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雁鸣湖畔宅院里的人们也已经醒了。
宁缺在桑桑的服侍下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全新的黑色院服,把头发仔细地挽好,戴上平冠,整个人顿时显得精神了很多。
桑桑也洗了一个澡,然后自己用剪刀把头发剪短,很认真地梳了一个小辫,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擦粉,并且画眉。
“很好看。”
宁缺看着镜中那个清清爽爽的小姑娘,笑着说道。
桑桑从凳上站起,转身替他整理院服,摘掉他肩头的线头,说道:“今天是咱们的大日子,再怎样认真都应该。”
走出卧室,宁缺打了个响指,把在园角无聊啃了一夜腊梅的大黑马召了过来,轻轻打了马臀一记,说道:“自己回书院去。”
大黑马微仰头颅,感到有些疑惑,不过毕竟不是人,即便有疑惑也没办法说出来,只得遵命跑出宅院,顺着长街向城外而去。
叶红鱼不是大黑马。
她站在园门树下看着穿戴一新的主仆二人,忽然伸手指向庭院上方的天空,平静说道:“今天会落大雪,你们还要出去?”
黯淡的天空里飘着黯淡的云,云色沉凝如山,似乎随时可能飘下雪来。
宁缺抬头看了眼天,说道:“雨能留人,雪不能留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观雪怅然
叶红鱼说道:“雪不能留人,所以你要留人?”
宁缺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叶红鱼问道:“为什么昨天夜里便把家里的管事丫环都散了?”
宁缺笑着说道:“这不是证明我没有留人?”
叶红鱼说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宁缺说道:“今天冬至,管事和丫环也应该多陪陪家里人。”
叶红鱼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我离开?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有放弃刺杀夏侯,你这时候就是要去做这件事情。”
宁缺问道:“你会担心我的死活吗?”
叶红鱼摇了摇头。
宁缺笑着说道:“虽然听来确实有些令人伤感,不过这才是真实的你,既然你不担心我的死活,何必管我去做什么?”
“夏侯是我道门客卿,我哥来长安城为的就是这件事情,他不会允许你从中破坏,我也不会允许,所以如果你要出手,我会把你留在这里。”
叶红鱼看着他平静说道,右手在青衣道袍袖外,于冬风间便要握住一把虚剑。
宁缺看着她的右手,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看起来全天下的人,包括我的师门都不同意我去刺杀夏侯。”
他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叶红鱼的眼睛,说道:“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打不过夏侯,便不会想着去杀他,我要你离开,只是想告诉你,叶苏的那间小道观今天重新开张,既然是冬至,你应该去那里。”
叶红鱼说道:“你还没有说你是不是去刺杀夏侯。”
宁缺说道:“我以夫子的人格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刺杀夏侯。”
叶红鱼神情不变,说道:“换一个名义。”
宁缺说道:“如果我刺杀夏侯,那么我和桑桑永远不能在一起。”
叶红鱼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这样承诺,皱眉问道:“那你们二人为何如此重视今日?”
宁缺说道:“我们要去红袖招吃羊杂汤。”
叶红鱼沉默,青衣道袍微飘,消失在被大黑马啃的狼籍一片的梅树深处。
…………大黑马嚼着梅花的碎沫,带着香味,离开雁鸣湖,向城外跑去,驻守长安城南门的官兵,早就得了鱼龙帮的提醒,知晓了这匹黑马的来历,哪里会拦它,啧啧称奇看着它消失在城外的寒冬官道上。
没有用多长时间,大黑马便跑回了书院,从侧门踏斜坡钻云雾,出现在后山崖坪的镜湖畔,不停喘息,低下马首去湖面上亲吻自己,贪婪地饮着水,滋润自己将要燃烧起来的咽喉与马肺。
大黑马不知道宁缺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惴惴不安的情绪,它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回到书院,这样可以让书院里的人们,猜到雁鸣湖畔将要发生什么,它认为自己是报信者。
陈皮皮站在湖畔那头,看着对岸的大黑马,圆乎乎的脸颊上浮现出浓重的忧色,唐小棠抬头看他一眼,问道:“会发生事情吗?”
“按道理,按照师弟他的性格,明知必败,那么便不会做任何决定,所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大黑马为什么会回来?”
陈皮皮微微皱眉,说道:“我现在发现,我似乎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冷漠寡情现实的家伙,所以我很难想像,他会做出一些勇敢而虚妄的举动。”
唐小棠说道:“宁缺是个很无耻的人,不过我哥让我来书院这前就说过,有的人能够做到极端无耻,其实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
陈皮皮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要去长安城。”
唐小棠说道:“我也随你去。”
陈皮皮摇头说道:“三师姐那里不会同意。”
“清晨做早课时,老师便放了我的假。”
唐小棠看着陈皮皮认真说道:“夏侯是我明宗千年以来最大的叛徒,我哥一直想要杀死他,我也一样,只是很可惜我没有这个能力,今天既然小师叔要对他动手,至少我要在旁边看着。”
…………皇宫里的气氛很平静,礼乐声声,暖香阵阵。
宫女和太监们面带微笑行走在殿内,没有人去看那位传说中残忍冷血的夏侯大将军,也没有人注意到皇帝陛下脸上的神情有些异样。
皇帝陛下看着下方的夏侯,淡然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便不要再生变故,朕不理会宁缺与当年的宣威将军是何关系,也不想知道最近这几年长安城里那些命案,他毕竟是夫子的学生,你今日离开长安城,与他相见也难,既然相见难,便不要彼此为难。”
夏侯离席跪拜,平静应下。
皇帝陛下负手于身后,沉默离开了这座偏殿,提前结束了君王对归乡臣子的赏宴,殿内所有的太监宫女,也都随他离开,把这座偏殿,留给了一直沉默不语静侍在旁的皇后娘娘和夏侯大将军。
让皇后娘娘和一位帝国大将军单独相处,从规矩上来说是很不应该的事情,不过这是陛下的旨意,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
皇后娘娘静静看着下方的兄长,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不会有事吧?”
