃着二狗子辛苦找来的半块馒头,突然听见二狗子一路喊着向她跑来,气喘吁吁地道:〃阿怜,看谁来了?〃
塞进口中的馒头只咽了一半,她远远地看着一个装扮艳丽的贵妇人向她袅袅走来。
这不是多日不见,她一心挂念的素娘,还会是谁。
〃听说你担心我,一直守在徐府外,病倒了。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怎么可能会出事呢?〃素娘纤纤玉指顺了顺她又脏又乱的发丝,突然想到,将手中一个锦布包裹打开,〃瞧,我给你做了一身新衣。〃
这是第一次素娘送给阿怜衣衫,也是阿怜长这么大以来穿着最好看的一身衣衫。她摸着崭新的麻布衣衫,心中感动万分,但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身新衣衫上,而是紧紧地盯着眼前看来有些陌生的素娘。
她讶异地盯着素娘看,徐老爷刚去世三日,还在服丧期的素娘竟然身着了一袭桃粉色艳丽的衣裙,腰间系着一条翠色绣珠丝带,婀娜的身段尽显,盈盈细腰不堪一握。裙身绣着各式各样玫粉色的牡丹花,裙摆的银线云枝暗纹随着她的身体摆动,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乌黑如泉的长发只以一支玉簪轻轻绾起,几缕青丝落在颈间,映得肌肤更甚白雪。再看那张看一眼就让人很难忘记的娇颜,粉面朱唇,眼波含春,
丝丝妩媚,勾魂慑魄。
第十二章素友(12)
对男女之情开始有些懵懂的二狗子正露着痴迷的眼神望着素娘,整个人仿佛三魂被勾走了七魄。
从第一眼认识素娘开始,素娘永远都是一袭素净的衣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阿怜从未见过素娘这样妖娆妩媚的妆容,绝美,但她更喜欢原来那个不施一点胭脂水粉的素娘。
素娘的头一低,阿怜瞧见那朵妖冶的墨莲,正插在她的髻后。
阿怜眨了眨眼,她看见墨莲上升起一团黑气,慢慢地上升,从素娘的下颌一直蔓延至她的鼻翼,她的眼睛,她的眉心……
素娘脸上浮着一种难以言语的笑容,这种笑容是从心里散开,那种雀跃的神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兴奋。素娘原本长得就很美很美,但是这样的笑容却是阿怜从来没有见过的。素娘笑起来美艳若花,配上今日这样妖冶的妆容,举手投足中,将女性的妩媚妖娆尽现无疑。
以前那个纯良朴素的素娘不见了,眼下的素娘有些陌生。
她盯着她头上的那朵墨莲,哑着嗓音道:“素娘,这朵莲花……还在啊?”
过了这么些天,寻常的花儿,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早该枯萎凋落,但这朵诡异的墨莲不但没有枯萎凋落,反而生命力越来越旺盛,整朵花黑得发亮。
素娘抚了抚发髻上的那朵墨莲,盈盈一笑:“很适合我是不是?”
阿怜想说不适合,本能地想让素娘扔了那朵花,但话语卡
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素娘像往常一样打开装满了食物的食盒,阿怜根本无心吃食,但不想素娘难过,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有个妹妹,如果还在的话,应该也是你这般年纪……”素娘摸了摸她的头。
阿怜第一次听素娘说起她的家人。素娘又又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直到素娘的倩影消失在巷口,阿怜才转向一旁正拼命往嘴里塞着桂花糕的二狗子,道:“二狗子,你看见素娘头上那朵黑色的莲花么?”
“嗯……”二狗子点了点头,嘴巴塞得满满的。
“你有没有看见那花冒黑气?”
“唔……”
“你也看见啦?”
“噎死爷了。”二狗子总算吞下桂花糕,一头雾水地望着阿怜,“黑色的莲花?冒黑气?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是素娘头上那朵粉红的莲花吗?哪什么黑色的莲花啊?那明明是粉红的好吗?你这几天饿傻了么?那花明明是粉红色的。还冒黑气,真是……”
阿怜一下子惊住,“粉红色?”
“对啊。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莲花是黑色的?长得像莲花的黑木耳我倒是见了不少。”二狗子又从食盒里挑了一块蝴蝶酥,狼吞虎咽。
阿怜陷入沉思。
难道这几日她真的饿昏了头?不对!她陪着素娘去买花的那天,她看到的花就是黑色的。为什么只有她能看见那朵花是黑色的?为什么素娘和二狗子都看不出来那朵花根本就不什么粉
红色?
