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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多年隐忍与伪装,崇明和隆庆兄弟二人才获得如此良机,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便在战势初起时,四处城门便已关闭。
燕人的手段非常狠,非常绝,城门不是像往日那般关闭,而是用万斤石和沉重的铁闸门直接封死,如此一来,战后重开城门,都要动用很多的民夫劳役,这样即便唐军杀到城门处,也根本无法出城。
唯一的变数便在东城门,这里是冼植朗为唐军留下的活路,自然在这里作了安排,数名军中强者带着一百多名唐军健儿,早已控制住了此间。
沉重的铁闸门悬在半空中,万斤石距离离开坑道滚落只有数尺的距离,城门处的地面上到处是鲜血,燕国守城军的尸体躺在血泊里。
可以相象先前的战斗是何等样的惊险与血腥。
唐军站在城墙腰间,远望着夜色里的城市,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呐喊声,听着建筑倒塌的声音,脸上写满了焦虑的神情。
此时城中的燕军,都被强大的唐骑吸引,就算有人注意到东城门的动静,也没有办法调来足够强大的军队。
但他们终究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他们只希望能够尽快看到同袍们的身影。
蹄声渐起。
唐军们的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然而片刻后,他们脸上的惊喜变成了愤怒与失望。
很多穿着黑色神官服的人,骑兵来到了东城门。
最前面的那人,戴着银色的面具。
来者正是隆庆皇子和他的堕落统领。
黑色的桃花盛开。
一名唐军强者,拳出如雷,狠狠轰在那朵黑色的桃花上。
黑色桃花花瓣微微颤抖。
又一名唐军强者,自城墙处掠下。
数名唐军强者,极有默契地齐攻隆庆。
在他们的眼中,根本没有那些堕落统领的存在,只有这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
天地气息骤然湍动不安。
坚厚的城墙表皮簌簌剥落。
古老的城砖都开始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
万斤石落下。
铁闸重重地砸到地面。
…………“东城门失守。”
有下属望着东方升起的那道烟花示警,脸色铁青。
冼植朗停下脚步,脸上的神情却依然平静。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走不了,那便不走了。”
“传令所有营将,锋营现在对上了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告诉他们,如果不想错过这么好玩的事情,那便都去牌楼坊,事情完后再去皇宫一趟。”
“告诉他们,战事目标已经改变,现在我们的目标只有两个,第一件事情是全歼西陵神殿的骑兵,第二件事情便是烧了燕国皇宫,杀死燕皇。”
冼植朗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如果能够达成这两个目标,那么就算我们如此白痴地死在这里,对大唐父老也算有了个交待。”
…………整整一夜时间,成京城都在颤抖。
东城门落下的铁闸也在不停颤抖,不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拳打脚踢刀砍之声,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天色渐明。
白天的成京城,终于变得安静了很多,只有一些地方还偶尔传出追逐和厮杀的声音,官府开始组织民夫和衙役士兵清理街巷。
东城门处的铁闸,到了正午的时候,终于被拉了起来。
铁闸前到处都是死尸,有唐人的也有燕人的,还有好几具尸体穿着奇怪的黑色的神官服,随着铁闸升起,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像溪水般淌出。
看着这幕惨烈的景象,燕国民夫和士兵的脸色都极为苍白,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铁闸上那些深刻的掌印与刀痕时,更是心惊胆颤,暗自想着这些唐军究竟是不是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绝境中还有如此可怕的决心?
燕国与唐国敌对多年,在战场上却从来没有获得过胜利,一直处于被羞辱被欺凌的一方,昨夜的这场战争,毫无疑问是有史以来,燕国在对唐战争中获得的最大胜利,值得大书特书,大抒燕人多年来的怨气。
面对这样一场胜利,按道理本应该举国欢庆,然而此时的成京城却根本没有这种气氛,胜利的人根本高兴不起来。
人们恐惧恶心地收拾着街道上残破的尸身,用扫帚扫着零散的内脏,不知道有多少燕军和草原骑兵,被唐人的重骑踩成了肉泥。
有些街巷里还有零星的战斗,没有燕人敢靠近,只有燕军和草原蛮人拿着兵器,胆颤心惊地四处搜寻,在街道一角,有名年轻的燕军发现了一个还没有完全死去的大唐骑兵,挥刀不停砍落,显得格外麻木机械。
那名唐军早已不行了,此时身上被砍了这么多刀,也不觉得多么痛苦,漠然抬头看着那名年轻的燕军,眼眸里满是讥讽的意味。
他向那名燕军吐了口唾沫,胸肺早已穿了无数个洞,呼吸将绝,唾沫带血,根本吐不了多远,便落在自已的胸上,然后死去。
那名年轻燕军却吓了一跳,把刀扔掉,哭喊着逃开。
…………成京城东北方向。
隆庆皇子旧王府外。
数百名燕军和草原骑兵,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王府门前,倒卧了很多具唐军的尸体,绝大部分的唐军尸体上都布满了羽箭。有几名唐军已经攻到石阶之上,却未能再进一步。
还有几名唐军站在街上,站在重围之中。
他们把冼植朗护在中间。
冼植朗的身上都是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片刻后,又有几名唐军不支倒地。
现在便只剩下冼植朗和近卫营的将领二人。
那名将领望向四周逼近的敌人,忽然问道:“大将军,我们这时候死了,算不算是堕了大唐的威名?”
