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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药效发挥的原因,在兵败后的逃亡路上乌稽清醒过来一次,可在知道大营被破后,顿时一口血吐出来。
这时再一次醒来,说话都费力,半躺在毯子上,对着乌师递过来的水囊只是勉强喝了两口,摇摇头不再喝了。
低声问着:“乌师,我们还有多少人?”
“大单于,苍狼骑、银狼骑还有二万。”
“其他的呢?”
“还有三万……”
大营崩溃,二十余万大军分崩离析,跟着的人,只剩下了五万骑。
“五万!”乌稽激烈喘息着,一时一口气喘不上来。
汉军绝没有可能在夜战中灭掉自己十多万的军力,只能说,这十几万军都逃了。部族武装,甚至是常备骑军,都逃向自己的部落。
气氛一时压抑。乌师心里很清楚这事,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乌稽了。
这样狼狈的逃亡实在是太难看了。
乌稽昏睡了过去。狼狈的王庭勋贵重臣们,才沉默的围坐在一起,小声商量着。
临时在此地歇息,并不是真的长久驻宿了。胡兵们都在匆忙的吃着随身带的干粮,喝着冷水,喂着战马。可能用不了多久,他们还要继续赶路,都尽量抓紧时间来休息。
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回到势力范围内,再做打算。
“诸位大人,接下来我们怎样做,有无机会挽回局势?”乌师身份最高。率先打破僵局,问声道。
“右谷蠡王。眼下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能护着大单于安全回到极北草原,已经是长生天庇佑了,难道还有机会将祝彪打退么?我们只剩下五万人!”
接过乌师话茬的也是一位万骑长,年龄比乌师还大上一些,因一直以来并不是最受乌稽器重,在军中并无多高的威信。但他也是万骑长,资格又老。说出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下来。
“……你说的不错,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将大单于护送回极北草原。如果大单于……”乌师扫看众人,眸子浮现出一丝失望,打消了整兵反扑一下的念头,沉默一会,叹了口气说着。
现在的这些人都是单于王庭的嫡系,但实际上背景反而小,没有大部族做依靠,保护乌稽不利的话,不仅自己难逃一死,连家人也逃脱不了被充做奴隶的命运。
“报!”就在沉默着时,一匹快马突然从远处急驰而来。
“是刚派出去的射雕儿,莫非有追兵赶到了?”看到那人的穿戴和急驰而来,乌师猛地站起身来。
众将见状,也微微站起身,手都扶到了腰刀刀柄之上。
“出了何事?”乌稽昏睡,负责诸多事宜的自然就是这些大将了,乌师作为代表,由他出口询问,并且射雕儿还是他派出去的。
“启禀右谷蠡王!后头发现汉军镝锋的踪迹,正向这里飞快行来。其后大部队,估计在万人以上!”射雕儿从马上跳下来,跪倒在几人面前飞快禀报。
“万人以上……”乌师沉默了下,问周围的几将:“看来就是昨夜里偷袭我们的人了,他们人数少于我们……”
意思是询问着被发现行踪,是否迎战。五万骑,还有精锐非常的两万苍狼骑兵和银狼骑兵,乌师心里有很大把握。
如果在往日,莫说只是万人以上,便是十万汉骑,有苍狼骑兵和银狼骑兵打底,这些胡将也是不惧,可眼下,众将面面相觑,都是迟疑。
“右谷蠡王,我是不惧与汉人拼命,可大单于……”
“是啊,右谷蠡王,汉人可以以后打,大单于的身体却撑不住了,再出了什么事,我们就是有几条命也不能偿还啊!”
“右谷蠡王,还是撤吧!”
乌师不算英俊的脸上,狠狠扭曲了一下,眸子尽是深深失望,却不得不吩咐说:“传令下去,立刻起拔!”
