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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3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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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地位也可以说差相仿佛。”

“那你还愁苦什么?想杀便寻着机会去杀便是。”

“我那位老师似乎很愿意我们这些学生不讲道理,但其实他是个死脑筋,非常讲道理,总说什么唐律第一,唐律第一那怎么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和唐律有什么关系?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人?”

那时候的宁缺,以为自己谈话的对象是名长安城的普通富翁,如今想着这些话出自老师之口,这番话自然便有了崭新的意义。

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人?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夏侯?

宁缺笑了笑,把大黑伞收好系回背后,就这样一头撞进了如帘的春雨中。

…………他去了红袖招,与简大家见面,讲了讲在宫里与皇后娘娘的对话,离开之前,绕到澡房外看了一眼,当初他便在这里杀死了御史张贻琦。

然后他去了南城湖畔的小院,自青翠的竹林下走过,发现那名茶师颜肃卿被自己杀死后,小院早已换了主人。

他去了东城那间铁匠工坊,走到后院门口,想像着当时苍老的陈子贤倒在自己刀下的画面,沉默不语。

“以前我藉藉无名,杀死了你们,如今我的身份地位不一样,若是为了今后一世安稳与繁华,便不再继续下去,那你们岂不是死的太亏?”

雨渐渐小了,宁缺准备回老笔斋,却在临四十七巷巷口停下了脚步,转而走到春熙路,进了一家茶楼。

许世已经猜到他与那几椿命案之间的联系,甚至有可能把这几椿命案与当年的将军府灭门案联系起来,就算暂时还没有联系到这件事情,也一定会开始着手保护某些人,某些他要杀的人。

除了夏侯将军,小黑子留下的油纸名单上,还有人活着,宁缺如果想要杀死对方,便必须和朝廷抢时间。

坐在茶楼二楼畔,看着栏外淅淅沥沥的雨点,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步骤,确认不会惹出太麻烦的问题,便开始着手准备。

他向掌柜要了笔纸,稍一思忖后开始疾笔书写,草草而就一封书信,然后封好,准备让车马行把信送到书院。

便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了他,惊喜说道:“宁缺,你怎么在这里?”

宁缺嘲笑说道:“褚由贤,你今天又没去书院,当心让你家老爷子知道,直接断了你的银钱。”

如今宁缺的身份地位早已与当初大不相同,但褚由贤本就是个豪奢开朗的性子,又有唐人不惧权贵的惯常思维,乐呵呵地凑了过来,说道:“断了银钱怕甚,你随便给我写副书帖便成,再说若要去红袖招,以你现在的名声,难道还要本公子再请你?当然是你请我才是。”

褚由贤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看你在茶楼上也闲来无事,又没带着那小侍女,不如我们去红袖招?”

宁缺摇头说道:“我今日有事情要做。”

忽然间他想着一事,把桌上那封书信递了过去,拜托道:“有封信要送进书院后山,能不能麻烦你走一趟。”

褚由贤苦着脸说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最厌憎去书院。”

宁缺说道:“一张书帖。”

“中堂?”褚由贤大喜道。

宁缺笑骂道:“你想的倒挺美。”

褚由贤接过书信,眼睛忽然转了转。

宁缺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可别想着把这信纸偷了去卖钱,不然那副书帖不写,我还要去你家闹事。”

“书法赏鉴罢了,哪里能说偷,即便偷了,又哪里舍得卖钱?当然是要拿回家给我那位附庸风雅的老爹高兴高兴。”

被宁缺揭穿想法,褚由贤也不羞恼,笑嘻嘻说道。

宁缺正色说道:“这封书信很要紧,可不敢误了我的事。”

褚由贤说道:“那我这便去,对了,过些时日丙舍同窗有次聚会,由头我倒是忘了,金无彩让我问你一声你去不去。”

“若有时间便去。”

宁缺也不把话说死。

褚由贤转身便向茶楼外去,忽然想到件事,说道:“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宁缺笑着说道:“我要去杀人,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热闹?”

褚由贤觉得好生无趣,挥挥手便蹭蹭蹭下了楼梯。

宁缺把桌上残茶饮尽,探头出栏,看着褚由贤上了马车,仔细算了算时间,却不急着离开,而是又要了一壶新茶。

他在茶楼上慢慢饮着。

春雨在楼外淅淅落着。

长安城上空雨云密布,看不见日头,只有逐渐黯淡的天光,表明暮时将至。

宁缺掏了块碎银子,搁在桌上,离开了茶楼。

伴着身后茶博士惊喜的恭送声,他向西城门走去。

先前他并没有与褚由贤说笑。

他真是去杀人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雨街,燃烧的人

暮色不见,微雨又至。

一位面容清矍的中年官员撑着雨伞行走在雨街之上,从官服颜色看官阶不低,但他的身旁却没有什么随从下属,只有一名面色冷峻的将军沉默跟随。

西城门处的军卒和下级官员,敛声静气站在檐下,目光随着街中两名官员的脚步而移动,没有人上前,也没有人露出诧异的神情。

中年官员是城门郎黄兴,负责整座长安城以及皇城的诸门启闭事宜,而跟着他的那位将军姓于名水主,是城门军的裨将。

黄兴以勤勉廉洁著称,自接任城门郎一职以来,每日晨间和暮时,必然会选择一处城门进行巡查,除了于水主之外,不带任何下属官员,轻车简从,风雨无阻,如此多年来没有哪一日不如此。

