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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灵川就呵呵了:“你要是不烧掉松岚别院,它也能值八千两银子。”临逃走之前还能记得带上这些凑趣之物,她的心不是大,而是太大了。
心志恒定若此,难怪修为节节高升。这世上修行者不多,道心坚若磐石者更是凤毛麟角。说起来,他始终也没问出她从哪里学得这一身的神通。
“花不到一万两银子就能让燕王转移注意力,这钱花得不值当?”
“值当,太值当了!”傅灵川感叹。冯妙君行的是阳谋,燕王拿到两封信之后必定明白她的意图了。可那又怎样?
事情闹得这么大,还牵扯到新夏女王,他怎么能不查个水落石出呢?
那么刘大力的事儿,就不可避免地被端到台面上。都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可是沿着这条线索深挖下去,带出的却不止是泥巴了,那是千年榕的树根,又多又密,又粗又长,织成一张无尽的大网。
新夏女王跑了就跑了,燕王也不能将她抓来强行跟自己儿子成亲。他是国君,不是土匪,虽然这二者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相似之处。
可是在刘大力此事的处理上,他有绝对的问责权。
傅灵川之所以赞她这声“厉害”,其实还有另一重涵义:
他们原本计划潜出太平城,虽是无奈之举,但冯妙君以新夏女王身份行事,毕竟有损颜面;现在,燕人潜入松岚别院杀人放火,就给新夏女王的离开递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算起来还是太平城治安太差、燕人对外宾保护不周之过。
国与国之间,争的无非就是个理儿。至少在这次博弈中,只要冯妙君最后能安然离开,新夏国就不算失了体面。
第294章 浮华糜根
冯妙君不知他心里所想,正在一口一口很认真地吃面。
她的厨艺原是平平,怎奈曾经有个嘴刁难伺候的主子时常磨练她,是以这些家常小肴也能整治出色香味儿来。
云崕就常常嚷着要吃面,后头还能一边吃一边夸她。
哎,怎么又想起他了?
这几个月颠沛辗转,她夜里除了调息修行之外,闲暇时就会想起云崕。
也不知道他的心疾怎样了,和峣国国师安汝真决战时受的伤痊愈了没有?
唔,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或者干脆已经将她忘去了脑后?
毕竟,她和他之间的交集太浅,不过短短数月,就如江湖中的浮萍一聚,旋又各自奔流。
吃过宵夜,傅灵川很有眼力价地去刷了锅碗,没再让一国之君忙碌。等他揩干手上的水回厅,冯妙君已经占走屋子、房门紧闭,那里头有整个家里唯一的床。
傅灵川也不介意,将地面打扫干净,对月盘膝坐好,慢慢调息入定。
这才是修行者该做的事,他的女王怎么喜欢蒙头大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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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大门就被砸得砰砰作响。
冯妙君揉着眼去开院门,就见外头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军汉:
“让开,全城搜贼!”
“这贼可真厉害,出动这么多人抓。”她很听话地让到一边,打着呵欠看城防军在家里一通搜查。
这房子实在太小了,走不上几步就将里外看个清楚。这几人还算仔细,把屋角那口大缸里的水也倒尽了,查查看有没有藏人。
没有。
他们很快离开,去搜其他人家了。
冯妙君慢吞吞将被打乱的家什重新扶整好,这才打水洗漱,熬上一锅香浓的小米粥。
燕人的动作很快嘛,可想而知太平城十几个大门估计都被关上了。不过她也不着急出门,这里是天下第一等商贸重地,锁城的影响太大,太平城早晚扛不住这种压力。
在那之前,她安心在这里住下便是,就当度个小长假了。
傅灵川此刻在哪里呢?
自然还是在屋子里,只不过他用了芥子阵法,身形缩到芝麻粒儿大小。那几个军汉要找的是大活人,怎么会注意摆在屋角的小瓦罐?
……
冯妙君就在这小院里悠哉度过了七、八日。
中间数次突击搜查,她这里都无懈可击,有一回甚至是午饭时候。
为安全起见,从松岚别院失火第二天起,傅灵川就不曾和她共同用饭了,以免桌上两副碗箸惹人怀疑。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很有必要。
她呆在市井中,没打探王宫里的消息,却能隐约感受到笼罩在太平城的紧张氛围。
燕王应是很生气了,因为这几天菜市口斩了不少人,挂在高杆上的脑袋有数十个之多。她买菜时经过,认出其中有几张面孔有点熟悉,正是夜闯松岚别院的黑衣人。
如果新夏女王还在太平城,这就是燕国给她的交代。
然后,便是霜降时节了。这一天,紧闭多日的城门终于打开,进出城门的长队至少有十里长。
冯妙君没急着出城,反倒去买了一只肥鸭母,加四物炖了一锅浓汤。傅灵川被强塞了一只巨硕的鸭腿,因为女王笑眯眯道:“一年补透透,不如补霜降。”
他这刁钻的舌头也不得不承认,香,真香。
又过小半个月,立冬了。
这一天,冯妙君像平常一样出门,只是多一条围脖。再过不久,傅灵川也出来了,粗布袄加上养了月余的一嘴大胡子,谁能将他和玉树临风的傅公子联想到一块儿去?