五万胡骑就这样再次仓促的离开,继续逃亡。
这样不战而退,直接导致胡骑士气的越发低落下去。
乌稽的身体,时好时坏,在逃亡时,有时会醒过来,但有时又会昏睡过去,这让乌师的心情也是十分恶劣。
还有一件事,只有王帐周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乌稽半路上再一次醒来时,听乌师放弃了一个反攻机会,满脸尽是掩不住的失望。人一下子更苍老了好几年。
但这支队伍,有七个万骑长,两个小王、两个卑王,这些人大半萌生了退意,要是大单于还能主事,那自是能压住这些人,在恰当的时候给予汉军追兵一狠辣回击,但眼下乌稽的身体明显是撑不住了,哪怕是为了大单于着想,也要尽快的赶回部落。
“忠将军,刚刚接到祝司马传来的军报,他部已经追上了胡骑的尾巴,杀敌一千,又俘获胡虏五百!”
祝忠正率领着大军追杀着溃败的胡人,祝振国派回士兵回报了前面的消息。
“五百俘虏?”祝忠闻听,很是高兴。
前面俘虏的胡骑已经有上万人了。就是祝忠恨透了胡人,面对这些投降或乖乖放下兵器的胡人。也不敢上下嘴皮碰一碰,来个屠干杀净。只好由祝仝令一部分兵马在后押解。
而且通过沿路俘虏的审讯,他也明白了胡人眼下的状况,胡人的斗志已经崩溃了。
祝忠立刻招过一亲军都伯:“你去看管那些胡人,等仝将军赶到了与大部队汇合。其中有不愿意归顺的,立刻就地斩杀。”
亲军都伯立刻应着。
祝忠再看了一眼后面大军。高声喝呼着:“胡酋就在眼前,追,跟我追上去,抓住乌稽,活捉乌稽!”
“诺!”后面将士无分高低,全都大声喊着。活捉乌稽,活捉胡人的大单于。这可是不世大功,是能名传青史的荣耀。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更别说是五万了,再有胡骑人手两马、三马,五万骑军,军心整齐之时还好,反正草原辽阔,不像中原的官道。但眼下时候就走得十分艰难,十分凌乱了。
下午时候,黑云自北方天际压拥过来。遮蔽了半个天,突然之间,远处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发出巨响。
接着。噼哩啪啦落下豆大雨点。
“该死。真越倒霉时候越来添乱!”
“快,护着大单于!”
大雨下了一阵,虽是夏日,被风一吹,也是透心骨冷。
乌师武功在身,虽然不强却也还好一些,一般的士兵就脸色有些发白了。而乌稽,八匹骏马,四角撑开的毡毯上,有持国法王等几个高手看护,雨水还滴不进去。
“右谷蠡王,下雨了怎么办?”
“右谷蠡王,这雨一下,弓一时半会儿的就不能用了,祝彪追上来了……”胡骑的实力更弱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往北走就是。还有,搜索一下帐篷!”
虽说出来的时非常仓促,但几万人中,总有人带帐篷的。乌师怒着大吼道:“加快速度,加快速度。等到了前面山下,就寻处地方避雨。大雨之中不能冒雨行军,大单于不能被雨淋着……”
而更重要的是,冒雨行军下去,明个还不知道要散去多少人马。
二十万大军四散奔逃,沿路上到处都是,这样情况下,后头的祝彪主力一时也不会寻杀过来。
谁能想的到,昔日英勇无畏的大胡骑兵,如今会溃败如此呢?
帐篷还是能找到,虽旧了一点,但是谁也不会在这时计较,帐篷搭建完毕,让昏睡中的乌稽躺了进去。
“大单于可醒来过?”身材魁梧的苍狼骑万骑长栾提虚闾走过来,沙哑着声音问。
乌师脸色沉郁:“没有。从上次昏过去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都怪我……”
“右谷蠡王,您不必自责,不战而退是我们一同决定,不是你一人的事,要是大单于怪罪下来,我们一起承担!”艾彦安慰的说着。
乌师心里没有升起一丝的宽慰,摇头苦笑的说:“现在谏官不是这事,而是要大单于好起来才行。要是大单于能好起来,别说是怪我胆小怯弱,就是让我付出性命,我也甘愿!”