夏侯看着她,惯常黝黑冷漠如寒铁的脸上,极罕见的露出极温暖宠溺的笑容,说道:“都要回老家了,哪里会有事,我现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倒是妹妹你今后一人在长安城里,万事皆要小心,若有不谐,尽快通知我。”
皇后娘娘微笑说道:“看书院那边的动静,应该是太平了。”
“这本来便是大先生与我的约定,想必夫子也是这个态度……至于宁缺,我们都很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自然太平。”
夏侯微微皱眉,强行压抑住胸腹间越来越恼人的咳意,他不想在离开长安之后,还让妹妹替自己担心。
皇后娘娘沉默看着他的脸色,温婉的目光似乎能够深入他的身体内,看着他肺部的伤势,幽幽说道:“在荒原上,唐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想来他也不会太好过,当时你为什么不趁势杀了他?”
夏侯轻轻咳嗽两声,说道:“他能伤我,我能伤他,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想要杀死他,需要投入更多条命才行,荒原上的那些铁骑,都是跟随我很多年的忠诚下属,何必让他们拿命去换?”
皇后娘娘听着这话,神情变得愈发温和,安慰说道:“哥哥你改变了很多。”
“不像以往那般冷酷暴戾好杀?”
夏侯自嘲一笑,心想当年自己兄妹离开荒原来到唐国,没有任何背景靠山,陛下还未登基,你还不是皇后,两个外乡人想在这样一个老大帝国里站稳脚根,除了让所有敌人感到恐怖害怕,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时值寒冬,碎雪如粉自天穹降落,把皇宫里的朱墙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偏殿前的广场上雪飞如絮,似不能终结。
夏侯默默看着殿外的寒雪,不自禁想起在呼兰海北,抢到宁缺身上那个铁匣子后,双手间沾染的那些如雪的骨灰,然后他仿佛在风雪的最深处,听到了一些呜咽的声音,不是北风呼啸,却是寒蝉在鸣。
他知道这是幻听,然而脸色却依然变得有些难看。
数十年前离开天弃山,南至大唐,他豪情纵横,不可一世,然而当他决定背叛明宗,亲手把慕容琳霜烹杀之后,他的豪情和气慨早就已经消失无踪,这么多年来,都只是在用暴戾和残酷掩盖。
因为从那一天开始,他便是魔宗的叛徒。
从那一天起,他的心底深处一直有两抹极为寒冷的黑云,始终驱之不去。
一道黑云是他的授业恩师,莲生大师。
一道黑云是魔宗现任宗主二十三年蝉。
夏侯很强大,很自信,但他非常清楚,一旦这两道黑云真的飘过来,自己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别的出路。
当年轲浩然单剑灭魔宗山门,他并没有亲眼看着老师莲生死去,他始终无法相信,像老师这样的人,会那样悄然无息的逝去。
魔宗现任宗主修行二十三年蝉,隐匿于世间,被称为修行界最神秘的人物,虽说有传闻他早已死去,但夏侯哪里敢相信?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恐惧中生存。
在呼兰海北,夏侯夺到了宁缺手中铁匣,匣子里不是天书明字卷,而是他老师莲生的骨灰,他有些失望,然后伤感,接着便如释重负,大概也正是在那一刻,他真正产生了解甲归老,就此不问世事的念头。
“我不知道宁缺进山门之后有什么奇遇。”
夏侯看着殿外飘舞的雪花,神情复杂说道:“老师的骨灰既然出现在他手中,那么或许他继承了一些什么,而且宗主……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藏在哪里,虽说他肯定不敢在长安城里停留,但世间何处他去不得?
皇后很清楚自己兄长心中最大的恐惧是什么,走到他身旁轻声安慰说道:“但莲生大师终究已经死了,而宗主修行的二十三年蝉,本就是世间第一等变态凶险功法,这些年无论道门还是书院,都没能觅到他的踪迹,只怕他早已死了,若他还活着,又怎会这么多年都不来找你的麻烦?”
“希望如此。”
夏侯说道:“道门叶苏来了长安城,佛宗之人也将到,如今想来,世间三宗只有魔宗凋蔽如斯,不由有些怅然。”
第二百七十三章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宁缺没有骗叶红鱼,他真的带着桑桑去了红袖招,只不过今天他没有在水珠儿院里厮混,也没有去偷窥那些新晋的红牌,而是老老实实上了顶楼,坐在简大家的房中,卷起袖子对着那锅羊杂汤发起了攻势。
土钵羊杂,器具配的极佳,再加上十余碟小菜青蔬,热气蒸腾里有绿意,真是极美好的冬至佳节氛围。
宁缺从碗中挑了筷羊肚,蘸了蘸蒜蓉,送进嘴里胡乱嚼了,把杯中的九江双蒸烈酿送入唇中,辣的眉头皱的极紧,就像是遇着什么极困难的事。
简大家接过小草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他说道:“皇后娘娘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只要你能安安静静把今天过完,娘娘愿意付出你需要的任何代价,当然她会代表夏侯再次向你表达歉意。”
宁缺指着自己被烈酒辣至皱如川字的眉头,说道:“问题是眉眼之间有郁卒纠结不能舒展,怎么想都想不通畅。”
“你那是被酒辣的,不如桑桑能饮,便不要挑烈酒喝。”
简大家这句话似乎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