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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气鼓鼓地说:“余长官,不是卑职气量小,今晚卑职实在是死里逃生啊!再怎么说,卑职也是杀了几个贼子给朝廷立功了。可你们这副样子,倒象是我给贼子杀了才好?”
孟聚借题发作,余书剑也不生气:“是是,我考虑不周,碰到这种事,谁都会慌乱的,记不清犯糊涂是常有的。这样吧,明天你想清楚了,再和刘侯督察联名交一份正式报告到省陵署来,这样如何?
孟兄弟,今晚我们就到此为止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喝杯酒压压惊吧。刚才有得罪的地方,莫怪,莫怪。改天我负荆请罪,请你和刘兄弟喝酒赔罪。”
当孟聚告辞跨出房门时,他能感觉得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背后,脊背上火辣辣的。
他忍住回头看的冲动,大步地走出了那阴暗、压抑的归云客栈,走到了开阔的街上,心头才感觉豁然轻松。这时,他才转头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客栈门口,然后快步走开。
虽然,余书剑表现得很友好,但能做到东陵卫刑案处主管的人,绝不是什么善茬。他表现得越友好,反而令孟聚越加警惕他。这个人,必须要小心对待,最好远远地避开他,远离他的视野。
虽然叶迦南早让刘真去找陵署的郎中包扎伤口,但胖子身上压根没伤,哪敢去见郎中?
孟聚在人众里找到他时,胖子正口沫飞溅地向几个官兵吹嘘着:“那时候,当真是千钧一发,漆黑锋利的刺离我喉咙只有半根头发的距离,险得不能再险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不慌不忙,先是一个神龙摆尾,紧接着便是黑虎掏心反手擒拿,一下子抓住了敌人的手腕……”
“胖子,走啦!”
“哦,老孟,等下——那叛贼身手也非同一般,居然一个连环手格开了我黑虎掏心第一式,但我早有成竹在胸,后手突然发力,只见我一个无形暗弹腿,就这样啪的一下……”
“走啦,胖子!太晚了!”
“哦,知道知道,让我先搞死这厮再走——我一个无形暗弹腿踢出,正中那厮下腹,那厮惨叫一声,此时我已扑身上前,夺过了他手中的……唉唉,老孟,你别抓我的耳朵啊!”
“走了走了!”
眼看刘真越说越兴奋,孟聚无奈,只好抓住他的耳朵硬生生把他给拖走了。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五十三节 斗暝双修
二人走出老远,刘真还是意犹未尽。他的脸兴奋得涨红,一路语无伦次地说着今天的风光,叶迦南镇督是如何夸奖他,余书剑又是如何佩服他,谁谁谁又是怎么称赞他,吱吱喳喳一路兴奋地说个不停。
孟聚听得不耐:“我说胖子,你还真当那几个小贼是你杀的?”
“啊,这如何不是真的?连叶镇督都赞我,省陵署那么多人都说我厉害,这还能有假?老孟,我知道,你定是嫉妒我今日大出风头,但因为你平日不锻炼武艺,关键时候就没办法了。唉,平时不做好准备,即使机会来了也抓不住啊!”
孟聚停下脚步,诧异地打量着刘真的胖脸,半响,他噗哧一笑:“哦,是这样啊?”——被众人吹捧得昏了头,入戏太深,刘真居然真的把自己当高手了!
刘真严肃地说:“老孟,你别嬉皮笑脸的,咱们做陵卫的,锻炼一身好武艺十分重要,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所以啊,你还是得跟刘哥学,虽然你资质低驽,但刘哥也不嫌弃你,有空时教你两手绝艺,那你这辈子就受用无穷啦!”
“是是,老弟恭听教诲,今后一定好好锻炼。”
孟聚笑嘿嘿的,他本来还想今晚和胖子好好对一下口供,但现在看来,却是没必要了——刘真骗得连自己都相信了,那糊弄省陵署还不是小事一桩?
“刘哥,省陵署的人要我们明天过去交一份今晚的正式材料。到时我们一起过去吧。要不,这份报告就劳您亲自执笔了?毕竟是你打发了那几个毛贼,打斗过程你最清楚。”
“唉,我来写吧。想想也是,省署刑案那群废物能干什么呢?这个红发贼,上次他们出动那么多人都奈何不了人家,却被我俩三拳两脚打得落荒而逃了。省陵署那帮人的本事,也就能折腾我们罢了……”
孟聚连忙说:“刘哥,主要是您三拳两脚打跑了红发贼,不关我的事。”
“没事,我这个人淡薄名利,对这些东西不是很在意。虽然老孟你没出多少力气,但大家是好兄弟,让你沾点光我也不介意的。放心,我会在叶镇督面前说你好话的。”
“刘哥,好意心领了,还是不要了。我怎么好意思占你便宜呢。”
刘真注视着孟聚,虚胖的脸上出现少有的真诚,他大声说:“老孟,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那种人,刘哥我重情重义,即使发达了也照样会记住兄弟的!你就安心跟我混好了。”
孟聚一愣,笑说:“刘哥你还是抛下我算了,求你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寒冷的晚风吹来,昭示着一场大雪即将来临,道上人迹稀疏,行人们脚步匆匆,街铺大多都打烊关上了门,巡夜的更夫已经提着灯笼出来游荡了,巡夜的衙役拿着腰刀威风凛凛地在街上走着。
刘真在城里买了宅子,不在陵署住。看他精神亢奋得有点恍惚,孟聚不放心地把他送到了家。刘真捶了一阵门板,家里人才出来给他开门,看到他红光满面的样子,都以为他是喝醉了,好一通埋怨。
刘真恍若不觉,回头招呼孟聚:“来来,老孟,进来进来,今晚我们秉烛长谈,跟你好好说说,哥哥今晚怎么一个打五个,怎么收拾那几个王八蛋的!”