“会的……”栾提虚闾半响不语。喃喃说着这两个字,抬头看天,天上乌云密布,又是要下雨的样子。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念叨着青史上一个曾经统治大半个中原的枭雄,死去时留下的这句话,栾提虚闾神情低落。
大雨又下了,雨点转大,大滴的雨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形成着一个雨水的世界。
“我去看看大单于,你去督查全军吧!”乌师说着。
栾提虚闾点了点头:“你放心吧!”他不会让任何动摇的人,钻出空子的。
乌师向乌稽歇息的帐篷而去,旧式的帐篷,原本属于一个千骑长,现在是大单于的居所,里面有两条长毯子搭在上面,乌稽这个曾经控弦二百万,让北隅六国君民,十多年不得安宁的雄主,横躺着其中,身下只铺着两层厚厚的毯子。
帐内十数人或站或坐,见乌师走过来都站着行礼。
“右谷蠡王……”
摇手止住了他们,乌师走到乌稽前面。查看了一下,只见乌稽仰躺着。脸色和蜡一样难看,呼吸也不匀称。
他心头就是一紧,一种不祥预感浮现到脑海中。
他迅速站起身,招呼其中一人,问道:“大单于可醒来过?”
“右谷蠡王,大单于一路上都没有醒来过。”这人垂手回答着。
得到这样的回答。让乌师冰凉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自中途乌稽醒来,听说他们失去战机不战而逃,就又昏迷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来过,这让乌师内心十分愧疚。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在那种情况。不退的话,即使打退了祝彪的追兵先锋。也不会对局势造成质的转变。祝彪的大部队根本就不是那两万前锋所能比的。但乌师还是觉得,要是自己当时不只顾着逃亡,乌稽也不会这样气愤。
“大单于……”走到乌稽前,乌师的脸上露出悲切表情。
就是在三年前的时候,局势也远不如现今这般恶略。虽然那时的祝彪已经如鲠在喉,可河东汉军的兵锋也探不进草原千里。
胡狄联盟,草原上云集起来百万铁骑,如日中天。无坚不摧,现在却兵败如山倒,这其中变化的太快了,却又让他完全可以接受。因为胡人的实力是一步步下降的。是人所共见,在与周军、与祝彪的一次次会战中下降的。
周军,就不提了。祝彪……
乌师想到白山赤水一战自己的心如死灰,那就是大胡的梦魔,一次次袭来,给大胡带来一次次打击。“长生天有眼,当初稽陬要是能把整个庆县祝家杀光多好……”
那祝彪也再不会有了。
“唔……”一丝虚弱的声音响起,虽非常微弱,但乌师惊醒看向乌稽,果然,昏迷了很长时间的乌稽这时勉强睁开了眼睛。
“快去请持国法王……”乌师急让亲侍去找持国法王。
乌稽睁一眼睛,眼猜缓慢的搜寻着四周,见到乌师时闪动了一下,胳膊一动,乌师连忙上前。
“大单于!您醒了!”
“大单于!”帐外候着的栾提虚闾急走过来。
乌稽喘息着,看着他们,好一会才勉强开口,不过声音太过小了,乌师和栾提虚闾都没能听的清楚。
“大单于,您说什么?”乌师见他翕动嘴唇,立刻弯下腰,把耳朵附过去倾听着,却依旧听不清。
持国法王这时走了进来,伸手在乌稽胸腹上点了几下,又吩咐道:“把老参取来,让大单于含着。”
片刻,乌稽直起了身子,而乌师、栾提虚闾的脸色已苍白的可怕。
号角声在帐外响起,传乌稽的命令,军中千骑长以上者,全部汇集达到。
军帐不大,上百人又太多,只有万骑长以上者进入帐中,其余千骑长侯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