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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湖中,果然生长满了五光十色的水草。而水草之间多得是自由自在游荡着的鱼儿,发觉有人到了湖边,鱼儿们非但并不害怕不说,还争先恐后的浮向了水面。
看的出来,这草湖里的鱼儿,怕是基本都没有被人捕捞过,因而并不怕人。
“就这里吧!你……”确定四下已经无人的婉婉,终于回过了身,面朝向了跟着赵彦的那个莫颜契卢:“你可以说了。”
“好叫婉婉小姐知道。事情还要从年前时候说起……”
这个莫颜契卢,太康官话说的相当之糟糕,幸好他倒也明白这个事情,所以明显有意识的将语速放的颇慢。
而在莫颜契卢的缓慢的讲述中,赵彦终于将事情的头绪理了出来。
看起来,白帐酋长呼衍勖并没有说谎,而是这些年来都一直持续着对婉婉身份的调查,而这个莫颜契卢就是专门设置的调查人之一。
当然了,听莫颜契卢话里无意泄露的意思。他们调查人的工作并非仅仅调查婉婉的身世,而是还要帮着他们所小众的呼衍勖,调查沙族各部贵人、百姓诸如家中丁口、牛马数量、个人武力、生活水准在内的各种资料。
所以这调查进行的其实颇为缓慢,而这个莫颜契卢能够查到婉婉身世的情报。很有点运气的成分在。
当时,奉命在列克沙部调查的莫颜契卢,调查对象原本并不包括那个老缠头人牧奴。但赶巧的是那老牧奴因为老眼昏花,弄翻了主人家新挤出的马奶。于是被彪悍的女主人好一顿鞭打。
这个莫颜契卢心底还不错,觉得他要是不说个话。弄不好那缠头人老牧奴,会被女主人打死后,就开口替老牧奴求了个情。
然后,莫颜契卢才例行公事般,向那家余怒未消的女主人,描述了下当初樊老太太,捡到婉婉时的大致状况,询问对方是否能够提供有用的线索。
那女主人,自然是毫无疑问的摇头说不知道,接着就丢下莫颜契卢忙自己的事情而去。
莫颜契卢完成了工作,也打算就此离开来着,没成想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老牧奴,却拼命发声叫住了他,说自己知道内情。
莫颜契卢先开始也是不信,他觉得这个老牧奴多半是觉得他人好,想要胡乱攀扯些东西来让自己脱离苦海,免得迟早在那暴虐的女主人手下死于非命。
那老牧奴一听这话,顿时就急眼了,在求莫颜契卢给了几口酒喝后,他挣命般挣扎着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那老牧奴说,二十年前他还是缠头人最后的大部族,占据着草湖滩的塞若部之自由民的时候,有个自成楚仙帆的外乡人,因为被人追杀而逃入塞若部。
也不知怎么的,没两年时间这个楚仙帆就和族长家的掌上明珠,大家都梦寐以求的席琳古丽小姐,成为了爱侣。
那时候,塞若部里不服气的棒小伙儿大有人在,只是大家在公平挑战之后,却发现居然没人打得过楚仙帆。
缠头人其实与沙族人一样,也是崇拜英雄与强者的,于是楚仙帆与席琳古丽小姐的爱情,也就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但也许是老天不眷顾缠头人了的缘故,老族长不知怎么突然就脑子发昏,向早已经成了气候的沙族八部突然宣战。
天可怜见,但只靠势单力孤的塞若部,哪里是沙族八部的对手?
