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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雷电响起后,它终于承受不住本能里的惊恐,再也顾不得巢里的稚鹰,凄鸣两声,振翅向更高的空中飞去。
苍鹰不敢往北飞,因为北面有片乌黑的云,只能往上飞,往南飞,飞的越高,荒原地面上的人便越小,渐渐变成密密麻麻的蚂蚁。
如果苍穹有眼,此时在荒原上舍生忘死厮杀的人类,大概是比蚂蚁更小的黑点,它或许会疑惑、或许会发笑于看到的这一切。
第五十章荒人的呐喊
没有人知道,人类思考的时候,昊天会不会发笑,也没有人知道,人类战争的时候,昊天会不会发笑,但思考或者战争终究是人类自已的事情,无论昊天会否发笑,人类还是会继续做下去,或冥思苦想或抛头颅洒热血。
苍鹰飞走了,黑云渐近了,荒原上的战争还在持续,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都有剑折断,都有鲜血涌出,烟尘渐渐敛没,却不知道是因为骑兵无法高速冲锋还是因为大地被血浸湿、被尸体遮盖的缘故。
战场中腹地带,强大的荒人战士们不停地前冲,南晋的骑兵已经被他们撕出一道极大的口子,传说中极为强悍的西陵神殿护教骑兵,都被他们冲的有些阵势不稳,当然他们也为之付出了极惨烈的代价,很多荒人战士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皮衣衣袂在充满血腥味的风中颤抖,然后拖出道道残影,深身浴血的唐就像块燃烧的石头,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一路震飞十余匹战马,徒手撕碎数名西陵神殿的神官,然后终于来到了罗克敌的身前。
血水从唐的身上淌落,像瀑布一般,那都是敌人的,不是他自已的,他的肩上挂着一名神官迸出的内脏,画面看着血腥无比。
罗克敌知道他是谁,脸色骤然苍白,恐惧占据身心,本能里便想要闪避或者逃走,但他清楚如果自已躲避或者转身逃走,那么下一刻唐的拳头便会把自已砸成碎片,就算自已侥幸活下来,掌教大人也会赐给自已更悲惨的结局。
一声暴喝,罗克敌挥动神赐之刀,向着唐的头顶砍下,刀锋在空中带来尖锐的鸣啸,刀身上的金色符线骤然明亮,威势陡然增加。
唐面无表情看着落下的刀,平直一拳击出,像山般的拳头,砸在罗克敌的刀锋之上,刀锋顿裂,然后刀柄顿烈,罗克敌握着刀柄的虎口裂开,然后那道恐怖的巨大力量,顺着他的手臂向上侵袭。
肩胛骨喀嚓一声断裂,罗克敌鲜血狂喷向后堕支,他左手化刀,猛地砍到自已的肩部,强行以劲冲劲,断绝那道力量的侵袭,才侥幸未死。
就在他落到地面的那瞬间,唐的身体凌空而至,一脚踩向他的头顶,看着那道越来越近,满是血泥的鞋底,罗克敌的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此时的情绪,就像先前感知到那道恐怖炽热拳意的程子清一样,然而也正如程子清一样,在死亡到来前的那一刻,有道雷电挽救了他的性命。
荒原低空里的那些雷电,追着唐的身影已经追了很长时间,始终无法追上,但在唐重伤罗克敌的这一瞬间,终于追来。
唐重重一脚踏到地面,把那道雷电硬生生踩进地里,被血水滋润多时的荒原地面,无由一震,断裂的草枝间,竟挤出了很多血水。
雷芒大作,其间清幽出现一道剑,刺中唐的腹部。
唐是魔宗行走,甚至有可能是魔宗最后一代行走,他很强大,无论是剑阁强者程子清,还是罗克敌,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在这个世界上,很难有剑刺中他的身体,但此时他被刺中了。
即便被刺中,以唐的身体强度,也很难有剑能够刺入他的身体,但这把剑刺进了他的身体,而且刺的极深,有血从剑的边缘渗出。
