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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俱是哈哈大笑起来,马其英道:“这忽日列倒真是个枭雄,他直到生生被擒,仍旧不依不饶的,怡然不惧,倒是让我也有些敬佩他了。”
大帐外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喝骂声,远远的听着甚不清晰,牛再春皱着眉头听了几下,忍不住轻骂道:“被敲下来半面牙,还这么蛮横的么,这家伙有些邪门!”他转头看见杨宗志凝着双眸,不由得又问道:“杨兄弟,朔落王害怕得罪忽日列,便将这烫手的山芋都丢给我们,你打算……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才好?”
杨宗志眉头一闪,想起哈克那钦暗中吩咐自己,让自己找个由头将忽日列处死了,只不过……他想起自己答应过索紫儿的话来,虽然先前只是玩笑之话,但是这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此刻就算要改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杨宗志沉吟了一会,恍惚道:“眼下不但是忽日列,还有个崔代,他暗通忽日列,事实俱在,只不过么……”他暗自想起早晨听到崔代与徐军师的对话,里面涉及到的……竟然是三皇子,这事对自己来说,却……却更加棘手。
秦玉婉端坐一旁,她凝视著杨宗志的侧面,见他微微皱住眉头,面色有些僵住,心知这是他举棋不定,有困难事不好解决时候的面相,便柔声道:“九哥哥,既然是烫手的山芋,我们也不好处理,作甚么不把这山芋又丢出去呢?假如……假如我们将忽日列带回洛都,既不要了他的性命,又不驳了吐蕃人的颜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秦玉婉话音一落,牛再春和马其英一道拍手称赞,都点头称是。杨宗志也暗自点头,心想:婉儿在身边总是贴心,遇到有什么为难事,她总是淡淡几语,便化解了开去。
杨宗志想个明白,便去看方才一直斜靠在自己身边,半晌也未发话的索紫儿,她的性子自来天真活泼,而又充满烂漫气息,最是耐不住寂寞,此刻这番沉默下来,大家不觉都有些微微的惊奇。杨宗志低头看下去,正好对住索紫儿抬头迎面而来的清丽目光,两人目光对视,杨宗志看见索紫儿眼神微微有点躲闪,仿佛欲言又止。
杨宗志朝她点一下头,心想:她今日见多了尸横遍野,身首异处的场面,一时还有些缓不过劲来。便对牛再春道:“两位哥哥,你们……你们去把忽日列带过来,我有一些话要来问他。”
两人点头着走了出去,杨宗志又对索紫儿柔声道:“你……你愿不愿意见见你的大王兄,若是你愿意见他,便留在这里,若是你不愿意,便和婉儿,筠儿她们一道,去歇息了罢。”
索紫儿听得小脸一僵,恍惚间摇了摇素媚的小脑袋,却又紧接着点了点头,杨宗志不由看得愣住,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才对。秦玉婉在一侧噗嗤娇笑道:“这事哪有这么难以解决,紫儿妹妹,你随我过来,我们偷偷躲在帐幕后听着他们男子们说话就是了,对不对?”
索紫儿茫然的跟了筠儿婉儿她们躲在幕后,不过一会,牛再春和马其英便押着兀自骂骂咧咧的忽日列等人进来,将他身子往里面一掼,忽日列站立不稳,便半跪在了地面上。
只是他一跪而又弹起,杨宗志晃眼看过去,见到忽日列和乌卓玛一道被押解进来,这二人今日都是身受重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只是这两人精力却毫不懈怠,目光死死的盯住自己,眼中都要喷出熊熊的火焰来。
杨宗志叹了口气,举起身边的茶杯抿了口茶水,沉吟着该如何问他的话好,忽日列却是抢先吼叫道:“喂,紫儿呢……紫儿她……她在哪里?”他今日被哈克钦敲下了半面牙,此刻说话便有些嗡嗡的,吐词不清。
牛再春看着忽日列身为阶下囚,却仿佛是打了胜仗的得意将军一般,浑然不将自己众人放在眼里,不禁又猛踢他一脚,喝骂道:“放老实点,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匹播城么?若是惹烦了爷爷,便将你另一面牙也一起敲了下来,看你还怎么吃饭说话,还怎么耍横!”
