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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想来,就算这车厢是精钢所铸,车轮最多不过是包着铁皮的木轮,凭自己的勇力和弯刀的锋利,怎么也能把车轮砍断。
如果能把车轮砍断,就算车厢里的那人能够活下来,此后在荒原上也必然寸步难行,最终还是会被王庭勇士和神寺的大师们镇压而死。
然而这些草原骑兵们再一次绝望了,狂砍一通之后,他们发现,这辆马车竟连车轮从里到外都全部是由精钢打铸!
绝望之余,他们不禁产生强烈的不甘与恼怒不解,通体由精钢打铸的马车,那岂不是比王庭供奉的金佛还要重?如此沉重的马车怎么可能在荒原上行走,先前还奔驰的那般迅速!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骑兵注意到了草甸上的战局的结束,看着那道从草甸上方往下疾驶的黑色闪电,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呼喊声,骚动渐起。
有名年纪稍长的骑兵厉声呼喝,知道凭自己这些人根本没有办法战胜强大的敌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决断,派出两名骑术最精湛的骑兵,脱离草甸下的战团,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通知王庭的主力骑兵,其余的骑兵则被他组织起来,向着敌人冲杀而去。
看着两名离开车厢,高速向远方奔驰的骑兵,宁缺猜到对方的用意,自马畔取下先前拾到的弓,搭箭于弦,沉默瞄准。
弓是黄杨硬木弓,草原精骑和强大马贼的标准配备,也是宁缺以前杀马贼时所用的专业配备,在元十三箭问世之前,他一直用的就是这种弓。
熟悉的弓箭,熟悉的地理环境,熟悉的战场,更加强大的梳碧湖砍柴者,这一场突然到来的战斗,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
铮铮两声弓弦振动声响,然后是一声极清脆的啪嗒断弦声!
两名以相反方向离开草甸、狂驰而去的报信骑兵,身体一震然后摔落马下,心窝处插着羽箭的尸首,被战马拖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看着手中那把断了弦的黄杨木弓,宁缺眉头微皱。
修行浩然气后,他的身体强度和力量比以前强大太多,现在这副身体一直使用的是铁弓铁箭,很久没有用普通的兵器,竟然有些不适应。
皱眉只是瞬间事,他手里还有一把黄杨硬木弓,瞄准着草甸下的那些骑兵再次搭箭射出,嗤嗤破空声响起,弓弦每振,便有一名骑兵倒毙。
然后朴刀再起。
…………草甸下满地的尸首,滚烫的鲜血,浇淋在被冰霜压倒的枯草上,融了薄霜,让草枝微振,旋即凝成更厚更重的血霜,重新把枯草压倒。
宁缺行走在骑兵的尸首间,按照往年的习惯,熟练地拾取着战利品,现在无法用敌人的首级换取军功或银两,他自然不会去费力去砍那些脑袋,只是拾取着完好的弓箭,又从两具骑兵尸体上脱了两双皮靴。
黑色车厢发出一声轻响,桑桑从里面推开门,走了下来,她揉着睡眼惺松的双眼,看着宁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先前好吵。”
宁缺向她走了过去,说道:“杀了些人。”
桑桑这才注意到,车厢四周全部是尸首,不由微微一怔。
宁缺举起手中那两双皮靴,说道:“搞了两双鞋,你待会试下大小。”
桑桑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年你带回来那么多双,就没一双是我能穿的,我看这次还是得自己改。”
第一百一十六章风雪不能阻,佛指亦能隐
此后数日,黑色马车在荒原上又连续遇到几拨草原骑兵,宁缺极为冷酷地杀死人数较少的两拨,而当他用望远镜观察到敌人的数量超过三百精骑时,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悄无声息绕行逃避开。
