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桃山后麓绝壁下方的深渊,常年被云雾遮掩,根本没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就如同书院后山下方的那道深渊一般,与世隔绝无数年,谁也不知道其间生活着怎样的生命,隐藏着怎样的凶险。
此时在雾瘴里前行的二人,根本没有任何担心的情绪,因为再恐怖的凶险,都不可能伤害到昊天,能够伤害他们的依然只是彼此。
桑桑看着宁缺的后背,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她可以很轻松地把他制住,重新封死他的雪山气海,然后把他带回桃山之巅的西陵神殿,让他继续做奴为仆,永世沉沦而不得解脱。
但宁缺通过跳崖的举动,向她表明了自己赴死的决心,那么再把他带回西陵神殿便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心意即定自然无碍,桑桑把双手负在身后,跟着宁缺在浓重的湿雾里随意行走,看着那些奇异的藤树,显得颇有兴致。
宁缺走的有些累了,坐到一块石头上稍作歇息。他看着在雾中显得无比轻松自在的桑桑,说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的手段,但我没有办法,和你相比我太弱小,不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没办法把你带离桃山,说起来这些法子本来就应该是你用,你不用便只好我来用。”
桑桑没有理他,走到黑藤深处,睁大眼睛地向头顶望去,显得很是好奇。宁缺看到她的神情,有些意外,然后生出希冀。
过了会儿时间,宁缺恢复了些体力,撑着树枝站起身来,走到雾中那片黑藤旁,向里面喊道:“该走了。”
桑桑从藤蔓里走了出来,脸上没有表情,看来是没有什么有趣的发现。但宁缺注意到她的唇角有些淡红色的水渍,然后他看到她负在身后的双手里,抓着七八颗鲜红的果子,想来这果子的味道应该不错。
宁缺没有说什么,继续向前行走。深渊里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他和桑桑隔着数步的距离,便难以看清彼此的眉眼,雾里的景致自然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只能隐隐看到那些藤树的影子,偶尔能听到一些很怪的叫声。
离开光明神殿来到深渊里的桑桑,明显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她想要探究身遭的环境,她想要尝尝那些果子的味道,她开始像人类一样,对未知的事物本能里产生好奇,当然她绝对不会像人类那样对未知感到恐惧。
因为愈来愈盛的好奇心,也因为没有任何恐惧,满是雾瘴的深渊底,对桑桑来说无疑是很有趣的环境,她不时从宁缺身后离开,消失在雾里,不知去了何处,看了怎样的风景,又悄无声息回到宁缺身旁。
宁缺最开始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她曾经离开过,当他发现她在玩这种失踪游戏后,他本能里开始担心,然后发现自己担心的有些莫名其妙。
——在昊天的世界里,谁能伤害昊天?他也不担心她会走丢,无论身周的雾瘴再如何浓郁,光线再如何阴晦,只要他想一想,便能知道她去了哪里,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只要她在,他也不需要担心自己。
深渊底终年不见天日,雾瘴里有绝壁幽阁里无数囚徒的怨念,也有自然蕴积的毒素,二者混在一起异常恐怖。宁缺修行浩然气后,身体对毒素有天然的抵抗力,在雾瘴里行走的时间稍长些后,依然觉得有些晕眩,便在这时,桑桑回到了他的身后,清风拂过,他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有了百毒不侵的感觉。
深渊里真正的危险,并不是这些带毒的雾瘴,而是生活在其间的生物。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繁衍至今,这些生物拥有极其强悍的生命力,也拥难以想象的致命手段,宁缺向雾里释出念力,发现无论是那些老藤湿树上,还是隐在其间的蛇与异兽,甚至在地面的腐叶里,都隐藏着生命,不禁有些发麻。
在雾中行来,他和桑桑已经遇到好几种怪异的生物,大部分都是蛇类,有一种蛇,浑身沾满了粘液,眼睛已经明显蜕化,完全凭借翠绿的蛇信探明方向,更多的蛇则是色彩斑澜,即便在浓雾里依然那般夺人眼目。
最恐怖的是四周的枯藤与树林传来的摆荡声,和有若鬼哭的嚎叫声,宁缺知道有动物正在林间跳跃,但以他的眼力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对方的真实容颜,只能凭借声音判断出这种动物的速度奇快。那么腐叶下密密麻麻藏着的是什么,为什么会让他生出极为强烈的警惕甚至是畏惧?