第十三章素友(13)
阴霾的天空浠浠沥沥地下了一整天的小雨。
奎河撑着纸伞拼命地跑着才能跟上师父,“师傅,你能慢一点吗?你的腿脚比奎河长,奎河已经很费劲地跟着你了。”
“左前方。”玄遥的脚步忽然微顿。
奎河差一点撞在师父身上,幸好及时刹住脚,顺着看过去,雨幕中左前方一道黑影和一道白影正急速地向前漂移着。他摸了摸脑袋,感慨:“这黑白无常也太敬业了吧,这大下雨天的不在阴曹地府待着,居然还跑出来做事。”
“你见过死人分晴天和雨天的吗?”玄遥望着前方与之擦肩而过的黑白无常使者,薄唇抿了抿。阴曹地府办事的效率依旧还是这么高,容不得人等上一时半刻。
二鬼行色匆忙,忽然白无常疾驰的身影一顿,转身向后方望了望,很快又向前继续漂移。
“还好师父设了结界,这二鬼捕捉不到我们。”奎河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家师父,他长大了一定要成为师父这样霸气兼帅气的男人。忽然想起什么,他又叫道:“我今晨在市集上见见那位徐夫人,整个人变了一个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实在很难相信这样漂亮的一位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玄遥冷淡地道。他的墨莲即出,那便是一定要赶在黑白无常之前,将徐素娘收了。
“走了。”他往反方向步去,速度极快。
只是眨眼的功夫,奎河发现师
父已然飘离数丈外,连忙屏息急驰追上前。
自从一个月前素娘给阿怜送了一身新衣之后,从此便没有在约定的小巷里出现过。
徐府和德盛茶楼的附近,时不时能见着阿怜徘徊的身影。再见素娘,那花枝招展、体态妖娆的美妇人已经不是阿怜认识的素娘了。每每当阿怜想上前与素娘招呼,但无形之中拉开的身份距离与那陌生的笑容,总让阿怜望而却步。
二狗子劝过她很多次,以前徐老爷还在的时候,素娘只是当她是个随意倾倒的泔水桶。如今徐老爷不在了,精神与身体都不用再受折磨,哪还需要她这个又脏又臭的泔水桶。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世道,他们当乞丐的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见过哪个有钱人与乞丐当朋友的?更何况素娘在嫁与徐老爷之前本就是青楼女子,常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阿怜很生气二狗子这么说素娘,但是内心却又不愿意承认二狗子的话有几分道理,依旧坚持每日傍晚时分去徐府守望一会儿。
“好好要你的饭吧!你再这样下去,就算不饿死,也要被雨淋死。你要是再病了,我可不能再帮你弄着药了。”这一天傍晚,二狗子又一次忍无可忍地将阿怜从徐府的门前拖离。
下了一整天的小雨,灰蒙的天色,路上即便还有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也是举着伞急走。
忽然,徐府的大门突然敞开,从中飞出一道人
影,正巧摔在阿怜的跟前,吓了她和二狗子一大跳。她定睛一看,这被从徐府扔出来的是个赤祼着上身的男人,脸与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第十四章素友(14)
惊魂未定,徐府大门内又冲出几个家丁,人手一根粗长的棍杖,对着地上的男人又是一顿暴打。
紧接着,一身衣着光鲜,长相儒雅的徐老爷之子徐光耀扯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从大门内走出。
阿怜盯着那个女人一看,竟是素娘。她刚想上前,却被二狗子拦住,“你疯了吗?”
徐光耀一把将素娘推倒地上,对着家丁咬切齿地道:“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我押去衙门。”
阿怜推开二狗子的手,不顾一切冲上去扶素娘,“素娘。”
衣衫不整的素娘一见是她,嘴角弯出一抹凄美的笑容,道:“还以为雨天,你不会在这呢。傻孩子。”
阿怜听见这一声“傻孩子”,豆大的眼泪随即涌了出来,哭道:“素娘,这是怎么回事?”
“小杂种,闪远一点,不然连你一块送进衙门。”徐光耀一脚踹开阿怜,伸手便用力地揪住着素娘披散的头发,怒道:“你这淫妇,在府上做出苟且之事,败坏我徐家门风,居然外面还勾搭着小叫花子?!难怪我爹后来后悔娶你进家门,原来早知道会有今日。你这个不要脸的淫妇!我要亲眼看着你游街,进猪笼,以慰我爹在天之灵!”说完,“叭”的一声,一巴掌便甩上了素娘白皙的脸庞,五指印立显出来。
二狗子连忙将阿怜拉开,拦在身后,不许她多管闲事。
素娘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忽然间放声笑了
起来,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杏眸一转,怒瞪着徐光耀,骂道:“徐光耀,你枉为男人,你根本就是个让人唾弃的懦夫!想我名满京城的花魁柳素娘是瞎了眼,当年才会信你,想着将终身托付于你这个懦夫,你根本就嫌弃我柳素娘乃青楼女子出生!你不敢向你爹提出娶我为妻,却将我用迷药灌倒亲手送至你爹的床上,你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我嫁给你爹做填房之日,便已对你这禽兽死了心,一心想着好好侍奉你爹,却不想你爹心慈面善,其实也是个实足的衣冠禽兽。你爹知晓你我过往,舍不得责怪你这宝贝儿子,却日夜拿我撒气,轻则骂,重则打得遍体鳞伤,冤枉我与人苟且,冤枉我未出世的孩儿是野种。我那未出世的苦命孩儿就样没了。世人都道你徐家做尽善事,却无人知晓你父子二人背后丑恶的真面目,卑鄙,无耻,虚伪,下贱,龌龊……”
“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徐光耀一张俊脸变得扭曲起来,甩手便又是给了素娘一记耳光。
阿怜瞪大了眼望着素娘,她知道素娘被徐老爷虐待的事,却不想素娘与徐少爷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惨痛的过往,也正是这一段过往才令素娘痛不欲生。
素娘吐了一口血,继续讽笑着道:“徐光耀,你尽管打吧,有种你就打死我!你以为我柳素娘怕死吗?我柳素娘苟延残喘至今,宁可糟贱自己
跟一个下人厮混做出此等下贱之事,也不愿暗地里委身于你这个禽兽,便是故意要败坏你徐家门风,要你徐家名声丧尽!哈哈哈……”
第十五章素友(15)
“你这个淫妇!给我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徐光耀被骂得无地自容,一手揪住素娘的头发,一手不停地抽着她耳光子。
“素娘!素娘!素娘!”阿怜急地直哭,虚弱的身体却敌不过二狗子的力道,被强行拖到一边。
鲜血从素娘的口中流了出来,她不停地笑着,目光像刀一样的犀利,“禽兽!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爹是我杀的,我只后悔没有机会连你也一起杀了。”
徐光耀忽然听到素娘亲口承认杀了他爹,双目变得赤红,跳起身从一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