在荒原上如果说有谁能够组织三百精骑,那么不是王庭的直属骑兵分队,便肯定是某个大部落的主力骑兵。
宁缺再如何自信,也不愿意和这样的敌人正面对抗,其中一个原因是大黑马没有披甲,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入知命境后再如何强大,身体再如何强悍,念力再如何雄浑,也无法硬扛如潮水般扑打而来的敌人。
念力终究会逐渐消耗,身体终究会逐渐疲惫,如果被连续不断的敌人消耗逼入那种境地,除了等死他什么都无法再做。
千年之前,荒人在与唐人的战争中落败,依照投降协议放弃荒原,迁至极北处的寒域热海,中原人无法适应荒原上的生活,所以并没有大举向北移民,于是荒人离去之后的空白,被由极西处迁来的野蛮人所填补,然后渐渐演变成如今的草原蛮人。
草原部落如繁星般散布在大陆北方广漠的土地上,因为岷山的分割和地域的天然界线,分成了三个王庭,其中金帐王庭实力最强,而右帐王庭因为人口偏少,牧民又多信奉佛宗,所以实力相对最弱。
宁缺在荒原上遇到的数拨骑兵,便是出自右帐王庭,或者是属王庭统辖的部落,他已经猜到这些崇佛的蛮人,必然是收到了悬空寺的佛谕。
右帐王庭的骑兵,没有对黑色马车造成真正的威胁,但前仆后继而来,数千骑兵在荒原上不惜马力搜寻,终究还是拖慢了黑色马车的速度。
某日,黑色马车经过一处褚红色的荒芜岩山时,清冷的荒原天空忽然落下雪来,片片雪花像被撕扯成絮的棉花般,慢悠悠地向地面飘落,看似温柔,但因为地面的温度太低,积雪极速,没用多长时间,红色岩山便被漆成了白色。
桑桑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一大片白布,把黑色马车四周的车壁厢板遮上,又用剩下的白布简单剪裁,把大黑马也套了进去。
看着白布包裹的车厢和大黑马,看着它露在白布孔洞外的眼睛,宁缺心情微异,总觉得这种给人天然邪恶感觉的画面,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风雪渐骤迷人眼,荒原道路愈发难行,宁缺驾着马车绕过岩山,找了处地势稍高却很隐蔽的地方暂停,取出望远镜向下方的荒原望去。
荒原此时已经变成了黑白二色的单调世界,雪花在空中飘飘洒洒地落着,一片静寂,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移动的身影。
宁缺拿着冰冷的望远镜,静静地看着荒原,看了很长时间,一点都没有因为镜中世界那般荒凉枯燥而失去耐心,直到终于看到他想看到或者说不想看到的画面。
十名僧人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
那些僧人穿着厚实的雪白棉制僧衣,脚下套着密草编织而成的鞋,鞋下踩着前后端微翘的细长木板,手里握着两根细而坚硬的铁杖,在风雪中滑行,速度竟快若奔马。
宁缺猜到这些僧人来自悬空寺,不由眉头微蹙,心想悬空寺远离人间,久经风霜雨雪艰难,寺中僧人看来也很适应荒原的环境,风雪天里竟然也不能阻拦他们的脚步,实在是有些麻烦。
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些僧人没有戴毡帽,穿皮靴,寒暑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失去了威力,那么换成修道概念,这些僧人都已经晋入洞玄境!
虽然警惕不安,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坐在车窗前观察,一面观察那些行经此地的悬空寺僧人,一面计算着周遭荒原的面积,还有这些僧兵行进的速度,搜寻的时间频率,然后低声告诉桑桑。
桑桑在纸上记下那些数字,默默想了会儿后抬起头来,说道:“至少需要两百人,他们对这片荒原的搜索才有意义。”
佛门圣地自然不可能做没意义的事情,她的这句话揭示了一个事实,黑色马车所在的这片荒原上,现在至少有两百名悬空寺的僧人。
两百名洞玄境,这是什么概念?
