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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督,什么好消息呢?”
是这样,你案底洗白的事,现在已经解决了,豫南东陵卫已经撤案了,我跟廉清处那边打过招呼了,你随时都可以去那边复职报到。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王兄弟你,想在哪个部门做事呢?”
虽然早有预感,但孟聚动作的迅速还是让王柱吃了一惊,才短短十来天功夫而已啊!
“孟兄弟,豫南陵署的镇督刘大人……他怎么会答应的?”
“事情却也凑巧,前几天,一伙流窜的马匪跑到了你们老家,洗劫了那个李富万的庄园,姓李的被马匪杀了满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既然没了苦主,没有人追究,刘镇督也没了顾忌,我托人一说,很顺利就撤了案。
王兄弟,你现在已是个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了,东平陵卫欢迎你归队!”
孟聚妮娓道来,面带笑容,和颜悦色。
王柱蹙着眉,目光闪烁。望着孟聚的笑脸,他的心情复杂,百般滋味都在心头。
王柱至今还记得,自己与孟聚的第一次见面。真的难以想象,当时那位青涩、正直的小军官,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怎么变成了这般心狠手辣的东平镇督!
看到王柱神情异样,孟聚扬扬眉,笑道:“王兄弟,你也不用想得太多,既然你杀了他两儿子,跟那李富万结了死仇,他们一家死光,正是一了百了!这种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劣绅,想来平时不会少干缺德事。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没必要为他们烦心。”
明知不该说破的,王柱还是忍不住了:“孟兄弟,你为了我……不值得啊!我老王是烂命一条了,可你是好人。杀人灭门的事,可是干犯朝廷律令的啊,你不该脏了手啊!”
孟聚哈哈大笑:“王兄弟,你迂腐了!我辈男儿横行世上,所作所为,只需问心无愧即可!所谓朝廷戒令,鲜卑人制的律令,我华夏男儿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你说脏了手,哈哈,王兄弟,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去吧,王兄弟,你先去廉清处报到。等你回来,我们两个慢慢详聊吧。”
看着王柱耷拉着脑袋走出去,孟聚嘘出口气。
今天,他把话说得“很透”,几乎是点明了,倒不是盼着王柱对自己感恩戴德——两人是生死之交,也用不着这一套。他是有意让王柱逐渐意识到,在自己冠冕堂皇的背后,还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现在,孟聚确实很需要一个心腹来帮自己。与黑帮的接触也就罢了,勉强还在东陵卫潜规律的允许下,但与黑山军和南唐方面的勾结,那是朝廷绝不会容忍的。
自己的手下虽多,但说要真正信得过的、能让他知道自己鹰侯身份的,那真是一个都没有。身为堂堂镇督,却连一个铁杆心腹都没有,孟聚觉得很不方便。别的不说,连跟黑山军传个话都要自己亲自跑去,这实在太麻烦,也太冒险了。
随着自己地位的提升和影响力的扩大,越来越多的人认得自己。
很多场合,自己若还要亲自出面的话,风险确实太大。
孟聚想来想去,王柱来担当自己的黑暗心腹是最合适不过的。他是华族人,种族感情上就有先天的倾向,他与自己是交情深厚,命案在身,个性豪爽讲义气一这种知根知底的“同案犯”,那是拉下水做心腹的不二人选。
所以,今天孟聚故意露了一点口风,对他暗示:“我可不是朝廷的乖孩子啊!”
好在,王柱虽然吃惊,却并不显得如何反感,孟聚就知道,自己算是找对人了——其实,如今的时势,文官也好,武将也好,要是真有人还对大魏朝死心塌地、忠心耿耿,那才是怪事一桩。王柱这种命案在身的逃犯,那就更不要说了。
孟聚盘算着,自己是南唐鹰侯的事,暂时还不能让王柱知道;但是与黑山军的联络,倒是可以交给他了——将李富万一家灭门,孟聚就是委托黑山军做的,到时,自己带着王柱过去表达感谢,正好顺势将这条线交给他,再做多几单业务,王柱就是想脱身上岸都不行了,以后准机会再跟他提南唐的事吧。
孟聚正在盘算着如何拉拢王柱下水呢,又有人来敲门了。
“孟镇督,柳大师来求见。您现在是否有空暇接见呢?”
