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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容纳天地万物,才能做到吞吐自如、来去无阻。能保持天人合一、心有万象、天马行空的方法和心态才是作画的最高境界!”耳听着那低沉缥缈的声音,方拓闭上眼睛,在脑中想象过去所见过的,随风摆舞的杨柳。过了好久,才睁开双眼,拿起毛笔飞快地点在面前的宣纸上,她下笔的动作极快,像用剑一样,纵横飞舞。而且没有丝毫的停顿,动作越来越快李煜看到她的动作,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她已经题好了字,将毛笔丢在一旁。
他探过头,看向桌上的水墨画,纸上只画了几株杨柳,着墨不多,寥寥几笔,但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的怪异,除了那根粗枝外,其他的枝桠全都左右摇动,便连旁边的题字也是半楷半草,东倒西歪如醉酒一般。整幅画看上去节奏明快,动荡感十足,却有种狂放不羁,超凡飘逸的神韵。
“这种画法我从未见过!”李煜皱起眉头,看了眼品着茶水的方拓,心中大是疑惑:“你的水平比我只高不低啊!”
“这叫写意!这幅画只算是偶然得之,再让我提笔,恐怕就画不出来了!”方拓淡淡的笑道,眼底却掠过一抹苦涩。若是过去,她是话不出来这种东西的,虽然曾在少年时拜一代国画大家为师,但国画首重心境,那时毕竟年少,接触的事物也很单一,现在则不同了,经历过这场人生的转折,身旁又有李煜的指导,她的绘画天赋完全的发挥了出来。
李煜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一道尖细却又有些苍老的古怪声音透过门窗传了进来:“皇上,老奴来救您了!这么多年,您受苦了!”话音不高,有些缥缈悠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却字字清晰如在耳旁锵言。
李煜的脸上突地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成了雪白的一片,他看了看吃惊的方拓,紧张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接着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迈步走了出去。
※※※
“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走?”方拓凝望着倚在门上的李煜,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她在房里偷偷得将外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刚刚那话是由一位蒙面人发出的,当时,院中只有他与李煜二人。那蒙面人苦苦说劝,甚至是下跪恳求,李煜都无动于衷,始终不肯同那蒙面人离开。在最后一刻,她甚至能发现那蒙面人绷紧了身子,无疑是打算用强的将他捋走,却不知为何又放弃了,匆匆忙忙的独自跳墙离开。
“走?能走到哪里去?”李煜自嘲的道:“你以为,他带上我这个累赘,还能平安离开吗?府里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别忘了我的身份,陇西公府外围层层重兵把守,一点不亚于皇宫大内,你屡次翻墙乱闯儿没被发现,只能算是运气好而已。”
“你!你不怕我出卖你吗?”方拓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会出卖我,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李煜恢复了镇定,踱步到椅子坐下,淡淡说道:“更何况你当探子?也太嫩了点!”说着,眼中闪过痛苦之色,黯然的说:“他也被发现了!”言下之意,那蒙面人还不是第一个来救他的,其他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算上我呢?”方拓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既然你将我当成朋友,我自然有义务救你脱困!要知道,皇帝不会让你活太久的!”
李煜感受到方拓的关心,非常欣慰,但他不愿意她犯险。半晌才幽幽说道:“你有亲人,朋友,你想连累到家人吗?”话音一转:“有什么比孤独更令人心碎?如果你真正的经历过孤独,你会发现,死亡比孤独愉快得多!虽然有了你这个朋友,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亡命天涯的日子我适应不了!有尊严的死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你怎么这么固执,被毒死有什么尊严好讲?”方拓还想劝他,她实在不想看到朋友惨死。
看到方拓异常严肃的表情,李煜却只是笑:“毒死?也好,起码留个全尸!”
方拓还待说什么,突然,房门被人大力的撞开,接着冲进来一群拿着武器的人,而为首的正是府里的王总管。
扫了方拓一眼后,王总管凌厉的目光射到李煜的面上,行礼道:“公爷!刚刚府内闯进了刺客,他没有打扰到您吧?”
“哦?刺客?没有,我这里清静的尽,哪会有什么刺客?”李煜那起茶杯方在手中把弄,口气很平淡,似乎是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话里提到的人也不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死士。
“那刺客已然伏诛了!还好,他没打扰到您的清静,要不然,小人真的没办法向皇上交待!”王总管故作欣慰道。
“辛苦你了!王总管!不过……”李煜紧紧盯住对方的眼睛,浑身散发出傲然气势,再怎么说他也曾是一国之君:“府中出现了刺客,怎么也算你们失职,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接着甩了甩手:“你们可以下去了!这么一大帮人闯进这里,看热闹么?”……
第四章 吟到恩仇心事涌(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方拓刚刚起床便有府中的小厮传过话来,外面有人找她,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放弃去李煜哪里探风的计划,随着那小厮到了前院,没想到,找她的人竟然是那日见过的师伯方俊。
“是你姨妈托我来带你走的。”方俊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为什么?”方拓问道。她实在不想现在离开李煜。
“我听人说,你竟违背规矩同陇西公走得很近?”
