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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三啼-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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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月跟着她,旨在礼貌拜访,并不多话,却是一双眼睛也不闲着,该留意的都留意到了。
好容易出了这个大杂院,时已过午。
“肚子饿了吧?”三姑娘说:“我带你吃饭去!”
孟小月说:“回赏心小苑?”
“不!”三姑娘说:“咱们到厨房里吃去!”
厨房可真够大的。
七八个火灶都不闲着,除了供应全府上下的大厨房之外,各房各院都有专属的小灶,烹制主子们喜爱的精馔。
赏心小苑当然也不例外。
这一房管灶的师傅姓王,安徽人,瘦瘦高高的个头,手艺特好,爆、炒、烹、烤,样样俱精,王爷和三姨娘都挺爱吃他做的菜,特别打发他负责赏心小苑那边的饮食调理。
这会子,他刚忙完了,独自个坐着一边喝酒,看见三姑娘进来,霍地放下了酒,笑道:“哟!三姑娘来啦?吃饭了没有?坐坐……”
三姑娘笑说:“吃过就不来了,这是新来的花匠小孟,王师傅你多关照。”
王师傅一面站起来,着实向孟小月打量了几眼,连声笑道:“小孟……小孟……我早就听说啦,兄弟你一来,我就听说了,好好好,我得好好炒两个菜请请你……坐坐……”
三姑娘施了个眼色,向孟小月说:“坐吧,你的口福不错,居然能劳动王师傅亲自下厨,回头你一吃就知道了!”
孟小月忙向对方道谢。王师傅其时已回炉灶上,好在是木案上菜齐全,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砂锅里炖的是鸭子,并不怎么费事,很快地便摆上了四菜一汤。
王师傅特别还烫了一壶酒,笑着说:“这是王爷昨天晚上宴客,剩下来的,陈年花雕,总有五十年了,好酒!”
一面说,随即为二人各倒了一杯。
三姑娘说:“我可不会喝酒,小孟代我喝了吧!”
孟小月端起酒,向王师傅道:“老师傅,我敬你一盅!”一仰而尽。
王师傅点头说:“好!”才饮了一半,却见孟小月将自己面前的一盅端起来也干了。
“好酒量!”王师傅忙为他又续上一盅,孟小月端起来又喝了。
“哟!”三姑娘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道:“你这是怎么啦,喝这么猛?”
王师傅赫赫笑着,拍着案上的瓷瓮道:“不要紧,小兄弟你放心敞开了喝吧,还有大半坛子呢,多得是,不够里面还有!”
孟小月苦笑着说:“老师傅与姑娘见爱,今天我就放肆一回,下不为例!”
一面说,把面前的两大盅也端起来喝了。
“赫!”王师傅直着眼,兴奋地道:“你这是豪饮,可提防着,这是五十年的陈酒呀,后劲可大啦!”
一边说,王老师傅卷起了两只袖子,大为起劲地道:“娘呀,今天我可是遇见对手啦,小兄弟,我知道你心里头苦,我老王陪着你喝,只此一回,不醉不休,来——当着三姑娘的面,今天咱们就喝个痛快!”
说时,他也一连干了两杯。
旁边打杂的小厮,连忙帮着烫酒,又为两个人满上。
三姑娘原要阻止,听王师傅这么一说,也就不便扫兴,再想孟小月口虽不言,定必身世奇惨,可怜他年纪轻轻,历经丧家发配极刑之苦,人间奇惨莫过于此,今日逢酒,触发伤怀,便不自禁,好在下不为例,今日初来,且让他喝个痛快,大不了回去睡觉,料无大碍。
这么一想,也就不再阻止,索性让他们喝个痛快。
风一阵紧似一阵,引动着整个的一片院落,俱都为之摇动了起来——那光景颇似有飞沙走石之势。
孟小月莫名其妙地由梦中惊醒,只觉得全身燥热,像是端了一盆炭火般的难以忍受。
灯还不曾熄灭,噗突突时有跳动,连带着整个房间都笼罩着一片闪烁阴森,桑皮纸糊就的两扇窗户,在风势里唏哩哗啦乱响……骤然听在耳朵里,一阵心惊肉跳,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孟小月醉了……
已经记不清到底喝了多少,反正是四周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到后来什么酒都搬了出来,好几个坛子都见了底儿,王师傅酩酊大醉之后换上了老李,老李也醉了,换了小蔡、老秦,到后来他们两个也躺了下来……孟小月是不是真的醉了?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反正是以后的事他糊里糊涂都记不清了。
幸亏有三姑娘在他身边照顾着,把他搀了回来,折腾了半夜,她才去了。
“我真的醉了?”