忽日列对身后的打骂似乎半点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直直的怒视杨宗志,继续大喝道:“南朝的臭小子,你快放紫儿出来见我,不然我做鬼了也不放过你!”
杨宗志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还要见紫儿作甚么?你……你害得她还不够么?”
忽日列听得一愣,沉声道:“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什么时候害过紫儿了?”
杨宗志接口哼道:“我们一路西行而来,遇见了好几拨手持弯刀的黑衣人,你可不要说这些不是你派去的,他们……他们一见了紫儿的面便要打要杀,当真是枉费了紫儿还犹自这般维护于你这个大王兄。”
忽日列脱口道:“是我派去的又怎么样?”他听了杨宗志后一句话,仿佛呆了一呆,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我派去的人只是要取哈克钦的命,怎么会……怎么会?”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回头斜视了一番自己身边的乌卓玛,突然怒火万丈的冲上去想要咬她,一面喝骂道:“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要那些手下去伤害紫儿?是不是你?”
乌卓玛嘤的一声大哭出来,声嘶力竭的尖叫道:“是我又怎么样?这些人都是我暗中嘱托的,又怎么样?忽日列,你与我成亲了这么久,可你整天嘴里唠叨的总是什么?是……是紫儿,紫儿,我的好紫儿!”
乌卓玛的情绪仿佛瞬时被忽日列点燃,又哭骂道:“我每日睡在你的身边,半夜里,你梦里叫得,全是紫儿的名字,我乌卓玛有什么不好?你却偏偏要去念着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臭丫头,不错!我就是……就是要让她去死!”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着忽日列和乌卓玛闹作一团,暗自释疑道:“原来……今日在祠堂中,来了两个兵卒来取我们的命,第一个……便是忽日列派来的,他来只是要杀我,却不想开罪索紫儿,而第二人……显然是得了乌卓玛的命令而来,他想趁乱一道要了索紫儿的命,又害怕消息消息泄露,所以一上来便杀掉了自己的同伴。”
牛再春在一旁气的须眉皆张,忍不住大骂道:“你这个畜生,索紫儿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她有非分之想,你这么做,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么?”
秦玉婉和筠儿等人陪着索紫儿站在帐幕之后,她们听到这里,只觉得身边的索紫儿娇躯止不住的猛抖一下,筠儿心头一柔,忍不住暗自捏住了她的小手。
忽日列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是畜生?我们吐蕃人都是冥顽不灵的蛮人,是吧?”他说到这里,呸的一声痛骂道:“你们南朝人便都是谦谦君子了么?哼,在我忽日列眼里,你们南朝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衣冠禽兽,哼哼,你不信自己回去问问,你们现在的仁宗皇帝,他……他是如何登上宝位的?若不是他把自己的老婆献给老皇帝,老皇帝一个高了兴,又怎么会选他即了位?哈哈哈哈!”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怒,呵斥道:“牛大哥,给我掌他的耳光。”牛再春和马其英早已忍耐不住,两人四只手齐出,啪啪啪啪的抽在忽日列的嘴上,抽得他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乌卓玛本来与忽日列横眉冷对,此刻见到南朝人打她丈夫,却又一头撞了过去,口中尖叫道:“不许你们打他,不许你们打他。”
杨宗志挥手止住牛马二人,忽日列痛的嘴角抽搐,只是口中却是不依不饶的哼哼道:“怎么?被人戳到了痛脚,恼羞成怒了么?”
