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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没有想到,步入正堂后,往常那些应该穿着寻常家居服,打着呵欠四处游走醒神,然后看见自己便眼睛一亮扑过来捏自己的脸颊,牵着自己去后园玩耍的姑娘们……像是变成了另外的一群人。
只见姑娘打扮的极为正式,穿着重要场合才会穿的昂贵华服,在楼堂间分为两列,眉眼含笑却又有两分拘谨望着他,仿佛是专程迎接他一般。待她们看见宁缺带着桑桑从侧门里走了出来,极为整齐地深福行礼,清声道:“见过宁公子。”
看着这幕画面,听着莺莺清声,宁缺不由瞠目结舌,看着站在队列最前方的水珠儿姑娘,问道:“珠儿姐,这……这是要闹哪样?”
水珠儿姑娘这些日子卖鸡汤贴颜氏拓本挣了不少银子,时常与桑桑要交接银钱,倒不像别的姑娘那般亲热里透着好奇拘谨,笑着迎了上来,轻扶着他的手臂,带他向里面走去,轻声解释道:
“你现在身份地位不一样了,谁还好意思像从前那般逗你玩?简大家知道你进入二层楼后其死了,满楼发红包。楼里的姑娘既敬畏你现在的风光,又喜悦你带来的好处,你这数月之后第一次回来,大家伙当然要好好迎一番。”
虽说进入书院二层楼外,宁缺忙于修行,少与外界联系,但这些日子赴了几次宴会,大抵知道自己在长安城内假假也算是个名人,只是他着实没有想到在红袖招居然也能有此待遇,一时间不由有些薰薰然。
只可惜没有留给他太多薰薰然的时间,就在那些姑娘们终于消化掉心头震惊与畏怯准备扑将上来叽叽喳喳询问那些传闻时,简大家的贴身婢女小草如同每一次那般寒着小脸走下楼来,向众人重申了简大家的规矩。
桑桑和年龄相仿相熟的小草自去后园玩耍,宁缺则是长嘘短叹、腿若灌铅艰难地爬到红袖招顶楼,极不心甘情愿推开那扇木门,掀开珠帘,对着帘后妇人长揖一礼,哀怨说道:“我已经进了书院二层楼,为什么还不行?”
额宽鼻挺的简大家并不是传统美女,却有一种类似男子般的雍容气度,只见她微微一笑,示意宁缺坐下,说道:“你多大点年纪,怎么心思都放在男女事上?”
宁缺恼火道:“越不让人去做的事情,人越想做,再说我已经十八了!”
“上次说过,你可以叫我简姨。”
简大家将茶水推到他面前,笑着说道:“不管陛下如何赏识你,不管后山那些家伙如何宠你,只要我不同意,整座长安城的青楼,就没有谁敢招惹你。”
“我的亲姨哎……”宁缺无奈说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简大家语重心长说道:“书院是什么地方,二层楼又是什么地方?你既然如此幸运进去,当然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修行之上,何苦与我们这些风月之地纠缠不清?若真闹出些不好听的事情,你倒还罢了,损了书院名誉怎么办?”
“我看就算是夫子,也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宁缺说道。
简大家眉梢渐挑,沉声说道:“就算是夫子发话,也要经过我的同意。”
去年初入长安城,宁缺误进红袖招,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简大家便像长辈般关心他。说实话,他对此一直有些疑惑不解,尤其是简大家言谈间总觉得好像对书院极为熟悉,加上此时听到的这句话,心中的疑惑更盛,片刻后试探着问道:
“简姨,你……是不是和书院挺熟?”
听着这话,简大家微微一怔,端起桌上茶水聊作掩饰,沉默片刻后应道:“我没有进过书院。”
没有进过书院不代表对书院不熟,宁缺正准备继续发问,却没想到简大家直接问道:“君陌现在还是那般古板?”
