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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6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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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后山这片黑白棋盘,随着老黄牛、大白鹅和小白狼的出现,仿佛又落下了几颗棋子,顿时变得稳定起来,杀意愈发凛然。

那几颗棋子不是黑白分明的,而是特征鲜明的。

卒,悍勇兵卒。

士,骄傲国士。

车,万乘之车。

…………松涛阵阵仍在持续,书院后山的天地气息化作无数杀伐之意,向着巨辇狂袭而去,辇畔的十余名西陵神卫,面色骤然苍白,鲜血狂喷。

重重幔纱间,高大身影微微前倾,终于变得凝重了些。

“弃棋局之外形,融二者之弈意,二位先生果然好手段。”

“可惜这局棋少了几个子。”

“少了匹马,还少了帅与将。”

“举世伐唐,我西陵神殿怎么会以为书院真的会束手不管?我甚至已经猜到大先生他们去了哪里,只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的一切安排,就是为了让长安城空虚,让书院诸弟子疲于奔命,如此我才能够安心来到这座后山,拿走我想拿走的东西。”

“我今日来书院,便要拿惊神阵阵眼杵!”

“阵眼杵在手,长安我有,唐必灭于我手!”

掌教喝道,然后快意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幽静的书院后山里。

“书院现在是空的!没有主帅也没有将军,只有你们两个痴于棋道的愚人,再加上这几个畜生,怎么可能拦住我!”

掌教大人看着松下二人,厉声喝道:“你就算能把我困在这局棋里,又能困多久?畜生就是畜生!休想逆天道变成人,而人又岂能逆天!”

“书院必将灭亡,唐国也将随之而亡!千年以来,道门无数先贤大能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便将在我的手中变成现实!”

“我将成为昊天神国里最耀眼的神明!”

松下的五师兄和八师兄脸色骤然苍白。

山野里的狼嚎变得虚弱起来,站在水车上的大白鹅不再对天而歌,有道血水从它的喙边淌了下来,草甸上的老黄牛眼里的神情显得愈发疲惫。

纱幕里,掌教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光芒万丈。

第一百零七章书院的教育

大唐西方高原,正对着高耸入云的葱岭。

镇西大将军舒成,指挥西军与月轮国来犯之敌进行了数场战斗。

虽说在大唐军方,西军最不被重视,实力也相对最弱,但面对月轮国的骑兵,却显得那般强大,这些天来连战连捷。

直到葱岭下走来了一群苦修僧。

此时大唐西军已经包围了月轮国朝阳骑兵大队,眼看着便要全歼敌人,然而那群苦修僧,却像是看不到惨烈的画面一般,沉默从战场里走过。

那是来自悬空寺的苦修僧。

为首的苦修僧只有七根手指,正是悬空寺尊者堂首座七枚大师。

七枚大师向唐军帅营走去,脚步舒缓而稳定。

无数枝羽箭落在他的身上,却无法刺破他的肌肤,便断裂落下。

无数把朴刀落在他的身上,却无法让他的身体颤抖一丝。

七枚大师没有出手反击,只是沉默行走,向着唐军帅营行走。

他向着镇西大将军舒成走去。

舒成觉得自已的嘴里有些苦涩,无奈地笑了笑。

身为主将,他知道自已不能退。

那么便战死在这里吧。

…………西陵神殿大军,乘坐着南晋水师的战船,终于陆续抵达大泽水岸。

大唐水师的战船,泊在岸旁,没有任何动静,有几艘战船上,隐隐可以看见火烧的痕迹,最大的那艘帅船则已经沉到了水底。

清河郡的民众,神情复杂迎接着这些入侵者。

用诸阀的话来说,西陵神殿的大军,则是神圣的解放者。

西陵神殿大军的军纪,比清河郡民众想象中要好很多,哪怕是那些与清河郡有宿怨的南晋士兵,行走在街上也目不斜视。

两座神辇和数辆华贵的马车,在神殿大军的后方。

天谕大神官亲自前往富春江畔的崔园,与清河郡诸阀阀主相见,施予神恩祝福。

裁决大神官没有理会这些事情,她期待着与唐人强者的相遇。

那几辆华贵马车则一直很安静。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大概便在马车里,另位数辆马车里又坐着的是什么大人物?

西陵神殿的大军,没有在清河郡里坐更长时间停留。

铁骑的马蹄踏过安静的青石板路,越过精致的石桥,穿过白墙黑檐的民居,浩浩荡荡向北而去,终于抵达了那道著名的青峡外围。

…………世间无数强者,向大唐走去。

大唐眼看着便要灭亡。

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此时宁缺陪着皇后娘娘与六皇子,离开梧州,继续向长安城而去。

他不知道南方的危险局面,但能够猜到,现在的大唐面临着什么,只是在滔滔大势面前,即便是他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他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回到长安城。

夫子修建了长安城,布下了惊神阵。

颜瑟大师,把惊神阵的阵眼杵传给了他。

他继承了两位师长的遗产,便要把这份遗产守好,只要能够回到长安城,拿回阵眼杵,至少他可以保证长安城不会陷落。

日夜兼程而行,过了梧州二百里,在良乡附近的一座桥上,皇后一行人被拦住。拦住他们的是来自凉山州的一队厢军,为首的则是一名太监。

当朝英华殿大学士莫晗,便是凉山州人。

那名太监姓陈名进贤,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战前奉旨在凉山州公干,听闻皇后南归的消息后,竟是来不及请示长安城,便带着凉山州的这队厢军赶来拦阻。

陈公公站在石桥中间,看着那辆马车,躬身行礼,然后傲然说道:“陛下有旨,长安城险殆,太后请就地停下,择地暂避。”

宁缺骑在马上,没有说话。

马车里传出皇后平静的声音:“陈公公,旨意在哪里?哀家要看一看。”

陈公公神情微僵,声音却显得愈发强硬,说道:“这是陛下的口谕。”

“原来如此。”

宁缺说道:“我是说宫里那对姐弟,不至于愚蠢如此。”

听得这话,陈公公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厉声喝道:“大胆!竟对敢陛下和监国公主如此不敬!”