对着八仙桌子上跳动的灯焰,孟小月强睁着惺松的一双醉眼,睁圆了又收小了,总是想不明白,“凭我的酒量,会喝醉了?”
记得那一年与素有“酒龙”之称的七叔金涛夜饮高阁,曾有过千杯不倒的记录,迫使七叔也为之甘拜下风,想不到事隔三年,一场大难之后,自己竟变成了如此不济,在此王府,竟然让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厨房里的家伙给灌醉了,可真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喉咙里干得难受,小肚子鼓膨膨胀着一泡尿,更待发泄。
孟小月一个咕噜下了床,脚下一闪,噗通!坐了个屁股墩儿,爬起来东倒西歪,这才知道自己敢情是真的醉了,且是醉得不轻。
光一双鞋就穿了老半天。
外面风势一阵紧似一阵,吹得唏哩哗啦,像是满院子的树都在摇动,那玉树频摇,白雪尽落,该是一番何等光景!
找着了桌子上的瓦壶,先灌了几口水,尿涨得实在憋不住,便只好披衣外出。
月色明亮,飞云电转,大风迂回,呼啸来去,这般景况还不曾多见,引得这附近警犬尽吠,深夜里听来,更似无比凄凉阴森。
孟小月由茅厕解手出来,吃迎面冷风一吹,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连带着酒也醒了一半。
却在这一霎,让他看见了件新鲜事儿。
先是左面廊子下面,一条人影极其快速地扑面而来!简直不容他看清是什么人,那个人已迎着自己这面掠了过去。
月色里,对方似乎穿着一身紧身黑色夜行衣靠,头遮风帽,身材甚高,举动间极是轻快利落。显然轻功一流身手。
孟小月一惊之下,待转住目看时,对方夜行人已由身边贮花暖房侧面掠了过去,却是这一面院墙极高,另有一道回廊甬道,通向别院。
夜行人身方掠过,蓦地定住了脚步,便在这一霎,另一条疾劲人影忽地扑身而近。
孟小月心里暗吃一惊,慌不迭后退一步,贴向门角,这么一来整个身子俱都掩遮在墙脚暗影里。
两条人影先后的展现,顿使他觉到事态的非比寻常。
果然,就在第二个夜行人方一逼近,先前的黑衣人蓦地掉过了身子,随着他疾快的转身之势,“咻!”地发出一枚暗器。
后来人“嘿!”了一声,举手一盘,“当!”一声,把来犯的暗器磕开一旁。
风摇树动,哗哗声不绝于耳,也只有近到孟小月所站立的这个位置,才能窥听一清。
打落的暗器,明晃晃堕落地上就在孟小月脚前不远,竟是口细长的柳叶飞刀。
“好大的胆!竟敢到王府里来撒野作案,今天看你往哪里跑?”
