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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半夜时间虚度,陈皮皮从旧书楼返回后山,踏过被雾气笼罩的石径,想着自己在那个家伙上浪费了宝贵的修行时间,不禁有些哀声叹气。
石径前方夜雾忽散,一个高颀身影突兀出现,虽然此时夜色深沉,视野极暗,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此人乌黑的头发被梳的异常整齐,腰间金丝编织的缎带没有偏上一分,头上那顶颇有古意的冠帽像殿檐般纹丝不动。
“这几日为何你夜夜去旧书楼?那楼里哪本书你还记不住非得漏夜观看?不要告诉我,你又是去查什么古周礼典籍。”
陈皮皮看着自己最敬畏的二师兄,苦着脸长揖一礼,如实禀报道:“师兄,我去旧书楼是因为在前院认识了个朋友,所以去陪他说说话。”
“嗯……”二师兄轻噫一声,赞赏说道:“君子相交在乎诚,不分境界贫富,虽是前院同窗但也是同窗,你能克服贪睡好吃的毛病去陪,值得奖赏,只是你应该记得书院的规矩,有些不该说的话最好不要瞎说。”
“哪里能够!”陈皮皮仰着脖子叫起了抱天屈,“我胆儿多小二师兄你还不知道?我哪里敢对前院同窗们透什么风声,也就是聊些数科题目。”
听着数科题目四字,面色严肃方正的二师兄骤然想起某日陈皮皮带回后山的那道题目,想着自己此后数日瞒着诸位师弟师妹昼夜不休在房中冥思苦算的痛苦时光,他的眉眼极为罕见地颤抖了几丝,声音微哑说道:“原来是那厮。”
因为不想回忆那段痛苦时光,更不愿想起堆了满屋子纸张却依然写不下的答案数字,二师兄脸色一沉转身便上了石坪。
陈皮皮却是想到一件事情,加快脚步追上去气,屁颠屁颠跟着二师兄的脚后跟,气喘吁吁说道:“二师兄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你。”
“什么事?”
“有个家伙修行潜质极差,气海雪山十七窍只通了十窍,十四天前才勉强能够感应到天地之息,进入初识之境,可现在他就莫名其妙能够感知外物了,甚至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不惑,这……算不算天才?”
二师兄骤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了陈皮皮一眼,猜到他说的便是那位前院少年同窗,蹙眉片刻后语气极为肯定回答道:“这样……当然不算天才。”
“为什么?”
“十四天就能从初识进入感知再进不惑……世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天才,这种人只可能是怪物,因为本天才当年完成这些流程也花了十五天时间。”
二师兄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得意骄傲情绪,但言语里隐着的意思却是骄傲自信到了极点,他自己花了十五天连破三境,那么这个世界上便不可能有人用不到十五天的时间完成相同的事情。
陈皮皮看着二师兄纹丝不乱的乌黑束发,心里的崇敬仰慕浓郁到无以复加,心想自己当年吃了通天丸后,也要花十七天才能连破三境,二师兄当年在林泉镇那种乡下地方开悟,既无明师又无道门,居然只花了十五天,实在是比自己这个绝世修行天才还要生猛,一面赞叹一面好奇问道:“那大师兄呢?”