“我们是朋友。”方拓愣了一下才开口,却为对方的语气暗自皱眉。不过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便下意识地解释:“他都40多岁,都能做我爹了,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
“朋友?以后离他远一点,他不是君子!一个女孩家不要和一个大男人总在一起!影响不好!”也不知是为了吴莲不肯接受他的帮助还是方拓在这里做下人削了他的脸面。方俊看到她面上不情愿的表情后,凌厉的目光直射到方拓眼底作色道:“在这里做下人很光彩么?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虽然对方是长辈,但方拓毕竟与他不熟,见他态度如此强硬,心中不觉升腾起一股怒气,我自己的事情同你有什么关系?谁知方俊的下一句话就震得她说不出话来:“你公公醒了,这里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醒,醒了?”方拓没想到会得到这个消息,那像植物人一样的顾宁还有醒来的一天?吃惊之下,原本溜到嘴边的话便被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方俊深深看了她一眼,哼道:“这次回去就不用来了!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越说口气越是冷厉,一番话说完,也不待方拓开口,便甩手而去。
方拓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实在想不通方俊为何对她与李煜之事如此生气。难道只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仰起头,雪花迎面落在脸颊,感受着那股清凉,心头却有着抑制不住的紧张,或许是为了同顾宁的第一次见面,也或者,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命运,她感到不安。
※※※
方拓刚刚赶回顾家,便被吴莲拉到偏房去,一边问寒问暖,一面强迫她换衣打扮。
顾家虽然不富裕,但房子还是很大的,大门做南朝北,进了门就是正房,是会客的地方,两边三座草屋是吴莲和顾宁的住所还有厨房。从正房能直接来到后院的菜园子,园子旁边就是顾文宇和吴莲的房间,一在东,一在西,再往里就是客房了。
顾宁依旧英俊古铜色的肌肤和挺拔的身段一点也不像40多岁的中年人,那精亮的眸子依然神韵非常。他坐在主位上笑着对旁边的方俊说道:“10年了吧?江湖已经不适合咱们这样的老人啦!”
方俊抿了口茶:“老人?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老,倒是老弟你啊,前些天还不能言语,今天就恢复往日风采了,我都吓了一跳!”
“老啦!武功都落下了,与人对阵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忘记了!倒是莲妹勤练不撮,眼下比我厉害多了!”
“她啊!”方俊摇头叹道:“要是能改得了这急性子,不再闯祸就万幸了!”
“哈哈!”两个男人会心的大笑。
“谁在说我坏话呢?”吴莲扶着方拓走进来,待看到精神的顾宁,脸色才微微一红,放开扶着方拓的手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茶交到方拓的手中:“来!给你公公敬茶!”说完就到旁边坐下。
方拓有些尴尬,这是干什么?犹豫了一阵,待看到吴莲鼓励的眼色才下定决心,慢慢的走到顾宁身前跪了下去,双手举杯到头顶,抿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公公,请,请喝茶!”她只觉得面上似火在烧灼,这难受的感觉险些让她昏厥。
顾宁微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是我顾家的媳妇,不用害羞!”却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叫顾文宇也跟着跪下。又转头对方拓说:“你进我顾家门已经有8年了吧?期间受了不少的苦,我又一直不能行动,委屈你了!顾家没有好好照顾你啊!”
众人一片茫然,都不知道顾宁的话是什么意思。方拓急忙答道:“没有,姨妈对我就像新生孩子一样,我没受什么苦!”
“今天叫大家来,我是有事情宣布,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顾宁黯然说道。
“姐夫!”吴莲立刻站起来,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甩手打断吴莲的话,顾宁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武功尽废,眼下能行动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莲妹,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耽误了你,对不起你啊!”
“姐夫!”吴莲哽咽道:“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好好的吗?”方俊关心的问道。
“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交待完!”顾宁摇头苦笑,低头对方拓说:“冰儿,你已经进了我顾家的门,就是文宇的人了。把你的丈夫拉扯长大,好好的对待他,你能做到吗?”
方拓一阵心虚,她能做到吗?她是男人阿,能把小文宇当作自己的丈夫对待吗?自己能习惯么?她很想站起来大声的反驳,更想割断所有人的关系一走了之,可对上那双真挚又略带恳求的眼睛,莫名地心下一软,只好麻木的点点头。她占据的是兰若冰的身体,是不是要把她的责任延续下去呢?
看她点头,顾宁满意的转头又对顾文宇厉声说道:“文宇,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不准背弃你的妻子兰若冰,今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她,你知道吗?”
顾文宇刚才看到方拓吃鳖的样子还在心里偷乐,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了。虽然被顾宁的语气吓到,可还是发誓道:“是的爹,我一定不会欺负冰儿姐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我的妻子。”
听到他庄重的誓言,方拓心下叹口气,今后恐怕甩不开他了!
※※※
果如顾宁所言,第二天顾宁又倒在床上,没几天就去世了。
祸不单行,练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也敌不住心碎的煎熬,吴莲在顾宁出殡的当天也病倒了,如何条理都不见效果,身子一天天的瘦弱下去。原本方俊打算将吴莲接到城里方便疗养,无奈,她死活不肯离开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家里一人去世,一人重病在床,想想都让人心酸,于是太平兴国三年的春节,方拓和顾文宇是在忧伤中度过的。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虽然不情愿,方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方俊的接济。总算三餐药物有了保障,照顾重病的吴莲成了方拓唯一的工作,日子就在这忧伤沉闷的气氛中过了半年。
这一日,方俊迈进大门的时候,方拓正在缝补着衣服。环境造就人,这话一点不假。吴莲病了之后,一切重担都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