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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海月一双细目频频眨动着,蓦地恶向胆边生,身形猝然腾空而起,起落之间,已穿越过那道锁链,落在了对方禁区之内!
“小辈,你纳命来——”
他双手持剑,陡地运功一逼,冷森森的一道剑芒,匹练般地由剑尖上暴射而出!直向着岳怀冰身上卷去!
沈海月多年来练剑颇有所成,只是这种几乎已成形的“剑炁”,他却是极少施展!
揆诸原因,不外乎有二,其一:是练剑人的一件大隐秘,在剑质未成气候之前,不愿意轻易示人,以免招惹人敌!
其二:施展这种有形的剑炁,最是消耗元阳真力。
有了以上两种原因,是以武林中虽有极少数人到达此等成就,在他们未能更进一步,练到身剑合一,甚至于“御剑出手,杀人于里许以外”的成就之前,万万是深戒施展!
沈海月为了想急于成事,一时竟顾不了许多,竟然不惜损耗真元,把苦心多年方练成入门的一道有形剑炁运施出来!
剑炁方自吐出,其光灿灿,其质蒙蒙,约莫有杯门粗细,看上去是乳白颜色,像是一匹缎子般地向着岳怀冰身上卷到!
刹时间,四下里像是亮起了一道闪电般的奇光夺目,耀目生辉!
正在雪地里爬行的岳怀冰自从对方那道剑炁一经吐出的当儿,登时就像是被一股无名的吸力吸住了。
眼看着那道剑光由沈海月剑尖上渐次伸长,瞬息间已吐出了两丈以外——
沈海月的功力极限不过仅仅达此——
就在此千钧一发间,一道匹练般的白光,自十数丈外的一棵巨松之上暴伸了过来——
显然又是一道成形的剑炁,然而这道剑炁,无论就粗细,就光华,就长短上来说,都比之沈海月这一道要强得太多了。
像是一条闯空的银龙——
像是猝然洒出的一整匹缎子!
天空里顿呈奇亮,沈海月乍一睹及,不由大吃了一惊,慌不迭运功收剑!
太晚了。
那道新出的剑光,在一阵破空声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就空一摆,已迎着了沈海月所发的剑炁!
空中一粗一细两道白光,甫一交接,只听得一阵子金玉交鸣之声——
沈海月似乎啊唷地叫了一声——
对方发出的那道成形剑炁,仿佛有极大的一股吸力,以至于沈海月就连手中那口剑也把持不住,随着那道巨蟒似的白光向后一卷,已然脱手而出!
紧接着空中光华几闪,沈海月平素爱若性命,新近方与本命心性相联接的一口“玉泉剑”,竟然被绞成了一天寒星,纷纷坠落在地!
沈海月面色一阵惨变,身子剧烈地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当口空中人影一闪!
一条白影子风驰电掣般地射空而出,就空一折,已经若鸿毛地落在了面前!
来人长身玉立,秀发披肩,上身是对襟的一袭白皮衫马甲,下身是短及膝上的一袭同色皮裙——正是昨日岳怀冰草舍邂逅的那位雪山女子!
她的武功显然高不可测,高到连沈海月也生平仅见,叹为观止!
只见这雪山女于,手腕子上抱着短短的一截宝剑鞘,不过尺许长短!
这时她身子方一落下,右手剑鞘,往空中举了一下,当空那道看似闯空的银龙,陡地蜷曲着向回一收,耳听得“呛”的一声脆响,已化为乌有!
地上的岳怀冰,对眼前的这番奇景,简直看花了眼,如非他亲眼看见,简直不敢相信——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江湖上有飞仙剑侠之一说,传说中练剑到了顶尖地步,可以“身剑合一”,顷刻间出人青冥,并可放收飞剑,取人性命于百里外有如探囊取物!
——那只是一种神奇的传说而已!
然而此一刻,他的眼花了,真有点不能相信,眼中所看到的那道白光,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飞剑!
在白光蜷缩消失的一刹那,呛然脆响之中,他忽然注意到雪山女子怀抱中的那口剑鞘之内,已多了一口短剑!