杨宗志想起他口中所说的仁宗皇帝的老婆,也就是自己见过的端敬皇后,温婉大方而有礼,不禁沉声道:“忽日列,我原来敬重你是条汉子,对你不想多多得罪,但是你总这么胡言乱语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忽日列曾经与杨宗志对阵一场,知道他枪法如神,远胜过自己,暗自有些忌惮,便哼的一声,却不再说起这个事情,而是道:“哼哼,我们吐蕃人做事都光明磊落,绝不会好像你们南朝人一样暗中下手,你们说紫儿是我的亲生妹妹,那我倒要反要问你们,你们见过我们吐蕃人里,有紫儿这么皮肤白皙的姑娘么?你们见过有索紫儿这般蓝色眼珠子的姑娘了么?”
杨宗志等人被他问的一窒,暗自都想道:“吐蕃人里……果真没有好像索紫儿这般长相的女子。”杨宗志一路来见过不少吐蕃少女,这些吐蕃少女大多面容红润或者黝黑,那是因为阳光强烈,晒久了便成了这种肤色,但是……好像索紫儿这般天蓝色眼眸的少女,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几人都是呆呆的愣住,暗自思索,不知忽日列这话意有何指,忽日列又道:“哼哼,一个也没见过的是吧,所以……所以紫儿她根本就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喜欢她……又有什么打紧?”
马其英皱眉道:“光论长相,便能说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不是亲人吗?那若是一个娘亲生下了两个兄弟,这两兄弟长得南辕北辙,相貌不同,是不是就能说他们也不是亲兄弟了?”
忽日列嘿嘿笑道:“你们知道紫儿从小便生活在哪里么?她打小以来,一天也没有住在过布达拉宫里,我也是七岁那年,才第一次在逻些城的一个小院子里见到过紫儿,我一见到她……我一见到她的长相,又听身边的人说起她隐藏的身份,心中便起了疑心,我急忙回去问那老不死的,那老不死的一听我问起紫儿的事情,忙着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心中不由得更是起疑,便暗中四处打探,终于被我打探到了,原来紫儿……根本就不是他与他的妃子生的,而是……而是他的妃子私通一个波斯远来的商人,生下的一个孽种。”
忽日列说到这里,面色有些幽幽的发青,看着甚是可怕,他喘息了几口,道:“这事原本作的隐秘之极,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波斯商人来到逻些城,本是贩卖他的葡萄酒,没想到他不知遇到什么机缘,却是碰见了紫儿的娘亲,他们一见钟情,便作下了越轨的事情,后来……后来那波斯商人做完了买卖,便回到了波斯,可是紫儿的娘亲已经怀了他的骨肉,这事原也没有人察觉,她娘亲只以为事情便这么过去了。”
忽日列继续道:“哪知……哪知事后紫儿呱呱落地,那老不死的还以为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结果……抱起紫儿睁开眼睛一看,那老不死的竟然看见一双天蓝色的小眼睛,哈哈哈哈,你们也可以想象那老不死的当时是个什么表情,他大为羞怒,命人偷偷的将索紫儿送出皇宫,丢在一个无人看管的小院子里,让她自生自灭,接着他越想越气,又胡乱找了个理由,将紫儿的娘亲暗暗处死了。”
众人听得心头都阵阵发凉,没料到索紫儿的身世竟是如此曲折不平,筠儿在帐幕里半搂着索紫儿,只觉得她在自己怀中剧烈的发起抖来,筠儿心头柔柔的发酸,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即便是坚强如同何淼儿般,也是觉得这小丫头当真可怜无比,虽生在帝皇之家,却是吃尽了人间的苦头。
杨宗志点了点头,暗道:“怪不得紫儿对她父王没有半分感情,原来小时候的事情是这样的。”
忽日列惨笑道:“这还不算完,那一年,我十岁的时候,老不死的偷偷交代给我一件事情,便是……便是让我出使南朝的滇南,借机带上紫儿一道,将她也暗暗处死丢掉,不要带她一道回去逻些城,我一路与紫儿同住同行,眼见她那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而且她性子天真纯洁,当真是人见人爱,我心里就好生犹豫不定,直到来到滇南,那日里……那日里,我暗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