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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赤城父母官喜形于色,同时跪倒磕头:“孟大帅伸出援手,则是赤城军民之大幸也!”
在这一刻,赤城的文官表现出的欢喜确实是发自由衷的。外边人看来,他们俩人是赤城的父母官,他们却是有苦自知。自从元正斌死后,他手下的军头们失去了约束,三天两头地来找麻烦,光是府库就被这帮丘八打劫了七八次,空得连老鼠都饿死了。打劫了还不算,几个旅三天两头跑来勒索,就差没把府衙里的大小官员吊起来打了,徐汝年和高万敬都是苦不堪言。可恶的是,有事却是哪个都不肯出头。倘若不是内地也在打仗乱成一团,两位官员早就弃官而逃了。现在好了,赤城总算来了个肯管事的头——虽然孟聚为人如何,大家还不清楚,但两位官员都觉得,孟聚就是再差,也不可能比先前的情况更差了吧?
虽然很疲惫,但孟聚还是强打起精神跟两位文官聊了一阵。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将来的顶头上司,两位文官的态度都很恭顺,对孟聚的提问也是回答得十分详尽。尤其涉及到对赤城一众武官们,许知府和高同知都是毫不遮掩他们的憎恶之情:“那是一帮畜生!无论是某还元都督的蒋飞虎还是方畏天,还是打着为元都督复仇旗号的廖真和冯寒山,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败类!没了元都督的约束,这帮畜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纵兵大掠、杀人满门、绑票勒索、奸淫妇女,这帮人可是干过不少了!平时祸害地方也罢了,但当北魔来袭时,他们却是脚下抹油,一走了之,临走还不忘抢一把——畜生!”
孟聚听得暗暗咋舌,他问:“赤城的将军中,就没有好点的人吗?”
“这帮人中,唯有李帅还像个人样。他约束部下还算得力,平时也不怎么滋扰地方。”
“就是,北魔过来时候,也唯有李帅的兵马肯留下守城。”
跟两名文官聊了一阵,孟聚微露疲惫之意,他说:“来日方长,孟某初来乍到,今后少不得有倚重二位大人的时候,还望二位莫要嫌弃孟某鄙陋,多多建言。”
两位文官都很识趣,起身告辞:“不敢。承蒙大帅不弃,吾等愿效犬马之力。”
赤城的官员们刚离去,孟聚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下面又有人禀报,说是米欢镇督又来求见了。
这家伙不是刚走吗?
孟聚有点腻烦:“去问问他有什么说的?没有紧要事的话,就说我睡下了。”
但侍卫回来报告的说法还是让孟聚坐不住了:“报告镇督,米欢带来了一个武将,说是赤城的李豹子。他们想求见您。”
李豹子还活着?孟聚霍然惊醒:“快请李帅进来——哦,不,我亲自出迎!”