要被胖子洗一个晚上耳朵?孟聚宁愿再跟阮振山打一架算了,他正要答话,突然转头望向来路方向,神色凝重。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刘真觉察异样,也跟着望过去,问:“老孟,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孟聚转头回来,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掉了一个铜钱,看来是找不到了。”
“一个铜钱而已,找不到就算了。快进来,刘哥给你演示祖传刀法,让你也学两手。”
“刘哥,改天吧。今晚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晚安!”
刘真关门进去休息了,孟聚却还留在原地。
他注视着来路上那条黑黝黝的巷子,身形站得笔直,眼光里闪烁着幽明不定的光芒。
巷子黑洞洞的,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传说中通入幽冥的洞口。
寒月冷风中,寂静无人的长街上,一个挺拔如剑的男子,不出声地与黑暗对峙着。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连深秋虫子的鸣叫声都停止了,平静中蕴含着深深的杀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孟聚脸上微疼。他轻轻抬手一抓,展开手心看,一朵晶莹的小雪花正在手心上渐渐溶化。
终于下雪了吗?
最后望了那个巷子一眼,孟聚长吁出一口气,轻声说:“不要跟来,我会杀人的。”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去了。在走的时候,他没有回头,步履快捷又沉稳,很快就消失在长街尽头了。
直到孟聚走出了老远,黑暗的巷子里才慢慢踱出两个披着风雪斗篷的人。其中一人敞开了斗篷的头罩,露出一头鲜红的短发。
另一人则全身上下被斗篷掩盖得密密实实,头脸都缩在头罩里,连手都束在了袖子里。只能隐隐看出,他身材中等,体型瘦削,腰杆挺得笔直。
二人望着孟聚离去的方向,目光里流露不同的感情。
“刘军师,就是这个人了!”阮振山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他害了我三个兄弟!”
那位被唤作刘军师的斗篷男子十分沉静,过了好一阵,他才慢吞吞地说:“与你交手的人就是他?不可能吧?”
“刘军师,莫要看他瘦瘦弱弱的,但打架着实是好手,尤其是他的武功古怪得很……”
“振山,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与他交手,居然还能活着出来,这不可能吧?”
寒风夹杂着细雪,男子抬手解开了斗篷的头罩,露出了满头黑发下一张清秀而干净的脸。黑山军的第二号人物,军师刘斌笑道:“振山,能从他的手下逃生,你最近武艺可是有长进了。好险,刚才差点被他堵在巷子里了。”
阮振山震惊:“军师,你的意思是,难道他真的练有无形剑气,不是使妖法?”
“无形剑气?”刘斌不屑地摇头:“无形剑气算什么?这个人比无形剑气可怕十倍!
你逃回来说打斗情形,我就猜到了,但那时我还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了。直到现在我才能确定:他的灵感太敏锐,精神力太强了,我们远远地望他一眼,他马上就能察觉,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被偷袭的……”
“军师,你倒是快说啊!”
被阮振山催促,刘斌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但说得确实简洁多了:“斗暝双修。”
阮振山倒吸一口气,脸上出现了恐惧,喃喃说:“不会吧?”
“能从一个斗暝双修手下逃生,你够幸运的了。打斗时,你被他迟缓了五觉,一个小孩子都能杀了你。当时你先对他出手,他才出手还击吧?”
“对。”
“你打输了逃跑,他也没追你?”
“他追出门外,但没怎么认真追。”
刘斌蹙着眉,象是在思索着什么难解的问题。半响,他说:“奇怪了,倒像他故意放你一条生路似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刘真!他说他是靖安署的刘真!”
“刘真,刘真——振山,你不是他对手。等办完正事,我按着江湖规矩,上门跟他道谢不杀之恩,跟他接触一下,说不定会有些收获。我觉得,这个白狼有点问题,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刘斌并没有说出来,他的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动着,还未从那一刻的心悸中挣脱出来。
对方遇敌时不动如山的气势,由静立到转身离开的一连串动作都是完美无瑕、行云流水般流畅,由静而动变幻得洒脱自如、毫无破绽,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玄妙节奏令他恐惧又心折。那时候,他直觉地感到,自己若是敢走出巷子一步就必然被杀——谁都救不了,谁都阻止不了,就跟明天太阳升起一般无可阻挡。
“斗暝双修,每次出现人间都要掀起腥风血雨啊!”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五十四节 清晨
一直以来,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民间,瞑觉师地位都非常尊贵,号称“天之宠儿”,身值等金。
仿佛连老天也在嫉妒瞑觉师的好运气,所以给他们设置了致命的缺陷:凡是有瞑觉天赋的人,体质都是很弱的。他们无法修炼内力和真气,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行——就象平常人怎么练都没法成为瞑觉师一般。
同样道理,能修炼真气或者内力的斗铠士,他们也不可能具有瞑觉天赋,无法成为瞑觉师。瞑觉师与斗铠士,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族群,几乎从没有过交集——唯一的例外就是斗暝双修。
斗铠士与瞑觉师,谁更强?——三百年前,这两种职业诞生起,这个问题就一直存在了。人们讨论了三百年,学者和将军们争论不休,相互矛盾的说法层出不穷,却是至今还没个定论。
但有一点,却是所有人公认的:瞑觉师与斗铠士单打独斗,胜负难测,那得看斗铠士的手更快还是瞑觉师的精神力更强;但若是换了斗暝双修,无论对上斗铠士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