再加上老族长昏招跌出,虽然大家在已经入赘为族长之婿的楚仙帆,以及少族长等英杰的带领下,奋力赢了不少战斗,可两场由老族长亲自指挥的关键大战,却都是有输无赢,导致族中的精锐尽丧。
终于有一天,沙族八部的兵马,杀进了塞若部的根据之地——草湖滩。
老族长去圣湖,祈求圣湖中的天龙女,出来让塞若部能够逃脱毁灭的厄运。
只可惜,无论那昏庸的老族长如何苦求,也没有得到天龙女的回应,反而还被杀进来的沙族飞驼兵,斩杀了掉。
而那一夜,席琳古丽小姐刚好临盆,并诞下了一个女婴。
明白事情已经不可为,席琳古丽小姐便以死相逼,迫使原本打算带她一起逃亡的楚仙帆,带着刚出世的女婴杀出了重围。
但在楚仙帆走后,席琳古丽小姐却又镇痛发作,再次诞下了个女婴。
这一次,席琳古丽小姐只能求还留在身边的侍女、阉奴,还有为她接生的接生婆,救救她这个苦命的孩子。
也许是人在急迫之时,总会有急智生出来的缘故,那几个侍女、阉奴与接生婆居然想出了化装成沙族人,带着席琳古丽还有初生女婴,一起逃走的主意。
最神奇的是,这伙带着些细软的弱小逃亡者,居然真就成功逃出了草湖滩绿洲。
但可怜的是,丫鬟、阉奴还有接生婆,护着席琳古丽与女婴组成逃亡队伍,最终还是没能够逃脱厄运。
在快要逃出沙漠时,一支穷凶极恶的马贼,发现并袭击了她们,席琳古丽与几个勉强能战的侍女拼死而战,竟一举重伤了马贼的首领,于是事情就彻底坏了……
第124章我不属于这片沙漠
再后面的事情,就是婉婉也知道的了。
母亲与家仆们悉数死难,尚在襁褓之中的婉婉,则幸运的被恰巧路过樊老太太所救。
但事实上,跟随席琳古丽出逃的奴仆之中,还有个阉奴并没有死,而只是重伤。
没错,那个阉奴,就是莫颜契卢所探访到的,那个差点被其女主人打死的缠头人老牧奴。
“婉婉,你千万要冷静!”
看听完莫颜契卢的讲述后,婉婉的情绪明显已经有些不稳,赵彦忙出声劝说道。
就算莫颜契卢先前的说法,存在着偏向于沙族人的内容,但这样的族仇家恨……谁又能真说得清楚,究竟谁对谁错?
再者,冤冤相报何时了?
难道让婉婉这样的才女,领着已经支离破碎的沙族人,和俄赫尹穆一样再打回来,把如今势大的沙族再杀一遍不成?
那要杀到什么时候?
诚然,这思路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可换个角度这也正是所谓的第三方客观角度,不是么?
“赵公子,你别担心,贱妾只是、只是……对不起,贱妾想一个人稍微静静,可以么?”
婉婉神情哀伤的看着赵彦,她的语声中带着丝丝颤抖。
“好。”
赵彦点点头,现在这种时候确实是让婉婉先自己静静,然后再慢慢劝说比较合适
不过在给婉婉个安静独处的环境之前,赵彦却伸出手去,按在了婉婉的肩头。
“婉婉。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嗯。不仅仅是我,相信心月姐以及大家。都会做出和我一样决定的。”
轻轻拍了拍后,赵彦这才转身就走。
“婉婉小姐,其实刚才有些事情,我说的还是不太清楚。你或许并不知道,你身上其实还有四分之一的血,来自于我我们沙族,因为你奶奶……就是呼衍酋长的姑姑。”
先前将婉婉的身世,并不讳言和盘托出的莫颜契卢,却并没有随赵彦转身走。而是留在原地将他之所以先前和盘托出的理由,终于说了出来。
看的出来,这个莫颜契卢很懂得说话的技巧,因为这种近乎于重磅炸弹的消息,先说还是后说在效果上,有着很大的区别。
心意已乱的婉婉,果不其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当年,若不是塞若部与呼衍部之间,有着这一层的姻亲关系。塞若部哪里能够一直占着这水草丰美,又是商道必经之路的草湖滩绿洲?如果婉婉小姐您的外祖父,不知怎么突然向沙族八部发难,杀伤了我们沙族大量人丁。事情又如何会闹成那般不可收拾?”