李豹子,在孟聚先前想象中,有着这样绰号的武将,肯定是位强壮又精悍的汉子,让人能在十米外就能感受到外露的杀气——但李豹子的相貌却是让他微微意外了。眼前这个穿着褐色布衣的中年军人,短发浓眉,人站在那里,腰杆笔直,有一种岳恃渊亭的沉稳感。他有着一张忧郁而布满沧桑的短脸,眉头总是皱着,像是有很多的心事。
看到他的第一眼,孟聚就看出了,眼前这个男子,是个有着不凡故事的人。他的出身肯,定不简单。同样是赤城的武将,站在李豹子身边,米欢的气质就像个庸碌的商人。
感觉到孟聚的注视,李豹子恭敬地低下了头,拱手行礼:“赤城边军第三旅旅帅,李富仓参见孟大帅。大帅千里驰援赤城,救了某家的性命,此大恩大德,某家真不知如何报答大帅好!无以为报,请大帅受某一拜!”说着,他跪倒,重重一个磕头在地,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青红一片。
孟聚趋前扶起:“李帅这么多礼!同为北疆军人,互援互助这不是里所应当之事吗?先前我们还担心李帅你出了什么意外,好在你吉人天相,平安脱险——来来,李帅,米镇督,我们进去说话吧。”
在刚刚简单打扫过的客厅里,孟聚和赤城的两位地方将领促膝长谈。孟聚先是问起李豹子是怎么脱险的——看到豹旅阵地被突破的惨状,他当时都以为李豹子是死定了。
李豹子的表情有点局促,他解释道,魔族斗铠突然从浓雾中杀出,冲进来,当下就把他的兵马给冲垮了。在几个亲兵拼死护卫下,他从乱兵重反冲出去,在城外的荒野中游荡,知道被赤城东陵卫的斥候找到他们。
“魔族实在太多,数不胜数。我是拼死才杀出去的。”李豹子低着头,声音有点低沉,仿佛在解释着什么。他不看谁,孟聚和米欢也都很体恤地移开了目光没有看他——这是个刚刚失去自己部下和兵马的败军之将,都是带兵的人,他们都理解李豹子此刻的心情。
“北魔狡诈卑鄙,诡计多端。将军遭遇小挫,却也不必太过在意,敌我悬殊,非战之过。”
听到孟聚的安慰,李豹子苦笑,他摇摇头,没说什么。
孟聚转向米欢:“米镇督,豹旅的兄弟们受损很大,接下来的防务,就要交给你了。”
米欢连忙说:“大帅,赤城东陵卫守土有责,自然义不容辞。但赤城太大,单靠赤城东陵卫的兵马,实在守不过来啊。”
“守城肯定是守不住的——也不必守。”看着两人惊诧的目光,孟聚说:“今晚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军就对城外的北胡军发动进攻,老米,你的任务就是今晚守一夜——这都办不到吗?”
“啊——啊,”米欢啊了一阵,终于反应过来:“大帅,只是今晚,当然没问题。今天您大展神威,北胡兵马伤亡惨重,末将不怎么相信他们敢晚上来偷营。但明天出击之事,还请大帅三思。虽然我军今日得胜,但北胡主力尚存,贸然决胜的话……这个这个,虽然大帅您武勇过人,但这样是否冒险了点?”
孟聚笑笑:“你放心,我有分寸。”——虽然米欢畏之如虎,但老实说,区区万把胡人兵和一千多斗铠,孟聚还真是没怎么放眼里。当年靖安大战时候,他带着一个营就敢闯阵救人,那是的魔族兵力要强盛得多,他照样杀个来回,更不要说现在自己麾下强兵远胜当日,而眼前围攻赤城的北胡兵更不能跟当初比,孟聚压根没把那群半民半兵的蛮族放眼里。更关键的是,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孟聚在跟拓拔雄抢时间,哪有时间陪魔族在这边耗。
看着孟聚自信满满,米欢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这也是军中惯例了,当主帅下决心的时候,部下是不宜劝说过多的。尤其米欢这种新附的部下,他不熟悉孟聚的脾气和性情,更是不敢冒险,万一碰上个暴躁的主帅,被安上个动摇军心的罪名拖出去斩了都有可能。
“孟大帅,”——说话的人是李豹子,他站起身冲孟聚拱手:“大帅要反击入寇的北胡,为我赤城军复仇——虽然豹旅已经被打垮了,但李某还活着。明日的战斗,请大帅允许李某参加。”
李豹子神色庄重,悲愤中带着凛然,孟聚立即起身还礼:“有李帅相助,本座是如虎添翼,明日定然是大捷可期了!”——不知为何,对米欢,孟聚可以很随便,气恼了骂一通都行。但对这个李豹子,孟聚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有些人,生来就有一种慑服众军的气度,哪怕再落魄也让人不敢轻视,这种人是天生的名将种子。
……
当天吃过晚饭,孟聚并没留在都督府内休息。他唤来了江海:“江督察,可有空暇陪我出去转转,领略下赤城的风土人情?”