桑桑没有畏惧的情绪,听着雾里传来的难听的凄嚎声,听着脚下腐叶里传来的沙沙声,觉得有些厌烦,挥了挥衣袖。
青袖挥出,繁花盛放,花瓣间飞出无数的萤火虫,那些萤火虫向雾瘴深处飞去,纷纷燃烧,变成无数光点,最终汇聚成一片光明。
光明现于深渊,再浓重的雾气都无法掩住,伴着嗤嗤燃烧声,二人身周的雾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景物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地表上覆着不知多少层腐叶,树根处生满了青苔和奇怪的菌菇,那些在悬在树枝上的藤蔓歪斜无形,像极了雁鸣湖畔宅院的缚梅。
林深处传来异兽惊恐的嚎叫,腐叶覆盖的地面传出的沙沙声变得越来越密集,色彩斑澜的蛇愤怒地昂起首来,宁缺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但没等他做任何事情,惊恐的嚎叫便戛然而止,腐叶下的沙沙声消失无踪,那些蛇更是用最快的速度趴在了湿漉的地面上。
因为桑桑没有等宁缺带路,便向雾瘴深处走去,随着她的行走,光明迅速向四周扩散,迅速清空数里范围内的所有雾气,无数年不曾见过阳光的深渊,忽然间变得清明一片,如果局势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桑桑的光明便会驱散所有的雾气,让这片深渊就此暴露在青天之下。
湛蓝的青天对于深渊外的生命说很熟悉,对于世代生活在深渊里的生命们来说,则是那样的陌生,它们看着那片瓷蓝的天空,不停发出惊恐的凄啸。
光明继续弥漫,无数青色的蚂蚁从腐叶下方爬出来,对着桑桑的脚印不停地搓动着前肢,表示畏惧与臣服,色彩斑澜的毒蛇爬满了山涧,拼命地扭动着布满粘液的身躯,恨不得低贱到沼泽的最深处,先前隐藏在雾林里的异兽,也终于露出了真面容,数百只鬼面猴离开藤树,跪在湿漉的地面上,不停地叩首。
看着这幕画面,宁缺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应,桑桑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负着双手从这些畏惧惊恐的生灵间走过,并不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君主,因为她根本不把这些低贱的生命当作自己的下属。
这道充满雾瘴与毒物的深渊,对于人类来说如天堑一般,即便是知命境的大强者,想要从深渊里走出来也会非常困难。但对桑桑来说,这道深渊连小土沟都算不上,她闲庭信步一般便走出了雾瘴,见到群山。
宁缺看着群山,不知该如何言语,乌云悄然重新覆盖青天,群山被风雪笼罩,雪中隐隐可以见到一座简朴的道观。
那座道观或者便是传说中的知守观?