“师兄啊……那也是个怪物。”二师兄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经年旧痛,双手伸至头上把微歪的古意冠帽正了正,神情凝重肃然说道:“师兄当年十三岁开悟,然后在书院后山发呆发了十七年才明白不惑之意。”
“三十岁才进不惑?”陈皮皮不可思议说道:“大师兄这也太……”
二师兄回头看着他,嘲讽不屑说道:“太什么?太愚钝?师兄他三十不惑,但接下来只用了三个月便悟了洞玄,当然,那时候本天才已经是洞玄上品了。”
说完这番话,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山径间的夜雾长长叹息一声,说道:“那日师兄他清晨悟洞玄,傍晚时分观暮云而入知命,一夜越最精妙二境,先生当时便赞道,朝闻道而夕入道,吾所不及也。”
山径夜雾间,话音渐逝,自诩天才而且本身也确实是天才的书院二师兄及陈皮皮二人,回想暮云下书生展颜那刹那画面,久久沉默无语。
世间修行之路漫漫修远,越往上攀升便越是困难,多少幼时被视作天才的修行者,五六岁时便能初识感知,十六七岁便入了不惑甚至是洞玄境界,然而一入洞玄便如同陷入泥沼,数十年都难以再有所进益。
而像书院大师兄这样,三十年方进不惑,修行资质实在谈不上天资聪颖,甚至显得有些愚钝,而三个月便能明悟洞玄,最恐怖的是一日之间入洞玄而知天命,这等遭遇造化实在是匪夷所思,放眼整个修行世界只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过了很久之后,二师兄望着陈皮皮平和说道:“师兄温良仁德,乃真正的君子,他厚积薄发,一朝明悟冲天而起,积累之深绝非你我所能及。”
陈皮皮连连点头。他敬畏二师兄严谨肃穆,但二人骨子里都是极骄傲,性情相投,所以知道一些二师兄当年的故事。今夜却还是他第一次知道,那位平日里待下温和宽厚,待先生恭谨持礼,穿旧袍握旧书系水瓢,看上去更像是书院杂役的大师兄,原来竟是如此奇人,不禁紧张地开始回忆自省,大师兄随先生去国游历之前的那两年时间里,自己可曾在大师兄面前不要脸地得瑟过?
…………
第一百二十九章被书院遗忘的少年
跟着二师兄走过石坪,顺着山间另一道石径穿雾上行,陈皮皮用了很长时间才把大师兄给自己的震惊消化干净,然后脑子里忍不住不停思考最开始那个问题。
“二师兄用十五天时间连破三境,我用十七天,宁缺那家伙只用了十四五天,难道他真的和我们差不多?还是说他从出生那天起就开始苦苦冥想,所念力存于大脑之中,如今逆天改命通窍,那些念力喷涌而出助他连破三境,这时间……要从他生下来那天算起?可如果这么算,师兄憋了十六七年才憋进了不惑,他今年十六七岁也算是憋了十六七年,怎么感觉好像也很了不起??
想着旧书楼间宁缺大言不惭的那句“谁也不知道日后谁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些”,想着书院大师兄二师兄还有自己和那个家伙之间的隐隐比较呼应,陈皮皮胖胖的身躯微微一颤,大惊失色想道如果日后让那个白痴超过自己,怎么了得?
“气海雪山十七窍通了十窍,就算他十六年积累下来的念力再纯再厚实,也只能吹出一首暗哑枯涩难听的破歌儿。那家伙能控制的天地之息太过微弱,只要他无法进入知命境界,那哪怕是走到洞玄上品巅峰,也只能让漫天纸花飘舞变变戏法或是去官库里去偷些银锭,哪里有可能追上本天才?”
“哎哟喂,可怜的宁缺,纵使踏上修行之路,凭你那小身板凭你控制的那道涓涓溪流般天地之息,终究还是个挨揍的货。”
想通了此节,陈皮皮心意大为舒缓,笑着想道明后日还是要提醒下那厮,不然他真以为自己是修道天才就去搞三搞四被真正强者灭掉,那可不美。
师兄弟二人走到居所之前,二师兄离开之前,忽然问了一句:“真只用了十四天?”