江海十分凑趣:“镇督有此雅兴,末将自当奉陪。”
两人换了一身便装,从都督府的后门出来。大战过后,赤城民生凋敝,街巷两边的店铺大多都关门打烊了,街巷上也是行人稀少,倒是巡查的士兵和衙役不少,一队队举着火把在大街上转悠个不停。只是看着孟聚和江海二人气宇轩昂,看气势就知道不是一般人,那些巡街的兵也不敢上来查问。
看到那漆黑暗淡的街道,孟聚叹了口气:“这趟北胡入侵,可把赤城折腾得够呛啊!虽然没破城,但受了这趟兵灾,赤城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啊。”不知不觉地,他把赤城当作自己的地盘了。
“镇督放心。虽然现在打仗有些萧条,但很快会好的。北至上次来过,看到赤城的商业和民生还是很繁荣,每年的赋税也不低。赤城镇是个好地方,出精兵,物产也丰富,否则以元正斌也不能与拓拔雄分庭抗礼那么久了。只要镇督入主,想来很快就会恢复的。”
两人一路漫不经心地聊着天,来到了东平援军入主的军营附近。看到眼前一片人潮涌动,声音鼎沸,大群的民众将军营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惊讶。孟聚更是心下一沉:“难道是我们的兵跟赤城当地人发生纠纷激起了民愤?这样的话就糟糕了。”
江海也是面露忧色,看到一位挎着篮子的老头正在向军营那边走去,他上前施了一礼:“这位老先生,请问了,前面这么多人聚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老先生态度很客气,他打量了江海一眼,笑呵呵道:“后生,听口音,你也是东平那边来的人吧?”
“老先生真有眼光,在下确实是东平人。”
“哦——东平人好,东平人好啊!你们东平的孟大帅领着兵马过来,打垮了城外的胡魔,救了我们的赤城百姓。我们都听说了,为了救援赤城,孟大帅领着一路急行军,四天走了七天的路,到这边还得跟胡魔兵厮杀,弟兄们真的累的不行了!我们赤城百姓知恩图报,识得好歹,东平将士们为我们流血流汗,我们也没别的法子报答,只有做点好吃的让东平的弟兄们尝尝。这不,老汉我煮了一篮子面食送过来了,盼着让弟兄们吃了有力气跟胡魔厮杀!”
孟聚和江海对视一眼,都是如释重负。
“老先生自愿劳军,当真辛苦了。只是大家为什么都聚在这边不肯离去呢?”
说到这里,老头就有些悻悻了:“东平军是好,但他们的军官,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他们不许士兵出营与我们见面,也不肯收我们的礼物,这让我们如何过意得去?这不,大家都在这边求情呢,好歹让那些辛苦的小伙子们吃上一点啊!我们做的东西又没下毒,何至如此地方呢?”
孟聚恍然。事情原来还是因为自己。为了准备明天的决战,也是担心官兵滋扰地方,自己曾下令,东平军今晚不得出营,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以备明天的决战。
他笑着拱拱手:“老先生,既然军中有命令,那定然是有缘故的,您老还是回家歇着吧。报恩之事,来日方长,不急一时——告辞了。”
在军营门口的空地上,大批居民有老有幼,他们提着酒菜、面食、鸡蛋等各种食物。虽然他们都被门口执勤的哨兵拦住了,但他们围在营地却是迟迟不肯离去,有很多人还跪倒朝着军营方向磕头。当孟聚和江海在人群中穿行的时候,他们不时听到人群的议论声:“这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啊!”
“是啊,倘若不是东平兵突然神兵天降,昨天胡魔不就屠城了!”
“东平兵只杀胡魔,不祸害百姓,比咱们赤城的那帮丘八好得多了,这可是真正秋毫无犯的王师啊!”
“东平孟大帅万寿,愿老天也保佑大帅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乡亲们啊,咱们可得想个法子把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