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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猫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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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怨的人是少数,荒原上绝大多数人收回看天的目光,吃惊地看着宁缺,他们眼眸里的神情发生着奇异的变化,有的越来越惊愕,有的越来越炽热,有的甚至缓缓流出眼泪,一个酒鬼和一名屠夫站在宁缺身旁静静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所有这些目光汇聚在宁缺身上,仿佛他就代表着某种希望。

被全世界目光注视的感觉很奇怪,被当成希望的感觉很怪异,宁缺觉得自己瞬间变得伟大崇高甚至神圣起来,但他只是个极普通平凡的人,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这将夜的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很恐惧不安心悸到胸口撕烈般的痛。

……

……

(这个梦写的很吃力,谢谢大家让将夜到了双榜第一,我会继续认真写这故事,明天便入长安城,新的篇章便要展开了……最后这句怎么感觉有些恶,颤抖。)

第二十六章雄城,好久不见

宁缺痛醒过来,眼瞳里满是惊恐之色,一把扯开衣裳,双手在胸口紧张摸索,只摸到一手滑腻的汗水,并没有摸到破裂胸骨外悬着颗破碎心脏,不由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急促的呼吸过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变得平缓。

他望向脚那头熟睡中的桑桑,看着小丫头黑黑鼻梁尖上那颗可爱的汗珠,忽然觉得活着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关于那个给他带来大恐惧的诡异梦境,他不准备告诉桑桑,他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因为即便只是想起梦境中某个片段画面,他都会觉得很难受,所以他决定忘记。

第二天,简陋的马车在吱呀摩擦声响中启程,远远随着越来越大的护送骑兵队继续南行,大概上午十点钟的样子,队伍在长安城外一处小镇停下——来自都城的宫中使者、朝官代表和繁复讲究的公主仪仗,从数日前就一直在这座小镇里等着公主殿下的归来。

宁缺跳下车辕,站在热闹的队伍边缘,向镇边天外望去,隐隐可以看到一处灰暗色的城廓影子,只是距离实在有些远,纵使他用力扯着眼角,也不能让那片灰暗色的影子变得更清晰些,只能在心中默默猜测——那里应该就是长安吧?

浩大繁复的仪仗缓慢重新启程前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喊这对主仆二人同行。

宁缺和桑桑站在道旁,看着缓缓自身前经过的那辆华贵阔大马车,看着紧闭的车窗,他想着里面的公主和那位虎头虎脑的蛮族小王子,想起那个火堆,忍不住摸了摸脸,然后笑了笑。

第四辆马车经过他们身边时,窗帘被掀起了一角,吕清臣老人轻捋颌下花白的胡须,向站在道旁的宁缺微笑示意,宁缺深深长揖及地还礼。

侍卫还有那些草原蛮子经过宁缺身边时,并未下马,就在马背上拱手告别,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帝国仪仗森严,彭国韬这位侍卫首领回长安后想来前途不差,只是此时当着朝中官员的面也不敢造次。至于那几位草原蛮子在和宁缺抱拳告别后,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放松愉不少,再没有梳碧湖砍柴者的影子存在于四周,他们想像中的长安繁华日顿时变得鲜活愉快起来。

负责殿后的固山郡骑兵满脸警惕注视着四周,单手持缰而行,他们的首领都尉华山岳瞥了一眼宁缺,然后加快了速度,眼中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也许他真的已经忘了这个小人物的存在。

宁缺不应该在乎对方的态度——进入长安城,对方是高门权贵之子,大唐军方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人物,而他如今脱了军籍,只是一个最底层的百姓,如果他运气不错进入书院,也不过是帝国官僚体系里一个不起眼的砌墙砖。无论怎么看,他和这位曾经流露敌意甚至是杀意的都尉华山岳都不会再有关联。

但他会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这样过去?他不会甘心,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和这位骄傲的年轻将军肯定有再会的那日,而且那天应该不会太远。