“君陌?”宁缺一头雾水。
简大家看着他蹙眉说道:“就是你二师兄,你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
宁缺微惊,试探说道:“哪里敢直呼名讳,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多骄傲,所以忘了二师兄叫什么。”
“骄傲吗?”简大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生出追忆神情,微笑说道:“从进山开始,小陌就喜欢学着扮出骄傲模样,还非得自己做根棒槌顶在头上。”
宁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简大家笑着摇摇头,忽然问道:“那个读书人还好吗?”
“读书人还在读书。”
“大家都还很好啊。”
“简姨,您为什么不问夫子和大师兄。”
“噫?他们回来了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都还没有见到,我问了有什么用?不过我相信,夫子和你大师兄无论在哪里,都会过的很好的。”
简大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思绪飘回多年之前,眼角微现湿润。
宁缺隐约间明白了一些什么,这位世间风月行的领袖,之所以知道自己是书院学生后便青眼有加,想来是因为过往的某些移情作用,只是当年曾与她有过一段情的人是谁?后山里面谁和自己长的像?二师兄……小陌?还是拥有一身健美肌肉,极得女子欢心的六师兄?难道可能是夫子?!
…………来到后园水珠儿小院,替陆雪姑娘和几位最相熟的女子写好书帖,盖上私章,终于把心满意足的姑娘们打发出去,宁缺也再去想简大家与书院的关系,笑嘻嘻向水珠儿走了过去,目光落在她雪白弹软的酥胸上,心神不由一阵摇晃。
水珠儿面露羞急神色,连连摆手后退,急声说道:“别这样,别这样。”
宁缺怔住,心想虽未曾真的亲热过,但搂搂抱抱、捏捏摸摸的次数已经不少,为何珠儿姐你今天的反应这般大,感觉自己像是个步步进逼的色狼般。
忽然间他眼睛一亮,暗想这大概便是传说的情境扮演?欲拒还迎大有情趣啊,我逼你后退,你带羞退入帷后,然后红烛生浪……他大笑说道:“好姐姐,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
水珠儿脸色微白,连连推挡,愁苦说道:“好弟弟,真不行。”
宁缺发现有些不对劲,疑惑问道:“为什么不行?”
“简大家发过话呀……”
“上次我们就说好了,偷偷来,不要理她。”
“可……你师傅昨天在我这儿过的夜。”
“师傅?”
“颜瑟大师。”
水珠儿羞愧的不行,攥着丝巾怯怯望着他说道:“我虽是在风月行里做,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的,服侍完师傅再服侍徒弟,这要传出去了我怎么做人?”
当今世间师徒名份甚至比父子还要强大,水珠儿是长安城内最顶尖的红牌姑娘,平时接客人都极为挑剔,大多数时间都是打茶围清淡勾魂挣银子,真能入她帐帷的客人两年里也没几个,哪里好意思服侍师徒二人。
宁缺怔了半天,大怒说道:“师傅摸得,难道学生就摸不得?”