长安诸城门处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眼前这幕画面,只有当这二位大人结束完巡查之后,他们才能离开,这已经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按照过往这些年来的规矩,今天城门郎黄兴大人巡查的是西城门。

巡查西城门完毕,黄兴确认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点了点头,裨将于水主回头望向檐下那些面露紧张之色的军卒和官员,神情冷峻的挥了挥手,众人知道今天终于结束了,面露轻松之色散去,各自回家。

站在西城门司衙外的雨街上,黄兴微倾雨伞,抬头看着自天而降的雨丝,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疲惫,微涩说道:“终究还是老了。”

于水主说道:“大人还能再为朝廷效力三十年。”

黄兴问道:“这些年天天陪着我四处巡视城门,每日都要踩着夜色归府,弟妹早有不满,着实辛苦你了。”

于水主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我这条命都是大人给的,莫说陪着大人踏遍长安城九座城门,即便是把命送掉也是理所当然。”

如今这二位长安城著名的清廉官员,当年曾经是军营里的同袍,他们的命运因为当年的一件惨事而改变,也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当年如果不是黄兴狠下决心,最先带着于水主投靠了亲王殿下李沛言,说不定早就已经随那位将军死去,即便不死,大概也会被朝廷冷落闲放散置,没有亲王殿下的大力回护,哪里还有如今巡视长安城门的辛苦与荣耀。

可惜终究还是受了当年那件事情的影响,二人虽说勤勉清廉用心替朝廷做事,官位军职也已经到了头,再难向上晋升,不过至少荣华富贵已有。

黄兴看着微雨里的长安城,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感慨说道:“当年我们随将军回长安,似乎就是入的西城门。”

于水主神情微凛。

他们二人每天清晨黄昏巡视城门时,谈的都是府中闲事,朝中趣事,也曾经回忆过曾经的军旅生涯,然而却从来没有提到过那位将军。

因为二人不想记起当年那件惨事,不想回忆起自己在那件事情里所扮演的角色,也许是因为内疚惭愧,也许是因为恐惧。

于水主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今天会忽然发此感慨,低声说道:“按朝廷规矩,应该是由东城门入城,后来这件事情也被拿出来作了罪证。”

黄兴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暮色里的雨越下越大,行人早已各自归家,城门司的下属官员大概已经回到了温暖的府中,守夜的军卒躲在城门洞或值房里,湿漉的街上空旷安静,只有雨声伴着二人沉默回忆着当年。

两辆马车在雨街两头沉默等待着,那是二人府上派来的马车,府中的管事早已习惯了大人们的规律,没有来催他们。

便在这时,雨街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柔,很稳定,如果仔细去听,似乎能够听到靴底踩破水洼所发出的细微声响。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背着黑伞的年轻人。

很奇怪的是,年轻人没有打伞,任由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衣服早已湿透,雨水顺着额头垂下的几络发丝滑落。

黄兴看着向自己二人走来的黑衣年轻人,眉头缓缓挑起。

他只是觉得这名浑身湿透的黑衣年轻人,有些奇怪,并没有查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他也不认为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因为这里是治安良好的长安城,这里是戒备森严的西城门,无论是那些胆大妄为的娘子军,还是那些强大的修行者,面对着大唐帝国的威严与强大的军事力量,都会变得卑微而且平静。

确实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那名年轻人走过二人身前时,注意到了黄兴身上穿的官服以及于水主身上穿的轻甲,行了个礼,然后便走出了长街。

黄兴注意到,那名穿着黑衣的年轻人行礼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并不是敬畏,而是带着很复杂的情绪,笑着说道:“我们看这淋雨的年轻人奇怪,想来他看我们这两个站在雨里沉默的官员,也会觉得奇怪。”

于水主说道:“有理,那便回吧。”

黄兴忽然感觉手里似乎多了样东西,低头望去,只见掌中有一张纸条。

他没有去看纸条上写着什么,而是转身向身后望去,只见那处春雨淅沥,街上早已没了那名黑衣年轻人的身影。

于水主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眉头骤然挑起,声音微沉说道:“能悄无声息把纸塞进大人手中,这人很了不起。”

黄兴沉默片刻,把手心里那张纸条打开。

纸条微黄,似乎很普通,似乎又极不普通,上面的字迹大概是用朱砂混着某种材料写成,殷红的像是血一般。

微黄纸条上端画着一些线条,那些线条组合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个字,但无论是黄兴还是于水主都认不出这是什么字。

他们认识纸条下方的那些文字,因为那些都是正常的文字。

“我自将军府里来,要取你们的命。”

二人神情剧变,神情有如此时夜色将临时的雨天,黯淡阴沉到了极点,黄兴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微黄纸条上的将军府三字,勾起了他们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回忆,那些带着血色的回忆本来早已模糊,今天黄兴看雨中长安城偶发感慨,让他们想起了一些,紧接着这张纸条让那些回忆全部回来了。

二人很清楚,纸条上的将军,指的不是镇国大将军许世,也不是镇军大将军夏侯,而是当年的宣威将军林光远。

黄兴叹息说道:“先前忽然感慨,果然兆应着些什么。”

于水主神情凝重说道:“我去亲王府。”

黄兴点点头。

二人就在雨街中间分开,撑着雨伞向街道那头自家府中的马车走去。

官靴踩着街中的积水,啪啪作响。

开始的时候,声音的节奏还很平缓稳定。

然后雨街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这证明了他们此时真实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松。

于水主撑着伞疾步行走,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峻,越来越肃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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