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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顾文宇挺身出来。但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边便传来方拓的笑声。
方拓肆意的大笑着,笑罢才对苏婉道:“我真可怜你,听见没?你相公说来说去,就只是维护自己的面子,看来是不喜欢你!你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扣在她脖子上的手却松了一些。
“那也比你强!”苏婉咳嗽几声,瞪视她,口中困难的说道:“你杀了我,要挫骨扬灰啊!到时候可是永世不得超生!”但没有人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悄悄的伸到了袖子里,似乎在摸索什么。
“是么?”方拓冷笑,凑到她耳边:“待会儿公布你的罪证,你猜,最后被挫骨杨灰的会是谁?”接着不再理会她,而是转向众人:“你们以为,我苦熬多日,不惜自残双脚逃了出来,为的是什么?”她瞄了眼苏婉,缓声道:“多亏这个好嫂子啊!若不是她利用婉茹下毒,我怎么能疯?若不是她杀亲子陷害,我又怎能落到这种地步?”
“相公!你不要听这疯子胡说,她是存心要咱们家破人亡啊!”苏婉大叫道。她手指方拓,满面凄容:“我是被冤枉的啊!这疯女人满手血腥,遭了报应……”话音嘎然而止,原来是因为方拓的手加重了力道。制止她再说下去。蓦地,眼神一变,一把松开苏婉。而身旁的几人也禁不住惊呼出来。
因为,苏婉的小腹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而那双握着匕首的双手,却长在她自己的胳膊上。
“嘿嘿!我若死了,看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这个疯子!”血从苏婉的身体流出来,溅得满地都是,她蹒跚着后退,用一种微微发抖,却透着无比得意的怪异声调开口,声音很轻,只有方拓才能听清楚:“你永远斗不过我!”咧嘴笑着,那牙齿中,嘴角上,都流着浓浓的血,猩红色的。她突地转身,抱住赶上前来的柳长风,凄声道:“相公,妾身是被冤枉的啊!但妾身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有一死,才能,才能表明清白!你一定要杀了这个贱女人给我和儿子报……”她抬手指了指方拓,然后,那手倏然坠落。
空气凝滞了,所有人都震惊得看着一切,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方拓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浓重的悲凉困惑,笼罩在她的心头,心仿佛冷得发颤。她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牺牲了孩子,到最后竟然连自己都搭上了,这又为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妒忌?
“我要杀了你!”柳长风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放下苏婉便冲将过来。
“不要!”顾文宇惊恐的大喊,但柳长风不容任何声音任何人的劝阻,一掌拍向方拓的胸膛。
但有一人比他动作更快,鬼魅般的闪到方拓身前,凌空出掌,接下柳长风的攻势。他与柳长风对击一掌,势均力敌,都后退一步,柳长风咬咬牙,不顾一切的又要攻来。
“冷静点!”余文杰抢上前,硬是将他拦腰抱住:“长风,冷静点啊!”
“你们还要我怎样?”柳长风大吼着,挣扎着,看向方拓的目中满是愤恨,又面向方才出手的冷幕白:“你今天是一定要维护这个疯子是不是?连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了?”
冷幕白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低下头,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她说的有道理,苏婉确实可疑,不能因为你的一时愤怒而冤枉了好人!”
“冤枉好人?”方才在察看苏婉伤势的方俊直起身,撇嘴冷笑:“疯子的话你也相信?柳夫人怎么会做出杀害亲子的事情?”他不屑的看向方拓,又道:“你够厉害的,出来一次便会害一条人命,屠友妻,这回我也保不住你了!”
方拓自失神中恢复过来,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脸色却苍白得可怕:“我说的一切,都是她亲口所言!”抬起一只手,指向头顶,一字一顿道:“我对天发誓,若我说的有半分虚假,我死后,当受万千酷刑,从此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这可算是最毒的誓言了,转头又看了看满面惊容的众人,淡淡的说:“苏婉既然是下药,必然还留着一些毒药,你们搜一搜她的房间便好了!更何况,柳公子还不知道吧?二十多年前的千株毒手袁如眉便是你的岳母,你们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吧!我不相信查不出什么来……”一口血喷将出来,竟将那身旁的墙壁染红了。身子终究支撑不住,虚软的靠向墙壁,看他们的脸色,似乎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稍微放下心来:“你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查!反正,我今日终究要死,是等不得了!”
“师兄!当日你怎么不说出来?”顾文宇扑到她的身上,痛哭道:“那样你也不用复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了!”又低声说:“都是我不好,若我再坚持些,师兄又怎会受这些苦?”
“我不是告诉过你,男儿不应该随便哭的吗?”方拓替他擦了擦眼泪,温言开解道:“这其实不怪你!我知道,你一向懂事听话,师伯教导了你四年多,你没有立场;更没有能力去违背他的意思!”
余文杰走上前:“几日前你若告诉我们,我们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我去找个大夫吧!也许没有那么糟!”冷幕白关心的接道。
“不必了!你们谁都不要去!”方拓目露哀恳,能在死亡的前一刻,有朋友在身边,多少会有些安慰。又笑了下:“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真相,那时,我随时会陷入疯狂,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更以为再见不到外人,便强行利用毒素恢复了功力!”她咳嗽,对着余文杰和冷幕白扯了下嘴角:“此后见到你们,心中也有些后悔,但那时若说出来,你们还能让我出现在这里么?”接着,她看了看满面凄然的柳长风,柔声说道:“长风兄,我知你还有些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胡说八道!”方俊抬高眉毛:“婉茹确是你亲手所杀,这是人所共见的,还想耍赖不成?柳夫人下毒的事情,据说你在同她见面之前便已是疯名在外,你又如何解释?至于那孩子的死,更是荒谬,一个娘亲怎会忍心杀了自己的孩子?发毒誓,你都要死了,有用么?”