此时离松岚别院大火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时间,燕王的注意力也早已转移,城门警戒松驰下来,盘查不严。
两个人都很顺利地混出城去,在郊区招来鹤妖,往北飞返。
从此刻起,天高任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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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力事件的下文,三月以后也传到了魏国。
萧衍已经加冕为王,收到情报后第一时间将云崕唤过来笑道:“这就叫狗咬狗,一嘴毛。”
云崕接过玉简沉入神念,将情报扫视一遍,撇了撇嘴:“不稀奇,燕国官僚冗余,贪腐成风。”
萧衍叹了口气:“父王说过,太平滋贪腐,果然一语中的。这卖官一事,最早还是燕廷首开先河。”
情报中说道,刘大力事件牵出的榆平县周县令,官职居然是花了十二万两银子买来的。谁拿出这笔钱都肉疼得紧,因此他上位没多久就开始权钱交易,想尽快回本。这也是个人才,居然想到收“赎罪银”的招数,让富人拿钱减(免)罪。
长此,必致民不聊生。
而卖给他这个官职的,就是高家人。高知行得势十年,氏族跟着一起飞黄腾达,就有人做起了卖官的勾当。如周县令这样的,交了钱就有专人帮他做假资历,再由知州向王廷举荐,高家动用手腕打通关节,等资料送到燕王手里时已经做得花团锦簇,好似不任用这个人都对不起国家。
更何况燕王是当世有数儿的大能,要花许多时间在修行上,这些底层官员的任免事宜时常由底下人操刀,最后给他过目一遍就是。如此,买官者获批的成功率,自然是大大增加。
这样卖出去的官位都无足轻重,换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雪花银。
卖官,这事儿似乎骇人听闻,但在燕却不是没有先例的。
最先做出卖官鬻爵这种勾当的,就是燕廷自己!
燕国建立之初国库空乏,周围又有强敌环饶,不能安心生产。于是王廷就拿出各阶官职出来发卖。买官的行为,当时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捐班”。募集而来的大量钱款被收入国库,用来补充钱粮,壮大武力。
但这行为就像涸泽而渔,只能当作权宜之计。因此燕国国力逐渐发展之后,王廷就设法将这些捐班却无用的官员清理出去,重新选贤与能。
但贪腐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跟着王国一起茁壮,要根除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由来人间正道是沧桑,燕国这一百年来,始终为此问题困扰。
令燕王更加震怒的是,这回浮上水面的买官事件涉案近六千万银两,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收入国库。
第295章 不怀好意(加更章)
一个铜板都没有!
高家也太贪了。
此事震动朝野,到消息传过来之前燕廷已经顺藤摸瓜牵出大小官员二十余个,涉事者高达二百多人。
这还没完,眼前只是冰山一角,谁也不清楚最后会卷进来多少人。燕王盛怒之下,将高贵妃贬为昭容,高家涉事者全部入狱。
萧衍啧啧两声:“高知行没被端掉,真是可惜。”高氏虽然不堪,高知行却是一名猛将,对蒲国几次战役都打赢了,声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云崕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喀啦作响:“燕王还要指着他打仗,暂时不能动他,连对高家都网开一面,否则现在就是诛九族处理了。”
萧衍拍了一下巴掌:“是呢,燕国往西又端掉了两个小国,军队并没有回撤。你猜他们打算进攻哪里?”
云崕指了指大桌上的沙盘:“熙国。”
他说得肯定,萧衍抚了抚下巴:“咦,怎么不是蒲国?”
“要灭蒲国,先前占领陪都后为何撤军,现在再攻岂非多此一举?”云崕手在沙盘上轻点几下,“蒲国西南部就是霜狼大草原,上面的部族来去如风,生性凶蛮,又与狼族合作,很不好打,燕国何不留着蒲国去对付他们?至于熙国——”
萧衍轻嗤一声:“熙王一年前继位,对内残暴,大肆屠杀老臣,对外骄横,这案上还有他发给我的一封文告,称要对魏国商队过天峪沟加收三成税。”
南北陆被禁忌之海分开,但魏、熙两国由大陆桥相连,这也是禁忌之海最西端的尽头。天峪购就是大陆桥最细薄处,也是魏、熙两国的交界,边税司就设在这里。
云崕也忍不住摇头:“魏熙两国交好百年,他何必拆台?”
萧衍仍然满心不爽:“熙国早就积弱,外强中干!两年大旱更是雪上加霜,连国库也空虚,熙王自己想不出法子,还打关税的主意。柿子要挑软的捏,燕国不揍它揍谁?”说到这里恨铁不成钢,毕竟燕国要能吞并熙国的话,那往北就通过大陆桥和魏国接壤了。
少掉禁忌之海这一层天堑,谁直面燕国都是心下惴惴。
“我们该做些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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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君和傅灵川一到安夏境内,就改陆行走了数百里路。理由无它,既然当上了一国之君,就要亲自勘探这里的民情。
文书和报告都能造假,只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最是靠谱。
若说她先前答应出任新夏女王是迫不得已,是碍于自己小命受胁,那么这一路见闻实是让她嗟叹不已,感慨良多。
安夏原本富足,九年前灭国后因为反抗激烈,魏国对这里实行高压管控,一方面攫取财富,一方面推行教化。但这本来就是水磨功夫,长期以来收效甚微,再说这片宽阔的土地上反抗势力纵横来去,又爆发过多次起义,后来就连魏太子萧靖都放弃拉拢安夏人了,对这里也只一味地盘剥。
曾经压在安夏人头上的萧靖死了,又因为内乱,魏国对安夏的控制力大减,新夏才见机建立。可是冯妙君看到萧靖留给她的烂摊子,真恨不得这人再死一遍。
八年来的层层盘剥和无人管理,已经将整个安夏逼入到绝境当中,她路过的赤嵌平原上伫立着几个废城,那是魏峣战争中萧靖的驻军之地,他在这里堵截绕道支援峣国的晋军,以及抵抗他们的安夏人。早春季节城里囤粮不足,供不起萧靖的数万大军,但是守截晋军的任务又必须完成,所以兵将们吃完了城里居民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