话声一落,后来的这人已扑身而上。
借助于天上月色,约莫可以辨出后来这人是个身材魁梧汉子,留着一圈绕口胡子,由他身上所穿着的衣着式样,很容易使人判定,必属于王府护卫人员之流,比较起来对方黑衣人的身份,也就显得格外神秘而费人思忖。
看来此二人,早已接触,展开了一番追逐,误打误闯地来到了赏心小苑,无巧不巧的恰恰为孟小月所闯见。
这时的孟小月虽酒醒过半,却也并非全然清楚,脑子里沉甸甸的,很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可是现诸在眼前的这一幕,却使他警觉到事态的非同小可,从而也使他警觉到这样的事情自应以不卷入其间为妙,偏偏眼前的发展,竟使他难以脱身,逼得他僵立一隅,进退维谷,竟似非看不可。
虬髯汉子话声出口,己向黑衣人扑了过去,手里的兵刃,很像是一把轮状物什,随着他的出手,“嘶!”的一声直向黑衣人身上抡来。
黑衣人身子向侧面一个快闪,样似挪身而开,其实只是错开了上半截身子。
如此一来,虬髯汉子的兵刃便自落空。
猛可里,随着黑衣人的身势一转,“呼!”的一掌,拍中虬髯汉子左肩之上。
这一掌功力纯实,虬髯汉子那般魁梧的身子,竟然吃受不住,身子一歪,竟自跌了出去。
“碰!”一声撞向院内假山巨石,手内兵刃先自把持不住“呛啷!”松手脱落。
孟小月不由暗吃一惊。
按说他们双方若无深仇大怨,黑衣人此行既是不欲人知,此刻胜负已分,便该即速求去才是正理。
偏偏黑衣人行为怪异,用心狠毒,一掌得手,并不思去,竟欲置对方于死地。
先者,虬髯汉子头撞巨石,非但兵刃脱手,人也几欲昏死了过去。“唉哟!”一声,倒了下去。
黑衣人蓦地顿生杀机,腰下一拧,“呼!”地蹿身而进,随着他前探的身子,一口冷森森的短剑,直向虬髯汉子当胸力扎过去。
目睹及此,孟小月实不能再保持缄默,嘴里一声喝叱道:“拿贼!”
先时他手里早已扣留了几块石子,这类用以铺路的碎花岗石块较诸武林中常用的暗器飞蝗石尤具功力,叱声出口,右手抖处,三块石子呈三角形,直向黑衣人身后袭到。
黑衣人一口短剑,眼看着已将得手,作梦也没有想到竞有人在暗中向自己出手。
那一声“拿贼!”虽说为风势所掩遮,到底作贼心虚,聆听之下,同时亦感觉身后尖风袭项,自不顾再向虬髯汉子出手,腰下一拧,直向斜刺里跃身闪开。
却是如此一来,仍然逃不开身后暗器侵袭。
救命关头,孟小月出手暗器力道极重,他原本功力不弱,这一式暗器手法,名唤“三星伴月”,施展得恰到好处。
黑衣人一式快闪,虽然躲过了上面直奔后脑的一颗,却不曾料到左右两侧下方,仍然还有两颗。
眼下他身子方自向左侧面闪开,无巧不巧,正为左下方这颗石子击了个正着。
“噗!”的一声,正中后腰下坐骨部位。
黑衣人“哎哟!”了一声,想是负痛甚剧,来不及回头察看,随着他身势一个侧滚,“呼!”地翻向侧面墙脚。
孟小月暗器侥幸得手,自不会对黑衣人就此放过,嘴里大喝一声:“哪里跑!”
急切间信手操起了一根门栓,随着脚下的一个猛扑,“呼!”地一棍,直向黑衣人身上打去。
黑衣人反臂以迎,手中短剑虽是轻便兵刃,却锋利己极,“喳!”的一声,已把孟小月手上门栓削下了老大的一截。
好快的身手!
把握着这一瞬之机,黑衣人腰肢再挺,虽是后脊有伤,却也大有可观,“呼!”地起势如云,已攀上了丈许来高的院墙,紧接着一个疾滚,已飘身墙外。
孟小月这一霎酒已醒了七分。
眼看着黑衣人身已负伤,自不会就此便宜让他脱逃,更因手上门栓吃对方斩断,不禁激发起要胜雄心,决计要给对方一个好看,把他力擒到手。
有此念头,当下脚上用劲,“呼!”地飞身而起,丈许来高的院墙,一掠而过。
黑衣人身手绝顶高超,只因不慎为孟小月飞石所伤,伤中之处更是极称要紧的尾椎骨节,连带着整个背脊都不易施展。
孟小月茫然地越黑过墙。
也不知这一面是王府何处?月光照射之下,地面的白雪极其醒目,刺眼难开。四面打量一眼,竟不见对方黑衣人的踪影。心里正自狐疑,难定取舍,猛可里背后风紧,即在孟小月反身而窥的快速动作里,一条软索,蛇样的灵巧,直认着他头上飞射而来。
黑暗里仿佛看见,对方黑衣人贴墙而立,短剑在手,极称凌厉,由于他所着紧身衣靠、连同风帽,头脸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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