公主车驾和护送骑兵离开后,小镇里的人顿时少了一大半,然而却比先前要变得热闹了很多,方才不敢出来摆摊的小商小贩不知从何处街巷里钻了出来,那些为了避免麻烦关上大门的卖肆也重新打开了大门,开始抓紧时间经营生意。

把那辆破烂马车以破烂价钱卖给镇上某家连破烂都要收的铺子,宁缺拍了拍桑桑瘦削的肩头表示安慰,旧车老马在渭城跟着他们很多年,就这般卖了想必谁都会有些不舍,只是长安城便在眼前,回忆感伤实在不是很合适的情绪。

没有选择可以容纳八辆马车并排而驰的宽敞官道,二人顺着官道旁的田垄漫步向前,身旁田畦里的菜花开的正盛,蝴蝶在春风中缓慢地扇着翅膀,恼人的蜜蜂嗡嗡不停到处乱窜,小侍女眼角的泪痕渐渐干了,双手紧紧握着包裹的系带,拖着那个看上去比她人还要大的包裹,在田垄上走着看着,偶有笑容。

阳光下,宁缺接过沉重的包裹,与小侍女说着闲话打着趣,虽然经常得不到回应却依然乐此不疲,目光则是贪婪地在身旁农田乡村景色上掠过,看着不远处田里休息的农夫便挥手打打招呼,看见自面前飞过的蝴蝶便作势要扑。

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长安,此后一直在茫茫岷山和草原荒原以及小小边城里度过,身边只有险恶的密林、乏味的草原和无处不在的危险,如今回到了帝国的腹部,看到这些平静而恬美的景致生活,难掩喜悦兴奋。

一路打望前行,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阴影忽然从前方的小溪桃林蔓延到了他们的头顶,宁缺心想还没到入夜时分,先前看着天空也没有落雨的征兆……

他疑惑抬头望去,只见一片黑色城墙突兀的出现在眼前,这片城墙极高高到仿佛没有尽头,遮住了半边天空也遮住了还未落的烈阳,定睛望去,隐约可以看见城墙高处的空中有三个黑点在不停盘旋飞舞。

向左望去没有看到城墙的尽头,向右望去也没有看到城墙的尽头,这座巨大的城廓竟是看不出方圆有多少里,煌煌然沉默无言立于天地之间,桑桑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座雄城,看着不远处官道上拥挤的人群,问道:“这就是长安城吗?”

天空中那三个黑点飞的低了些,原来是两只老鹰正带着它们的孩子练习飞翔,这时候它们将要回到鹰巢,而他们的巢就在这片斑驳城墙之间,这座城墙历经千年雨水冲洗风化,表面看上去已经有些破烂,但城墙内部依然坚不可摧。

雏鹰学会了飞翔然后回到了它的巢——宁缺仰头看着这座天下第一雄城,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他在外游历多年,今天终于杀回来了。

长安城,好久不见。

……

……

(20110908。16。43修改)

第二十七章我与长安相见欢

天下第一雄城长安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因为这座城池实在是过于巨大,帝国竟是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开了十八个城洞,可即便如此,每天进城出城的达官贵人和百姓们依然不时把这些城洞堵塞,在官道上排起极长的队伍。

宁缺和桑桑排着漫长的队,一直等到时间真的快到黄昏才挤到了城门洞处,看着那些满脸严肃仔细翻检行李包裹的军士,挤的满头大汗的宁缺忍不住联想起某个世界京城的大堵塞景象,摇头笑骂了两声。

他骂的声音很小,身周的长安本城居民则是骂的声音特别大,大唐帝国民风纯朴又剽悍,对于那些看似严肃的军士,还真没有几个人害怕,不过也没有谁敢无视帝国森严律法就这样闯过去。