大唐都很难凑齐两百名洞玄境修行者,宁缺沉默,他本以为世间只有西陵神殿能够随时随地出动如此多高手,却没想到悬空寺也能。
他没有战胜两百名悬空寺僧人的信心,甚至根本没有战斗的想法,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缓慢游杀,杀个三年两载,他或许真的能把这些苦修僧全部杀光,然而昊天和佛祖不会给他和桑桑留下那么多时间。
他很是不解,为什么前些日子的草原骑兵,还有这些悬空寺的僧人,总能在广漠无垠的荒原上,寻找到黑色马车的行踪?
宁缺的不解与警惕,在下一刻再次得到验证。
马车的伪装已经做的足够好,雪上的痕迹尽数被他抹灭,又有风雪障目,然而荒原上两队会合的苦修僧,似乎隐隐感应到了一些什么,以杖刺雪,竟是毫不犹豫地向着岩山处行了过来。
宁缺知道不能再继续躲藏,以拳重重一击车壁。
听着身后传来的沉重敲击声,大黑马的喘息骤然急促,口鼻处呼出的湿气透过白布,在寒冷的风雪中变成白雾,露在孔洞外的眼睛里流露出暴躁而兴奋的情绪,后蹄猛蹬,便拉着马车狂奔出了岩山。
荒原上那二十名悬空寺苦修僧,在风雪中隐隐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神情骤凛,手中的铁杖快地仿佛要变成道道残影,脚下的木板高速磨擦着松软的雪面,向着那道白影追去,试图拦截。
宁缺没有坐进车厢,他站在大黑马身后,看着那些在雪地上高速滑行的苦修僧,任风雪打击在脸上,沉默等待。
辕旁的箭筒里备着五十枝羽箭,还有两张黄杨硬木弓,他肩上还背着一张黄杨硬木弓,如果那些悬空寺僧人靠近,弓弦便会连珠般响起。
在雪地上高速滑行的苦修僧们,神情凛然而坚毅,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喝喊,在他们看来,今日陡然而降的风雪,正是佛祖对冥王之女的怒意,在雪地环境中,那辆马车的速度再快,也无法与己等相提并论。
然而这些苦修僧不知道,宁缺的马车本就与世间所有普通马车不同,车轮与地面的接触极其轻微,雪地再如何松软,也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大黑马兴奋轻嘶,快若闪电的四蹄溅起无数蓬雪花,身上罩着的白布被雪风吹的呼呼作响,带着看似沉重的车厢,在雪地上奋力高速前行。
十余息后,马车渐渐把那些持杖滑雪的僧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车轮在雪面上只留下一道极浅的车辙。
甩掉了这些苦修僧,似乎将会迎来暂时的安全,然而事实与想象总有很大的差距,从那次雪地相遇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黑色马车在荒原上连续遇到数批悬空寺的苦修僧,虽然都极为顺利地避过甩脱,但前进的方向却不得不做出调整,逃亡也变得艰难起来。
连续遇敌,逃亡的节奏骤然加快,车厢里的气氛渐渐紧张,大黑马露在布外的眼睛里,焦躁的情绪第一次超过了兴奋,甚至变得有些不安。
宁缺明白,前些天遇到的草原骑兵只是前奏,只有当悬空寺僧人加入到荒原追杀的队伍里,才意味着逃亡真正开始。
此时,他再一次想起那件令自己警惕不解的事情。自己和桑桑的行踪已经暴露,晋入无距境界的大师兄却始终没有出现,是因为大师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悬空寺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行踪?
他望向车厢角落,目光落在那张棋盘上。
稍一思忖后,他拿起棋盘放在膝头,又拿出大黑伞,从伞面边缘破损的地方扯下一片碎布,包在了棋盘的上面,逃亡间歇,黑色马车停在一株早已枯死,被雪冻的若玉枝般的枯树旁。
宁缺拿起被黑伞布片包住的棋盘,跳下马车,抽出朴刀在树下挖出一个深洞,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棋盘扔了进去,再把洞填平。
黑色马车再次启动。
雪骤风疾,片刻之后,那株枯树下的地面重新积起厚厚的雪,就算有人站在树前,也根本无法看出这里曾经被人挖开过。
桑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