冼植朗说道:“所有的错,都是殿下与我的错,与你们无关。”
那名将领说道:“如此便好,还请大将军送我一程。”
冼植朗笑的咳嗽起来,说道:“不是你送我?”
那名将领正色说道:“依唐律军例,我必须死在将军之前。”
冼植朗敛了笑容,抽出剑说道:“你知道我的剑法很糟糕,请原谅。”
将领说道:“大将军来土阳城后,我们多有不敬,请原谅。”
冼植朗点点头,一剑斩下。
然后他望向燕国皇宫方向,脸上的神情显得有几分遗憾。
…………王府正门开启,崇明太子从府里走了出来。
军阵渐分,隆庆皇子从外围走了过来。
二人看着提剑而立的冼植朗,明明是他们成功地算计了这位以智谋著称的唐国大将,最终获得了胜利,却生不出多少欣喜的情绪。
看着那个文弱的将军,隆庆甚至觉得有些寒冷。
在昨夜的战斗中,他的肩上受了一道极重的刀伤。
大唐骑兵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最后暴烈而不讲道理的反击,竟是险些粗暴地破坏了他整个计划。
便是战到最后,唐军大势已去时,冼植朗在极短时间内组织了一次斩首,如果那时他身旁不是有两名西陵神殿派来的武道强者,两名武道强者以命保护,他只怕已经死在了那次暗杀里,战局必然会再生变化。
冼植朗看着崇明太子,问道:“做背叛者的感觉如何?”
崇明太子依然风度翩翩,说道:“谁都有资格说我背叛,但你们唐人没有。无数年来,我燕国备受欺凌,至夏侯时,我燕国更是苦不堪言,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死在唐人铁骑之下,如果我与你们联手,那才是真正的背叛。”
隆庆走到崇明太子身旁,看着冼植朗问道:“唐军的悍勇确实非同一般,我现在不明白的是,你还不自杀,是想等什么?”
冼植朗说道:“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和刚开始一样的问题,我不理解崇明太子为什么会和你联手设这样一个局,相信长安城里的公主殿下得知真相后,也会不理解。”
“你们唐人总喜欢标榜天下大同,以为接纳了一下异国人在朝中为官,在书院教书,便真可以无视国别,其实不过是因为你们过往这些年足够强大,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心态,你们根本不知道别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崇明太子说道:“我在长安城里当了这么多年的质子,我与李渔妹妹交好,甚至有唐臣劝我就留在长安为官,但你们究竟有没有想过,在长安城的岁月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有没有想过,我终究是燕人?”
冼植朗沉默片刻后说道:“之所以我会相信公主殿下的谋划,愿意信任你,是因为我很清楚,你与隆庆皇子不可能共存,无论是为了燕国皇位,还是为了生存,你都应该很想他去死。”
崇明太子说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假象,我们兄弟二人其实小时候感情不错,后来双方母族对峙,却与我们无关,因为我们从小就很清楚地知道,彼此想要的是什么,我要的世俗皇位,他的目光却在世俗之上,而我们兄弟唯一都很想要的东西,便那便是灭掉你们唐国。”
冼植朗摇了摇头,说道:“欲望是无止境的,目光在世俗之上也不见得愿意抛弃红尘里的繁华,不然西陵神殿何必在人间搞三搞四?而且你们的族人已经结下血仇,根本无法宽恕,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隆庆一直沉默,直到此时才说道:“不愧是以智谋著称的大唐智将,即便死到临头,也不忘在我兄弟二人心间留颗钉子。”
崇明太子说道:“就算真有刀兵相见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后悔如今的选择,你们唐人千年以来都没有败过,不知道那种屈辱感是多么的令人疯狂,数百年来,你们施予我们燕人的屈辱感,到了今天便会变成毁灭你们的力量,为了这个目的,无论是我还是隆庆,都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
“毁灭大唐?”
冼植朗笑了起来,看着这对燕国兄弟感慨说道:“你们终究还是太高估自已,西陵神殿支援你们的护教骑兵全部死了,相信你们积攒了很多年的力量,也全部投在了这一役中,最终你们也只能做到和我们同归于尽。”
崇明太子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沉,他知道冼植朗的判断没有错误,为了把大唐东北边军的铁骑尽数歼灭,燕国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经过昨夜一战,虽然那数千名恐怖的唐国玄甲重骑再也没有可能重现人间,但燕军和草原骑兵的伤亡竟已经快要十倍于敌人。
更震撼的是,被他和隆庆倚重为胜负手的那一千余骑西陵神殿护教骑兵,竟是在最后的决战中,被已然久战疲惫的唐骑全数歼灭!
这样惨痛的胜利,真的能够算是胜利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东北边军还有很多没有进成京城,但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我也没有把所有草原骑兵都带进成京,现在那些草原骑兵正和宋陈诸国的联军携手,在追杀你的部队。”
“而且你现在也应该判断出,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绝对不止千骑之数,不错,护教骑兵的总数早在五年前便已经超过了一万。”
“如今我燕国军民一心,又有如此强援,如何不能灭唐?”
隆庆皇子看着冼植朗说道:“千年以来,你们唐人仗着兵强马壮,四处欺凌弱小,享尽风光,有没有想过也会有败的如此惨的一天?”
“人总有一死,再强盛的帝国,也会有覆灭的那一日。大唐的历史会在哪一天终结我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在现在,更不可能由你们燕人来终结,”
冼植朗说道:“世人皆称唐军为不败之师……其实这是错的,我大唐军队也会吃失败,即便与你燕国交战也有输的时候,我们从来不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永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