如果换作以前,宁缺对那座简朴道观,绝对会非常感兴趣,不是因为那里是不可知之地,而是因为那里藏着七卷天书中的六卷,然而写七卷天书的桑桑,如今就在身旁,他对那座道观的兴趣,自然淡了很多。
以前也有人走出过这道深渊。
风雪中的道观并不显得破落,反而清静地令人沉醉。
隆庆盘膝坐在湖盘,静静看着手中的天书开字卷,他不知道在雪中坐了多长时间,睫毛上承着的雪末,都已经凝成了霜。
忽然间,他听到了山崖下传来的声音,想起当年在深渊里的痛苦往日,脸色瞬间变得极为苍白,睫毛上的雪霜化灰不见。
中年道人推着轮椅来到湖畔,观主坐在轮椅里看着风雪里的天空,看着深渊里的某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声。
第八十章桃山雪乱
隆庆当年能够从深渊里活着出来,因为灰眸还有那粒通天丸,事后每每想起那段艰难的过程,他都会生出余悸,也会生出些骄傲,因为毕竟他活了下来,并且可能是第一个活着走出深渊的人。谁能想到今日又有人走出了深渊,而且那人显得这般轻松随意,只似闲庭信步。
他猜到对方的身份,震撼难言,手里的天书都仿佛失去了吸引力。观主的情绪也有些复杂,抬头望着自天落下的风雪,沉默片刻后感慨说道:“既然她真的离开了桃山,那么便轮到我们回去了。”
风雪渐盛,笼罩道观以及四周的群山,吱呀声中,观门被推开,隆庆和中年道人推着轮椅走出来。观主坐在轮椅里,膝上盖着块寻常的毯子,他伸出枯瘦的手把毯上的雪屑掸掉,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桃山亦在风雪中,崖坪上已经聚集了数千名神官执事,却是鸦雀无声,人们看着半成废墟的光明神殿,想起先前绝壁下方深渊里传出的巨响,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根本不敢相信,神情震惊异常。
没有人敢走进光明神殿一探究竟,神官和执事们脸色苍白站在光明神殿前,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们已经在风雪中站了整整一夜。
情况紧急,掌教昨夜来到光明神殿前时,来不及乘坐神辇,枯瘦矮小的身躯就这样袒露在人前,雪屑挂在他稀疏的眉上,显得有些可笑,但他的神情却是那样的严肃,根本不在意自己曾经最在意的事情。
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光明神殿里发生的事情更严,等到暮色降临,掌教终于没有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他走进了神殿,过了很长时间后重新走出来,他脸上的神情凝重的就像是山,寒冷的就像是雪。
西陵神殿众人看着掌教大人脸上的神情,知道猜测与真实相差应该不大,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惊恐,有些老年神官更是绝望地直接昏了过去——昊天真的离开了西陵神殿?难道她要抛弃自己这些最虔诚的信徒?
稍后的昊天神殿里一片死寂,掌教站在帷幕之前,他的身躯本就瘦矮,此时无力地佝偻着,看上去更是显得有些可怜。
殿内只有他和叶红鱼、赵南海三人。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说道:“道门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世间的信徒知晓。”
赵南海神情肃然点头,同意掌教的处理措施,叶红鱼面无表情看着石阶上的掌教,红裙间隐着的那把剑隐有凛然之意。
掌教没有感受到她的异样,看着她急声说道:“把裁决神殿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一定要把……请回桃山。”
他的情绪有些惘然,极度焦虑,完全没有逾五境大强者的潇洒自如气度,看上去就像是街市间与母亲走丢的小孩子。
看着掌教微微颤抖的双眉,叶红鱼的脸上流露出微讽的神色,然后她缓缓举起右手,借着帷幕后的万丈光芒,开始散发光泽。
她准备出剑,只需要道心微动,道剑便将破空而去,她知道掌教虽然连遭重伤,但依然强大,可是她已经不想再等下去。
便在此时,神殿下方的山道上隐隐传来一阵扰嚷,紧接着,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数名神官忽然走进昊天神殿,颤声禀报道:有人来了。
有三个人从知守观来到了西陵神殿,隆庆走在最前方,是为开路的先锋,中年道人推着轮椅随后而行,观主坐在轮椅里,神情恬静自然,身上的青衣在渐微的薄雪里是那样的清晰,颜色纯的就像是天空一般。
崖坪上的数千名神官执事,看着自山下缓缓行来的三人,想着西陵神殿的清光大阵居然没有任何反应,震惊失色,待他们认出走在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