那不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宝剑,也不是剑阁幽潭边那把无双之剑,只是一道单薄的木剑,木剑如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剑柄。
握着木剑剑柄的人,自然是叶苏。
…………唐是魔宗天下行走,叶苏是道门天下行走,两个人就如世界的两面,总有一日,必会相遇相撞,然后生死相见。
都是世间最巅峰的人,各有各的骄傲,叶苏在烂柯寺里面对书院君陌,君陌转身,他便转身,今日荒原大战,亦是不屑于杀戳那些普通的荒人战士,而只是把精神气魄系在唐一人的身上。
当然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唐除了要避开叶苏的剑,还需要保护自已的族人,与道门的强者不断厮杀,更关键的是,他带领荒人部落在荒原上已经与中原人战斗了很多天,更准确地说他已经战斗了好几年。
精神气魄蓄养已久,正值巅峰的叶苏,对上疲惫的唐,这场战斗的结果不难想像,木剑深深地刺进唐的腹部,然后发出一声雷鸣。
唐的腹部绽开一道鲜红的血口,血水从他的眼睛和口鼻处淌下,这一次不再是敌人的鲜血,而是他自已的鲜血。
甫一相遇,便身受重伤,唐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什么惧色。
他的双腿忽然燃烧起来,艳红的火焰就如同火山里的岩浆,炽烈高温却又有实在的重量。右腿以一种很怪异的角度离开地面,然后向下踹出!
他明明站在地面,他的右腿明明只抬到半人高的高度,但当他的右腿向下疾落时,那只穿着皮靴的脚却像是从天上从云里踩下来!
喀喇一声脆响!唐的右脚狠狠踩到木剑上,木剑从中断裂!
木剑此时正深深插在他的腹中,唐的右脚踩断木剑,也等若是狠狠地击在自已的腹部,搅动自已的腑脏,但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叶苏脸色微白,右手松开剑柄,毫不犹豫地弃剑,单薄的道袍在荒原风中轻舞,一道极其缥渺的天地元气袭来,随风疾退百丈!
唐如山般的右拳已经握紧,悬在自已腰畔,将要击出却未击出,因为他的身前已经没有了叶苏的身影,击出也只能击空。
鲜血不停地涌出,唐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然后他伸手拔出腹中的半截木剑,缓缓地单膝跪倒,低沉地喘息着。
…………荒人第一高手唐,被道门行走叶苏重伤,荒原上这场战争进行到了此刻,似乎终于可以清晰地看到结局。
战场上的厮杀声渐渐低沉,荒人搏命的突进,最终被南晋骑兵和西陵神殿的护教骑兵挡了下来,而西方万余唐骑的冲锋却是那般的势不可挡。
就在荒人部落面临灭族之灾前,有低沉整齐的颂经声响起,那些受了重伤无法再作战的荒人战士,随着数名元老一起,开始颂唱一段经文。
那段经文并不长,但音节非常复杂,明显不是通行的中原文字_荒人用的也是中原文字_而更像是月轮国西陲久古以前的原始文字,荒人战士以及那几名领唱的元老,自已都不知道那段经文,来自传说中的天书明字卷。
随着经文声音回荡在荒原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也开始在战场上生出,这道气息极为悲悯,又静寂异常,仿佛来自战场上的那些血水与扭曲变形或残落数截的尸身,通透地展现着死亡和轮回的意味。
荒人部落大元老在一名少年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看着战场中央单膝跪地的唐,脸上深刻的皱纹里现出一丝决然的神情。
大元老也开始颂经,念的是同一段经文,他的声音很沙哑,却又极为宏亮,就像是风一般,刮拂在荒原之上,近乎于呐喊。
…………西陵神殿联军中央,站在巨辇楼台里的那道高大身影微微一凝,掌教大人听着荒原上的经声,听着那名荒人元老的呐喊,默然想着,若不是悬空寺那些僧人不听诰令,不肯前来荒原助战,你便是连这搏命的机会都不会有。