雪山少女收剑之后,即用怀中那柄银色短剑的剑鞘,向着一旁的沈海月一指,道:
“姓沈的,你两次三番不遵约言,竟然胆敢越界杀人,当真就欺凌我兄妹人单势孤,莫奈何吗?”
沈海月眼看着自己多年苦心练成的一口剑胚,竟然在对方举手之间,毁于一旦,非但如此,自己由于与剑身已心性相通,无形中也受了内伤。
他自以为深山练剑,近年来剑胚初成,不久即可独步江湖,大大地有所作为,想不到这雪山女子,竟然早已是个中老手,功力优高过自己百倍。
沈海月目睹高人,惊惶无极,当下勉强站起来,一张脸黄焦焦的,就像是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憔悴!
“姑娘你误会了……”
沈海月嘴角淌着血,频频苦笑道:“这厮在后山万松坪搭屋而居,已有两年,老夫是恨其不得贤兄妹准许,擅入禁区,是以越俎代疱,不意……因此,反而触及姑娘误解,真正是天大的冤枉……”
雪山女子冷冷一笑道:“这人既然入了我的地盘,无论是敌是友,都归我兄妹处置,沈堡主你也太过热心了!”
沈海月内心固是把对方少女恨入骨髓,只是却也知道,如以自己这身功夫一和对方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且更知道对方少女,较之其兄更难惹得多。前几次误入禁区,都侥幸地赖其兄关照,才免于难,今日竟是这般的不巧,一上来就遇见了她。
他自入摘星堡,潜心练剑以来,在心境修练上来说,已颇有灵性!
此刻,他细细一瞧对方这个雪山奇女,分明剑侠之流人物。
这类异人,一切行径,常常有欠情理,由于其武功造化已臻至极点,有时候反倒不通世俗礼数常情,一个惹火了,弹指间即可置人于死命!
有了这番认识,是以就连素来目高于顶的沈海月也不得不委屈求全,看来就像小儿乞命一般!
雪山少女眸子在他身上一转,冷冷笑道:
“我兄妹三代避居雪山,从来不惹是生非,一向与武林中更无来往,说不上与谁是友是敌,今日之事,我只是看不惯你恃技欺人罢了!”
沈海月躬身答了声:“是!”
遂即又道:“雪姑娘有所不知,这人与老朽仇深似海,今日若不除去他,来年老朽必将丧命其手,是以才不得不下此毒手!”
少女冷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件事我如不见也就算了,既为我撞见,就不能不管!你尽自噜噜嗦嗦做什么!莫非还嫌苦头吃得不够吗?”
沈海月长叹了一声,道:“这厮与姑娘不过萍水相逢,初初一面之缘;老朽却与姑娘是多年来的邻居,雪姑娘何以厚彼薄此?”
话才住口,就只见雪山少女蛾眉一挑,嘶嗔道:
“我看你真个是老糊涂了,这人在万松坪居住,你当我真的就不知吗?”
“这么说……”
沈海月无限诧异地打量着她,心里存满了迷惘,因为据他所知,这雪山上两个兄妹一向是嫉恶如仇,从来不曾允许任何人擅越住处雷池一步,何以竟然会对岳怀冰这个少年如此破格垂青?
想到这里,沈海月不禁打了个冷战!
因为万一仇人邀天之宠,蒙对方兄妹三人垂青结为挚友,传以武功,那么后果可就简直是难以想象!
他的脸一刹时间,变为雪白!
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懊丧气馁,再加以二年潜心练剑,刚刚得到的一点点剑术根基,只为逞一时之快,居然毁于一旦,心里自然更是愧恨无极。
他心里伤心一阵,忧愁一阵、悲恨一阵——一张瘦脸刹时间变幻无数次颜色。
雪山少女冷冷一笑道:“沈海月,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当我不知道吗?其实你结交强人,广收门下,厚增摘星堡势力。虽然这些事与你我当年所约定皆有所违背,我兄妹总以为你目前尚守本份,只要不犯在我兄妹手里,我也都假装不见!”