陈皮皮低头扳着手指头认真算了起来,想着那天夜里看见垂死的宁缺,不知道应该从那时候还是更早些算通窍,还是说要在自己喂他吃了通天丸才算通窍,关键是看他雪山何时重塑,抬起头来恭敬说道:“有可能十四天,也有可能十五天,如果他是清晨觉醒,那就应该算十五天半了,差不多便是这个日子。”
二师兄严肃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师弟,男儿生于世间岂可浑噩度日,须知严谨二字乃是处世不移必备修养,四便是四五便是五,哪里能用差不多来推搪,你这两日去弄明白,那个家伙破三境究竟用了多少天,这也算为兄对你的考验。”
说完这番话,他将双手拇指塞进金丝腰带里,扶着腰一步三摇,缓慢而庄重向自己居所行去,夜色里隐隐听着句极轻微的话语。
“我就说……不可能是十四天嘛。”
…………别看能把太上感应篇倒背如流,在渭城时无时无刻不在冥想,就算旅途中吕清臣老人给他讲过很多东西,就算和陈皮皮在旧书楼里交流了很多次,宁缺对于修行世界的了解依然少的可怜,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间就能修行,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境界,还处于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的浑噩状态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修行的速度曾经困扰过陈皮皮甚至是书院的二师兄,以为能够感知天地之息然后感知外物,是踏上修行路后很自然的发展过程,自己就像世间那些深山道门佛寺里的修行者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书院里的生活,书舍同窗们的态度也给了他强烈的心理暗示,随着时日渐移,那次期考病退造成的余波渐渐散去,却又真正开始显现效应,巷角窗畔没有多少人会聚在一处遥遥对他指指点点,而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再关注他。
他现在基本上不参加射御数乐四科学习,前三者是因为没有必要学,乐科则是因为学了也没用,于是没有期考的日子,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让他替前番蒙受的诬蔑雪耻或者说正名。
书院是一个群体,群体意识盲动而持久,学生们不便当面嘲讽,便学会了刻意无视宁缺,正兴奋讨论时见着他便会漠然住嘴不言,有何聚会也不会去唤他同去同去,逐渐便有了一层无形的隔膜横亘在双方之间。
因为这层无形障碍,那些本有些相信他的同窗也不便违逆众意与他重新亲近起来。禇由贤对他态度倒一如往常,但因为宁缺经常夜宿旧书楼,禇公子又经常逃学,二人见面少了很多。至于司徒依兰,她知道殿下欣赏宁缺,从而坚信宁缺当日期考不是托病避战,却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气氛里替他说太多话。
宁缺的性情也不会允许他放低身段去乞求亲近,既然无人愿意理会自己,他听到散钟便会快步离开书舍,去灶堂打饭外带,绕过池塘去旧书楼观书会意,如此一来他与书院同窗们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愈发互不对眼相视陌路。
就这样,那位曾经在入院试里考出三科甲上震惊全场的边城军卒,那位入二层楼苦修把谢承运逼至吐血的拼命学生,那位在红袖招内风光无限的潇洒少年……渐渐泯然众人矣,甚至说的更准确一些,应该是变成了被书院遗忘的对象。
现在书院年轻学生们谈论的话题,集中在临川王颖做了一篇精妙文章,阳关才子钟大俊又做了一首佳辞,术科里那名叫陈思邈的学生前日突破了感知之境,乙舍一位军部推荐生昨日居然在射科上赢了教习,司徒小姐又把楚中天骂了……那位卓然众人的南晋才子谢承运,自然还是书院无数目光的焦点,在期考里拿下五科甲上之后,他又为书院奉献了两个震惊话题:一则是在夏末某夜,有人看到他与大唐祭酒孙女金无彩依偎于湿地畔的石凳上。另一则是术科里传来消息,谢三公子终于突破了感知,成功迈入了不惑之境,曹知风教授亲自检查后欣慰点评道,此子明春进入二层楼的希望又大了一分。
日子就这样平静流走,一场微凉风起,吹落几片微黄树叶,秋天终于到了。
一身书院秋服的宁缺,低头走出灶堂,向旧书楼方向走去,将要穿过书院建筑群伸向湿地的那条巷道时,却发现前面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说话,当中那位英气勃勃的男学生,看模样是这群人的中心人物。
宁缺记得那年轻男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