悬空寺的佛宗大德不在,那么便需要有人与荒人大元老以精神搏命,不然若由老人近乎呐喊般的颂经声在战场上继续飘拂,那么无论是中原诸国联军,还是西陵神殿自已的护教骑兵,都将付出极惨烈的代价。
面对荒人大元老的呐喊颂经,即便巨辇上的高大身影都只能自保,那么谁有资格来搏命?西陵神殿联军里,只有那位老人有资格。
天谕大神官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他听着北方远处传来的颂经声,听着那位老人的呐喊声,平静说道:“天谕以幽暗,明之始也。”
然后他再说道:“天谕以牺牲,善之始也。”
最后他说道:“天谕以光明,人之始也。”
说完这三句话,天谕大神官脸上的皱纹,深地仿佛要刻进他的脸颊血肉甚至是骨骼,两道极为浓稠的鲜血,从他的眼角里流出来。
天谕大神官所在神辇的四周,七名红衣神官面容已然枯稿,黑发骤成白雪,瞬间苍老了数百岁,早已没有了呼吸。
荒人大元老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向后倒下。
搀扶着他的那名荒人少年战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他的遗体悲伤无语,四周的荒人伤员挣扎着站起身来,然后跪倒。
大元老的精神力非常强大,较诸西陵神殿如今精神力最强大的天谕大神官,依然有极微小的差距,所以最终的结局是他死去。
这是一场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的战争,天谕大神官最终消耗掉了七名红衣神官的寿元,才获得了胜利,而荒人大元老直到死亡也没有利用任何一名荒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却不知究竟是谁更加强大。
第五十一章歌以送箭
西陵神殿联军方面,南晋皇帝停留在成京,开入荒原的南晋部队由南晋太子亲自统领,在先前的血战中,遭受了极惨重的损失,剑阁强者死伤无数,天谕大神官受了重伤。但联军真正的实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还有很多像大河国墨池苑一样的道门客卿力量沉默待发。
血色神辇里的裁决大神官叶红鱼今天还没有出手——她在前些天的战斗中,杀死了三名荒人战士首领,展现出极恐怖的实力境界——要知道那些荒人战士首领的实力已经接近武道巅峰的水准。
西陵神殿掌教的高大身影,一直停留在那座巨大的神辇里,大唐帝国的铁骑在数次冲锋里,也并没有展现出全部的实力。
而荒人部落元老会死伤殆尽,大元老当场阵亡,第一高手唐身受重伤,十余名强大的战士首领或伤或死,此时西陵神殿联军方面还保存着如此强大的实力,还留着这么多的后手,荒人如何能不绝望?
战场渐歇却歇不多时,神殿联军方面鼓声再起,军队再次集结,准备向北方的荒人部落发起最后一次攻击。
数万名荒人战士死伤惨重,因为强韧的身体与意志,重伤居多,已经没有战斗的能力,族人们看着荒原战场中央单膝跪地的唐,知道灭族的时刻,终于将要到来,千年来的艰辛挣扎与梦想最终都将化为泡影。
荒原间一片死寂,然后不知是谁领头唱起歌来,悲伤的歌谣在风中飘荡,粗犷的歌声在荒原上回响。
…………“天亦凉,地亦凉,苍鹰不敢望北荒。”
“热海落,热海涨,热海之畔猎雪狼。”
“雪狼逐,雪狼亡,握刀寻鹿终日忙。”
“何处生,何处死,何处能将白骨葬。”
“岷山雄,岷山壮,岷山才是真故乡。”
“踏过茫茫雪,踩破万里霜,终日南望。”
“踏过茫茫雪,踩破万里霜,不再南望。”
“我先去,你再来。”
“我先战,你再来。”
“我先死,你再来。”
“归途近,归途远,归途踏上。”
“我已去,你快来。”
“我已战,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