孟聚不禁莞尔,王柱刚走,柳空琴就来了——倘若王柱走慢几步,那叶迦南当年的手下就在自己这边齐聚一堂了。
孟聚亲自迎出大门,将柳空琴请入正堂,奉上茶水。知道柳空琴不是那种没事过来窜门闲聊的人,孟聚客气地问:“柳姑娘今天大驾先光临,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柳空琴神色依然平淡,但孟聚觉得,相比前几次见面时,她的眼神和表情都柔和了很多。
“空琴此次确有事要与镇督大人商洽的。听说,镇督大人与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毅交情深厚?”
孟聚有点诧异,他合糊地说:“怎么?”
“倘若孟镇督与慕容公子没什么纠葛,那自然最好;但倘若镇督与慕容公子时常来往的话——家主托空琴给镇督您带个话,不管您与慕容毅交情如何,但慕容家最近形势比较复杂,您不要与他们再有纠葛的好。”
孟聚不悦。虽然叶迦南是自己老长官,但叶家与自己只是合作的关系,自己并非叶家的附庸。就算叶家对自己有帮助,但与慕容毅交往是自己的私事,慕容毅对自己的帮助同样也很大,也轮不到叶家来多嘴。
他抿住嘴唇,紧闭双唇,却不做声。
看到孟聚这副做派,柳空琴就知道他在生气了。她起身浅浅一躬:“孟镇督不必气恼,是空琴不会说话,得罪之处,镇督莫怪。”
“柳姑娘多礼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叶家要过问此事呢?”
“具体原因,家主也没跟空琴说,只是说洛京形势紧张,慕容家在朝廷上树故不少,形势不妙。可能家主也是怕慕容家一旦败坏,会牵连到镇督您吧——失礼之处,镇督莫怪。”
孟聚恍然,心想叶剑心真是不会做人。这样提醒的事本是好事一件,但他做来却是硬邦邦的,不但没落着人情还得罪了人。
“叶公爷的好意,孟某在此谢过了。如今慕容家,到底怎样了?”
“慕容家现在……不好。”柳空琴蹙眉思索一阵,再度摇头:“很不好。这几个月,朝廷高层人事变换频繁,豫南都督赫连春被朝廷下狱,豫北都督宁秋被贬,汉中的安东军参赞副帅卢谐遭弹劾入狱,河北巡抚宋耀明被致仕,吏部侍郎南木田遭贬、工部侍郎何芳春因贪腐被东陵卫抓捕——这些官员,都是慕容系的官员。慕容系的重要人物接连被贬被斥,家主认为,这是朝廷要对慕容家动手的前兆了。这样大族,一旦倒下,必然牵连甚众,大狱必起。
未雨绸缪,镇督您还是先避嫌吧,近期不要与慕容家走得太近,莫要让朝廷误认您是慕容家的党羽。”
孟聚蹙眉,沉声道:“我与慕容公子交往,纯是因为同在东平任职时,彼此意气相投,并不牵涉政局时势。无论身世、地位,慕容公子都远胜于我,他对我析节下交,纯是出于友道,我对他,也是如此。
君子之交淡如水,慕容家权倾朝野时,孟某并没去特意去巴结慕容公子以求取富贵;如今,慕容家形势不佳,孟某也不会因此断绝了与慕容公子的往来——孟某非是趋炎附势之辈!”