“看今天阿拓的表现,哪有半点疯颠的样子?”余文杰大声反驳,又向他瞄了眼:“方大人怎的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侄女?”
“我只相信事实!”方俊铿锵地说,接着,嘲讽的目光扫向冷幕白,余文杰等人:“你们不是也被她迷惑了吧?这女人狡诈淫荡,不知道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如此维护她!”这话说得两人面色铁青。
“狡诈淫荡?”方拓哈哈大笑的接过话来;她眨眨眼:“师伯,你这话从何而来?”
“还用我明说么?”方俊浓眉倒立,严声道:“趁现在,赶快给我回去,好好的定亲宴都让你给搅了,故意的是不是?用毒素冲击穴道?这种功法我从未听过,你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若非碍着你姨妈的面子,看我还管你……”
“我知师伯对我行事多有不满!或许,我满手血腥,死有余辜,但兰若冰的名声绝对不容任何人玷污!”方拓一把推开顾文宇,一只手掌不自觉的摸向左臂。抬起头,声音里夹杂的黯然和悲哀的味道,缓缓开口:“至于兰若冰是否真的有过错失,你以后便会明白!”说完,却再次低下头,没人能看到她的脸色,似乎在犹豫什么。
“师父!”这时,从后院闪现一道娇小的身影,肝胆欲碎的惊叫着扑了过来。
白仙衣上前抱住无力的方拓。泪如断珠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拓回过神来,看向徒弟,怜爱道:“我是来看你的啊!刚刚我还在遗憾呢!考虑是不是将你叫来,没想到,你还真的出现了!”
“我一直在后院呆着呢!刚才听丫环们说有个疯……师父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好吓人啊!”白仙衣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拭着方拓脸上,发上的鲜血。
“看你,脸上的妆都花了!可不漂亮了!”方拓展颜笑道,她抬手抹干徒弟脸上的泪水:“我终于能再见你一面,总算……总算能瞑目……”话未说完,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喷出,除了那流血不止的耳朵和眼睛,这次便连鼻孔也淌出血来。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不准再这么说了!”白仙衣恐慌的睁大了眼睛,
众人默立在旁边,或是辛酸,或是悲痛的看着这对师徒,却无一人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便是方俊和柳长风,也露出了悲凄的神色,低头无语。
“怎么阴天了?”方拓抬眼,这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的乌云,将太阳也遮住了。
低头,凝望着白仙衣:“仙衣,该说的话那晚我已经说过了,便不再重复,我现在再告诉你一句话,你要铭记在心,世俗之言,听不得!入耳是非,信不得!当杀之人,心软不得!可行之事,犹豫不得!男女情朋友义,更是天真不得!”说着,她紧紧抓住徒弟的胳膊,很认真的告诫道:“一定要记住,为师便是没有了解其中真意,行走江湖数载,却仍看不透人心险诈,弄不懂世态炎凉啊!心软至迂腐地步,数场灾难,皆因此而起,今日生机耗尽,才领悟这层道理,晚啦,晚啦!我的过错,你绝对不要再犯,知道么?”
“是的,师父!仙衣记住了!”白仙衣哭着点头。
“记住就好!虽然你未必会听,但我总算尽到了一份责任!”方拓笑了,但身子却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师父!”“师兄!”顾文宇和白仙衣都哭成了泪人。
其他人也不顾的许多,围了上去。
“冰儿,要下雨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吧!”方俊似乎想要上前扶她,但那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拘谨了摆在了两边,脸上也第一次现出了愧疚,伤感的神色。显然,面对将死的方拓,他这个做师伯的,多少还有些感慨吧!
柳长风则一直很奇怪,自从方拓发誓之后,他便神色复杂的站立在旁边,既不给妻子报仇,也不上前看看方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顾虑这什么。
“不必浪费时间了!”方拓晃了晃头。接着,又对顾文宇,冷幕白,余文杰三人交待了一大堆的话,总算安排好了身后的事情。偶然瞥了柳长风身边躺在地上的苏婉一眼。发现本已经被众人认定断气的苏婉的尸体竟然颤动了一下。
“苏婉没死!”方拓惊讶的道。
柳长风赶紧回身,察看苏婉的伤势,半晌,才舒缓口气,抱起她,便要离去。
“长风兄!”方拓扬声道:“若证明了我的无辜,那女人是否能教给文杰和幕白处置?”
柳长风闻言,身形震动一下,久久,才道:“若她真的是罪魁祸首,我也放不过她!”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众人。
“他今天挺奇怪的!”方拓喃喃自语,转向白仙衣:“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方拓拍了拍她:“此时前来,我就为求死!干干脆脆的死,清清白白的死!我是谁?”突地大吼,摆脱了白仙衣的手臂,身子直立,双拳高高握起,对着天空的云彩,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召唤着什么。一身的病态倦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的却是一种令人激赏悦目的儒雅和飘逸;黑色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一种诱人的深邃,以及隐藏在深邃之后的欣喜与狂热。这时的她,神采飞扬,全身如有光华闪耀,夺目异常:“我是方拓,那个男儿方拓,那个差点迷失的方拓。既然生无可恋,死又何惧!我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那样永远浑浑噩噩下去,我宁愿在这天空下痛苦惨叫,也不愿呆在那牢笼中窝囊一辈子!”双手扶住了一脸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