…………宁缺并不好色,只不过正值十八岁青春年华,体内热火正旺时节,前后两世都未曾接触过女子,更何况所谓饱暖思淫欲,现如今他床下银票无数,修行道上正风光,闲暇时间里,当然不免会对男女之事格外好奇和向往。
夜晚回到老笔斋,躺在床上,长安城夏夜闷热与体内燥火内外夹攻,让他辗转反侧,迟迟难以入眠。与他相反,长安城酷热的夏天对先天体质虚寒的桑桑则是最舒服的季节,早已在床头那边进入沉沉的梦乡。
小侍女睡的极香甜,梦中在床头翻了个身,右腿屈起重重地打到宁缺小腹下方。
宁缺骤遭重击,痛哼一声,身体像煮熟的虾米般弯了起来,脸色惨白。
过了会儿疼痛渐消,他恼火瞪了依旧熟睡的桑桑一眼,伸手想把她的腿扳下去。
手指触在桑桑的小脚上,忽然传来一阵极舒服的冰凉,触感很好,仿佛是前些天大学士府上晚宴时,酒杯里的冰鱼儿,光滑清凉。
如此热的夏夜,手里握着这样一只小脚,感觉真的很舒服,宁缺有些舍不得放开,握在手里轻轻摸着,借着窗外透来的星光一看,只见手中那只小脚洁白如玉,就像一朵冰玉雕的莲花般美丽。
宁缺握着冰凉的小脚,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事情。
大概是手指触到脚心有些痒,桑桑在睡梦中缩了缩脚,却没能把脚从宁缺的手中抽出,便醒了过来,她揉了揉惺松的眼睛,问道:“少爷你抓我脚做什么。”
宁缺一惊,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一个女澡堂外被诸多妇女拿着洗衣板狂殴的可怜少年,强行压抑尴尬,声音微颤解释道:“太……热,你脚凉凉的,抓着很舒服。”
听到解释,桑桑喔了一声,重新躺下睡觉,调整了一下身体,靠向右侧,让宁缺握自己右脚更方便更轻松一些。
老笔斋后舍重新回到安静之中,只能隐隐听到街上传来的几声蝉鸣。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缺忽然问道:“桑桑,你今年……多大了。”
桑桑闭着眼睛,回答道:“我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生的,以前你告诉过我拣我的时候我应该没多大,那现在应该是快十四了吧。”
“十四……”
宁缺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然后松开手中的小脚,说道:“好好睡吧。”
桑桑睁开眼睛,看着他好奇问道:“少爷你不是嫌热吗?”
“我去拿蒲扇。”
“蒲扇有什么用?”
“你脚臭不行啊?”
“我天天洗脚,倒是少爷你的脚真有些臭。”
“不管,反正我要去拿蒲扇。”
“少爷。”
“嗯。”
“放着我来。”
床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桑桑爬了过来,爬到宁缺身边躺下,伸出细细的胳膊和腿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寻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蹭了蹭。
她偎在他怀里,带着睡意喃喃说道:“这就凉快了。”
她身子依然瘦小,抱着宁缺腿便缠在了他的腰上,看着就像一根橡树上的丝菟。
然而终究是将满十四岁的少女,清凉微弹的感觉,隔着极薄的单衣透了过来。
宁缺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明明冷玉在怀,却觉得越来越热,根本无法入睡。
街巷青树上的蝉儿也不知为何失眠了,声声喊着热。
……
第一卷清晨的帝国第一百八十五章石在溪中走
第二天桑桑又去了红袖招。她把小草从楼上唤下来,走到后园一处僻静地方,她看着小草欲言又止,细细的手指不停绞弄着衣角,显得极为紧张。
“这么神秘兮兮做什么?”小草睁着眼睛看着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桑桑迟疑很长时间后,压低声音说道:“昨天夜里……少爷忽然问我多大了。”
小草困惑地揉了揉脑袋,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桑桑摇了摇头,蹙着眉尖想了半天后继续说道:“我总觉得少爷现在有些怪怪的,前些日子他还经常说我没有情调什么。”
小草倒吸一口凉气,圆睁双目瞪着桑桑微黑的小脸,瘦巴巴的身子,不可置说道:“你这么黑这么瘦,年纪还这么小,他居然都不肯放过?真是个禽兽啊。”
…………书院后山,听着不远处瀑布砸进清潭的轰鸣声,宁缺推开篱笆走进小院,警惕挥手把那只大白鹅赶跑,看着走出来的二师兄,忍不住皱起眉头,心想简大家昨日那般称呼二师兄,莫非他真对简大家做过什么禽兽或禽兽不如之事?
二师兄递过几本书,说道:“前日在崖洞那边翻到几本兵甲刻符旧术,想着你最近热衷于在兵器上刻符,应该有需要,所以喊你过来拿走去看看。”
宁缺接过书来表示感谢,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迟疑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