听着孟聚说话,柳空琴白暂的粉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徘红,她也知道,劝人在危难之际抛弃朋友,叶剑心让自己传的话确实不怎么道德。
“家主也是一片好意,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
“叶公爷的好意,孟某心领了,但这确实有违孟某的做人之道,恕难从命。”
孟聚话说得漂亮又光棍,俨然不染凡尘的高洁君子,窘得柳空琴几乎无地自容,却不知这厮其实是早有打算。
慕容家是死是活,孟聚毫不关心,但慕容毅确实是个很够意思的朋友,多次支持自己——自己能在北疆这么风光,还是多亏了慕容毅赠送的那几百副斗铠。为人为己,孟聚都不希望他真的倒下。
孟聚也不相信,慕容家会那么容易地倒下。
就他亲眼所见,慕容毅英气勃勃,深谋远虑。他能轻易拿出近五百具新锐斗铠来支持自己,就为了在北疆埋下一根钉子来牵制拓跋雄,让他不能插手洛京的政局,这已经不是走一步看三步的问题了,这几乎是稳操胜券、已经在考虑胜利后的政局稳定问题了。
思维深邃,目光远大,处事果断,这样的慕容毅,岂是那个被宫廷内侍和美女歌姬包围的景穆皇帝能对付的人?
以谋略和胸怀而论,即使自己敬佩的东陵卫总镇白无沙,比起慕容毅也是差了一筹。
虎父无犬子,有子如此,那位自己素未谋面的金吾卫慕容破大将军肯定也不是善茬,孟聚坚信,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的,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呢。
他问柳空琴道:“柳姑娘,慕容家那么大的家族,开国皇帝的后裔,不可能真的那么容易败坏吧?”
“朝廷上的事,空琴也不懂。但家主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叶公爷的眼光,我素来是敬佩的。柳姑娘这次特意给我提点,孟聚十分感谢。”
说是这样,但孟聚语气里却没多少诚意,脸上也是很不以为然的,柳空琴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叹一口气,说:“孟镇督,空琴此来,还有一事相求。我们得到可靠的线索,说申屠绝在武川镇的天阳郡有一个窝点。我们打算过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踪迹。不知孟镇督您与武川镇的东陵卫关系如何,能否帮我们联络请他们协助呢?”
孟聚沉吟片刻,说:“柳姑娘,你去武川那边查探,其实我是不赞成的。那边不是我们的地头,而且我与武川陵卫也没有多少交情,到那边,你得不到多少支持。反倒是申屠绝和狼帮在那边的势力很大——老实说吧,柳姑娘,你去那边,就算能找到申屠绝,谁抓谁还说不定呢。”
柳空琴清晰地说:“空琴不怕危险,唯一担心是在那边人生地不熟,找不到那贼子的踪迹。孟镇督您不必为我担心,只要我能站在申屠绝面前,肯定就是我抓他,不可能有别的情形。”
任凭孟聚一再劝说,柳空琴始终坚持,最后甚至放下一句狠话:“孟镇督您如果不帮忙,那空琴就只好自己过去了。”
拿她没办法,孟聚只得屈服。他说:“柳姑娘,我与武川的江镇督真的没什么交情。只是听说江镇督为人严谨刻板,不徇私情,没名目的私事,他怕是不会支持的。
这样吧,柳姑娘,我给你出个馊主意:我给你个腰牌再出个公函,让署里派两个刑案官领着你们过去,就说你是东平陵卫的刑案官,为调查一桩命案到武川镇公干请求协助——天下陵卫是一家,武川陵卫应该会协助的。只是要扮成我们陵卫军官,这就要委屈柳姑娘你了。”
柳空琴嫣然一笑:“只要能办成事,这倒是无妨的。有劳孟镇督您了。”
“不必客气。柳姑娘你回去等着就是了,我会派人送证件和公函过去的。”
正事说完了,但不知为什么,柳空琴没有立即告辞。孟聚是个除了正事以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他正踌躇着想找个话题跟对方继续攀谈,却见到柳空琴也是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仿佛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