趁着婉婉心乱如麻,莫颜契卢又继续说道。
原本慢慢走着的赵彦,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停下了脚步,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婉婉心乱了。赵彦却还没有。
赵二郎也是读史书的,所以他如何能够不明白。在争地盘的时候,不要说姻亲了,就算是父子血亲也不好使的!
所以,莫颜契卢前面说的话,赵彦还可以勉强接受,后面又说的这一大堆嘛……呵,你们沙族都已经笑到了最后,却还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没有嘴巴来辩驳的失败者头上,不太妥当吧?
这个莫颜契卢确实是个机灵人,听到赵彦那故意发出的咳嗽声,他便忙住了口不在多言,而是朝婉婉行了一礼后,恭敬的倒退了三大步然后才转身走。
赵彦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身,就头也不回的再次迈步。
待走出了二三十丈远之后,赵彦才偏离的大路,斜行到了一棵两三人合抱粗的红柳树之后。
转过身,赵彦便看到了恭敬跟在后头的莫颜契卢。
“除了那个老牧奴,还有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婉婉她的身份,就是那个什么席琳古丽的女儿?还有,带着大女儿突围的楚仙帆,最后究竟是什么下场?”
赵彦也懒得在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劈头就问。
“回赵二公子的话,虽然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婉婉小姐不是席琳古丽小姐的女儿,但根据京城樊老太太的说法,以及那老牧奴的说辞相互映证,此事已经是8九不离十。至于那个楚仙帆……”
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后,莫颜契卢略微沉吟的一下,才又用他那声调怪异的太康官话,继续说道:“好教赵二公子您知道,当年兵荒马乱到了极点,所以、所以……实在是不知其所终。”
“是——么?”
赵彦看着莫颜契卢的眼睛,拖长声音问道。
“小人若有半句谎言,便让沙鹰吃了我的心肝,漠狼吞了我的血肉!”
那莫颜契卢赌咒发誓的回答道。
“哦。”
赵彦有盯着莫颜契卢看了会儿,才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也是,本少爷跟这家伙斗什么心眼,他无非就是个知道内情不算太多的下人而已,那个故意没有跟出来的白帐酋长呼衍勖,才有可能知道些真正的内幕啊。
“你先回去,向你家呼衍酋长复命吧,就说本少爷一会儿再找他喝酒。”
所以赵彦挥挥手,让莫颜契卢先退下了。
和先前同样,莫颜契卢倒退了三大步后,才匆匆转身而走寻白帐酋长呼衍勖而去。
赵彦也不管莫颜契卢究竟去了哪里,而是站在红柳树边眺望湖畔,等候着整理好心情的婉婉,顺着小路走回来。
只是,赵彦先等到的人,却并非是顺路而回的婉婉,而是……白帐酋长呼衍勖。
“怎么,呼衍酋长怕我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不成?”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赵彦笑中带刺的问了句。
“我若是怕,便不会让莫颜契卢把此事说出来。更不会孤身寻过来。”
大约是饮多了酒的缘故,白帐酋长呼衍勖的脸颊泛着红。
“也对。”赵彦朝呼衍勖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句真心话,我若站在呼衍酋长你这位置,多半是会把这件事情瞒下来的,因为怎么想最终都会是出力不讨好呢,呼衍酋长啊呼衍酋长,你可真……傻。”
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赵彦心里头其实还比较佩服呼衍勖,理由则是如上所说。
“输出来赵二公子您或许不信,其实我呼衍勖平生——最重血脉亲情。”
虽然贵为沙族八部之大酋长。面对赵彦并不恭敬的说法,呼衍勖并没有什么恼羞的样子,而是一副坦然的模样。
“就算那事情是真的,婉婉她与呼衍酋长你之间,也不过是两代相隔的血缘。”
赵彦则继续一阵见血的说着。
“赵二公子,我听人说熔阳郡公家,数代血脉皆不兴旺,人丁单薄无比,可是真的?”
呼衍勖却发出了这样的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