然后他望向马车,寒声说道:“太后娘娘莫非想抗旨?”

皇后说道:“在名份上,哀家还是他们的母亲,口谕是不是太不尊重了些?也不合唐律,公公叫哀家如何从旨?”

陈公公微微蹙眉说道:“依唐律战时条例……”

没有等他说完,宁缺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回头望向马车说道:“已经耽搁了些时间,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破事上。”

皇后轻声说道:“唐律总是要遵守的。”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娘娘你守就好,我不用守。”

皇后说道:“那你准备如何做?”

宁缺说道:“我把传旨的人杀了,娘娘自然便能过桥。”

皇后沉默片刻后说道:“有理。”

陈公公听着这番对话,不由愤怒到了极点,拿着马鞭,在桥上重重地抽打一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妄言杀害天使!”

他在宫中时,便以朝鞭耍的好出名,当年陛下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让他有了机会向上爬,此时一鞭抽出,端的是响亮无比。

宁缺向旁边看了一眼。

一名镇北军骑兵统领纵马而前,伸手在这名太监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耳光声异常清脆响亮,远远超过了先前的鞭响。

陈公公被打傻了。

那名骑兵统领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鞭子,扔进石桥下的河水中,然后拔出鞘中的刀,指向石桥对面那几百名厢军,面无表情说道:“冲锋。”

蹄声阵阵,五百唐骑挟着烟尘,一往无前向桥那头冲过去。

那些凉州厢军,哪里能和这些如狼似虎的正规骑兵对抗,只闻惊呼阵阵,旗落马逸,片刻功夫便被冲散,四散逃走。

石桥上那名太监,早已被乱蹄踩的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不知是生是死。

宁缺轻拉马缰,来到车窗畔,看着桥下混乱的面画,说道:“在书院的时候,我闲时也读过几本史书,每每看到那些王爷大将,就因为皇帝的一道旨意,便被太监或文臣羞辱,拥兵不敢过河,我便觉得不可思议。”

皇后拉起窗帘,说道:“这便是院长最在意的礼法规矩,没有规矩,这个世界便是混乱的世界,永远处于弱肉强食的黑暗时刻。”

宁缺说道:“我在书院学的第一堂课便是礼,当时曹知风教授对我们说,书院的规矩很简单,谁强谁说了算,这就是礼。”

…………(还……有。)

第一百零八章撕了旧纸,归京

回家的道路总是那般漫长,而且总是会不停遇到阻拦。

当皇后一行抵达长安城北十四里地的驿站时,又被人拦住。这一次拦住他们的不是太监,也没有军队,是十余名白发苍苍的大臣,那些年老的大臣,跪在皇后娘娘的马车前,代陛下和监国传旨,请皇后娘娘暂时不要进城,且在西山别宫居住。

看着眼前这幕画面,宁缺不禁有些佩服李渔,这几年很多老臣因病去世,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地方找出这么多年老德高身体却像腐木一般的大臣,在跪在地上的这些老臣中,他甚至还看到了六皇子曾经的老师。

老臣们老泪纵横,白发随秋风乱颤,真是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说天下之危局,道国势之艰难,发自肺腑,言出本心。

负责护送皇后一行的镇北军骑兵统领犯了难,这些老大人没有做任何事情,也没有请出旨意,只是跪在车队前面,他们总不能真抽刀把对方砍了。

宁缺却不在乎这些,向那些老大人走了过去。

此时长安城里的人们,都已经知道,护送皇后娘娘和六皇子南归的,除了镇北军的骑兵,还有书院十三先生宁缺。

陈公公在良乡石桥上的悲惨遭遇,证明了宁缺心如铁石,冷血无情,更不会被朝廷里的那些繁文缛节所限制,所以看着他走过来,那些正在痛哭劝谏皇后的老大人们吓了一跳,便是连哭声都止住了。

为首那位老大人姓魏名节臣,年龄最大,资历最老,去年受陛下三番相请,才返回长安城,接替了金祭酒病逝后留下的官职。

魏节臣老祭酒,站起身来,看着宁缺斥道:“你要做甚?”

宁缺说道:“我在良乡做了甚,老大人难道不知。”

老祭酒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像对待最珍稀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摊开,举到他面前,严肃说道:“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张纸早已发黄,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

纸上写着一行字。

“书院弟子严禁干涉朝政。”

宁缺发现竟然是老师的笔迹,不由微怔。

老祭酒厉声喝道:“见着夫子铁律,书院弟子还不下跪!”

宁缺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老祭酒见他毫无动静,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说道:“难道你敢违抗师命!”

宁缺伸手把那张黄纸夺了过来,唰唰两声,干脆至极地撕成四半,然后揉作一团,随手扔进官道旁的水田里。

场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车里的皇后娘娘,都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书院弟子,最擅长的就是违抗师命。”

宁缺看着老祭酒说道。

老祭酒哪里见过这等狂悖无行的人物,气的浑身发抖,伸出手指指着他的脸,悲痛说道:“大唐怎么有你这样目无师长之人!真是气死老夫也!”

“我只不过撕了张老师随手写的便笺,皇宫里那位连自已父亲的遗诏都改了,怎么没见老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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