终于轮到了宁缺和桑桑两个人。军士接过他递过去的军部文书,发现这个少年居然是同袍,而且在前线立下过不少军功,脸上严肃的表情顿时变得温和了很多,但当他目光落到宁缺背后斜戳向天的三把刀柄时,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是家传宝刀,先祖曾经有交待……”宁缺小心翼翼解释道。

“刀在人在,剑亡人亡……”军士无聊地看了他一眼,挥手轻蔑说道:“这种话我每天要听八百遍,小家伙你就省省吧,把包裹解下来,这么小两个家伙扛这么大个包裹,你们这哪像来考学,感觉整个就是一搬家嘛。”

他转头望向桑桑背后那把大黑伞,蹙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伞?怎么这么大?”

桑桑背过手去握住大黑伞的中段,仰着小脸冷冷看着这名军士,说道:“伞在人在,伞亡人亡。”

军士望着这个小黑丫头,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这个说法……有新意。”

宁缺在旁边解着包裹的系带,青涩的面容上满是苦笑,心想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自己知道桑桑这句伞在人在并不是玩笑话,而是真的。

大包裹里有被褥毯子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唯一值得特别注意的,就是那把黄杨硬木弓,还有那几筒羽箭,军士翻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

……

……

长安城的城门洞长且阴暗,城内那面的出口很远,看上去就像是个会发亮的小洞,隐约能够看到一轮夕阳在远方落下,红色的光线斜斜洒了进来,却侵漫不了多远便被阴暗嘈杂所吞噬。

宁缺和桑桑随着人们向那处走去。桑桑吃力地掂了掂身后沉重的包裹,让系带在肩上的位置更舒服些,好奇问道:“少爷……长安人都像那个军爷一样话痨吗?”

“差不多。”宁缺回答道:“这全天下的财富权势都集中在这座城里,长安人难免骄傲些,可越骄傲他们表面上就越对外面来的人客气宽容,因为他们要表现自己的风度,而且他们确实是群很有风度的家伙。”

“可是有骄傲不表现出来,换谁都会憋的慌,那长安人怎么办?……他们说话!从马车行到部衙门子,所有长安人都极擅长的闲唠,上到皇室秘闻下到青楼佚事,仿佛天底下就没他们不知道的,当然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以一种风轻云淡的口气去说天下诸国或是大唐诸郡的战争人事,好像他们每个人都是宰相一般。”

桑桑格格笑出声来,这表明她被宁缺这番话逗的确实很开心。

先前在城门洞里被检查没有出现刀毁人亡的惨烈画面,大黑伞现在背到了宁缺的背上,宁缺背上的三把刀则是被收进了包裹里,那把黄杨硬木弓也下了弦,完成这些之后,那位话痨军士便把他们放行,没有做任何刁难。

唐人尚武,要他们手头没有几把趁手的家伙,这比要了他们亲命还痛苦,所以帝国对这方面的管制向来很宽松,长安城内允许佩剑,但不可以佩刀,允许持有弓箭,但弓箭必须下弦,禁军用弩,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限制。

至于你走进城后会不会偷偷把弓弦上好,把刀再拿出来,没有人会管你,长安府不会管,军部不会管,就连深宫中那位皇帝陛下都不怎么关心这些事。

宁缺二人习惯了边塞生活,渭城每到夜里除了酒馆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灯火,除了军卒们赌博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所以暮时进入长安城,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座安静将睡的城池,却没有想到入夜的长安城依然是……

无处不热闹。

满街灯火把平坦的青石路面照耀的有如白昼,街上行人如织,或驻足摊前或指星看天,驻足摊前的男女应该已经在一起,而指星看天大约才刚刚开始勾搭的过程。

唐人的穿着尤其是长安城里唐人的穿着都偏简单朴素,一身紧袖短衬平履显得格外利落,偶有广袖男子,袖口也截的极断,双手悬在袖外,应该是为了方便拔出他腰间鞘中的利剑。

有穿着青衫的男子佩剑而行,长须在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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