顿了一下,她才又道:“——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你手下的那葛管事却时常鬼祟地潜入后山,向我兄妹作多项刺探,形同鼠窃,这才使我忍无可忍。今日就算不是遇见这位岳兄的事,你也休想我放得过你!”
沈海月经过一番喘息之后,已可勉强站了起来——
聆听之下,察言观色,越觉对方少女眉目间隐泛薄怒,这类奇女子,每不以善恶予人,意兴所至,杀个把人稀松平常得很!
他心里一盘思,只得拉下脸来,也顾不得在岳怀冰面前丢人现眼,当时,干咳了一声,说道:“……姑娘与令兄天外奇人,老朽素日敬仰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开罪!……”
咳了一声,他益形猥琐地道:“……我手下的葛管事,实在也没有这个胆子,……以老朽想他不过是刺探这个小辈的行踪,误入贤兄妹高轩而已——”说到这个小辈时,他的手自然指了岳怀冰一下!
“哼——”雪山少女冷哼了一声。
“这些都不要再去提他了,以前的事,我亦不想多管——”
略略一停,她的手指着地上的岳怀冰道:“这个人我要带走,你以为如何?”
沈海月苦笑道:“姑娘行径,老朽自是无能干涉!只是此子心术不正,心存仇恨,只怕时间一长,势必要与姑娘惹上许多麻烦!”
雪山少女含笑道:“我想倒还不至于,只是贵堡中人不要常来打搅就好了!”
沈海月长叹一声,说道:“老朽万万不曾料到姑娘亦是练剑之人,老朽多年心血……”
说到这里,泪光莹莹地在眸子里打着转儿,一时垂首作唏嘘状。
雪山少女忽然一笑,说道:“沈堡主莫非以为剑基被我破了,日后就不得再练了吗?”
沈海月一怔道:“姑娘意思?……”
雪山少女笑道:“剑术之增进,纯以心性而异,如你早先收敛心性,三年练剑,其成就早已数倍于今日,可惜之至!”
沈海月叹息道:“姑娘可否……?”
以下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你先等一会儿!”
雪山少女说了一句,转向岳怀冰身边,蹲下身子来,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眼,微微嗔道:“你自己武功如何,莫非心眼里连个底儿也没有吗?今天若不是遇见了我,你焉想还能再有活命!”
岳怀冰此刻只有趴在地上喘息的份儿,聆听之下,哪里还答得上话来,只是虽是重伤之下,心里还是挺要强的,被人家女孩子冷着脸数说一番,心里总怪不是个滋味,一张脸涨得通红!
雪山少女妙目在他身上一转,伸出了一只素手,轻轻按在了岳怀冰前心之上。
岳怀冰顿时觉出全身忽然一热——
不过仅此而已!
随后,少女已收回了手,岳怀冰登时就觉出身上轻快多了。
雪山少女凝视着他,脸上固是带着一片薄怒,微有责怪的意思。可是那双澄波的眼睛里,却又相反地带出一些想要笑的样子。
“暂时我还没工夫管你的事!”
她说:“不过,你放心,反正已经死不了就是了!”
岳怀冰微微点头,以表示其内心的谢意!
雪山少女眸子一转,似乎向远处掠了一眼,遂即站起来,道:“狗就是狗,人就是人——”
在场二人岳怀冰与沈海月都不明白她是在说些什么。
蓦地就只见那雪山少女玉指遥遥向着身边丈外一棵参天古松上指了一指——
一线金光,由其指尖飞出!
感觉里不过是一丝极细的游丝而已,也不知是什么家伙,光华一闪,树尖上摔然有人惨叫了一声,一条人影忽悠悠地直坠了下来——“碰”的一声大响
紧接着这人“啊呀”大叫了一声,一个咕咚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只是才一爬起,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
雪山少女冷叱一声,玉手平空一掌,一抓,那人倒得快,起得更快
只是站的方法不同,仿佛被硬吊起来的样子,着力的支点是在当胸地方,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