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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灵川应该是事先将这一步都考虑好了,才敢冒恁大风险窃取螺壳。
她立在山腰远眺海面,如有两个时辰的缓冲,冯记搭乘的商船应该顺流驶得很远了,天雷降下来也波及不到它。
冯妙君将视线从天边收回,一转身就看见傅灵川牢牢盯着她,一瞬不瞬。
那种目光她很熟悉了,在云崕的眼中也时常出现。
那代表了深思,代表了算计。
冯妙君并不意外。
早在她决定接过宝玺、用自己的鲜血为天书盖章时,就做好了面对接下来这一切的准备。
第277章 两条出路(加更章)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哪怕有天道为证,傅灵川眼中依旧布满了疑虑:“你若真是长乐,不该长得这般……”
她替他接了下去:“平庸?”论样貌,安夏王夫妇堪称人中龙凤,生出来的后代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不该平凡无奇。
傅灵川抿紧薄唇,默认了。
于是冯妙君伸袖遮着脸。
她再放下手,露出的就是颠倒众生的真容。
哪怕见惯了美人,傅灵川猝不及防之下还是露出了满眼惊艳。
地上躺着的冒牌货已是绝色佳人,可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然而与长乐公主本尊相比,总是差了些许。
或许是差在眼角那一丝灵妩,或许是差在情态的那一丝气度,又或许是差在骨子里那一丝清冷自矜。
就这么一丝丝,高下立判。
傅灵川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当年、当年怎么逃出王都?”他这会儿暗自调息完毕,已经缓过来了。冯妙君那一拳打在身上很不好受,但终究没把他往死里整。
安夏国灭,王室血脉尽数殉国。
冯妙君微微侧首,露出一丝揶揄:“倒是与堂哥在外宣扬的相差无几,我以为堂哥知道,怎地还来问我?”
傅灵川俊面微微一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他当年接到情报,安夏嫡系无一逃生,这才去寻找其他王室血脉来冒充长乐公主。现在正主儿站在他面前翻旧账,任他脸皮再厚也有些难为情了。
冯妙君指了指地上的女尸问他:“这位长乐公主又是哪里找来的,竟然和我母后有些相像。”
傅灵川轻轻按着尸体肩头,它就不见了,想必是被他收入了储物戒中。“她的生母就是王后的亲姐姐,生父就是安夏的二王爷,也是你父王的胞弟。但是她长年被养在外头,王爷府中并不知晓。安夏国灭时,她也就躲过一劫,后来被我寻到,共举复国大业。”
他的眼中还有些伤感。多年来朝夕相处、唤着他堂哥的姑娘,说没就没了,他又不是铁石心肠,怎能不动容?
被养在外头的意思……呵,原来是偷情的结晶,难怪不为人知。冯妙君凤眼微睁,想不到死去的伪长乐公主和自己居然真有血缘关系,算起来,这是长乐公主二叔的女儿,是堂姐妹,血缘非常相近,在安夏覆灭后也可算是直系后代,难怪同样可以继承安夏气运。
傅灵川望着她,面露关心:“公主这几年流落何方?”
确认她是长乐公主本尊无误,傅灵川对她的态度立刻变得温和。毕竟她才是毫无争议的王室血脉,是他最需要的新夏女王!
都说相由心生,这位公主堂妹出落得亭亭玉立、雍容高华,其气质、眼界、谈吐,绝非平民小户教养得出,就和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一个道理。
她的日子,应该也是过得不错。
“周游列国,见识风物,长了不少眼界。”她从云崕那里学到一桩本事,那就是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堂妹接下来有何打算?”从方才种种表现来看,这位堂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光绕圈子,怕是绕不完了,傅灵川干脆有话直说,“你现在鉴证于天,已是名副其实的新夏女王。”
她瞥他一眼,满脸兴致缺缺:“没兴趣。我过得逍遥自在,若非被你危及性命,我本不必出来的。”当个自由自在又有钱的大小姐不好么,为什么要去做劳心费力的一国之君啊?
的确,这次意外差点就要了所有人性命,包括她的。傅灵川摸了摸鼻子,承认道:“是我的错,我思虑不周,然而新夏国需要你。”
可是她不需要新夏。
这句话在她心头转过一遍,可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冯妙君摇了摇头:“你能立一个假的新夏女王,就能立第二个。”
傅灵川啼笑皆非:“那时我不知你活着,不得已为之;现在公主本尊明明健在,决计不能再这样糊弄了。”
他也知道自己原先的举动是糊弄天下?她眼波流转,另有一种灵黠:“这是傅公子拿手好戏,岂非是驾轻就熟?”
傅灵川苦笑道:“堂妹就别再打趣我了。安夏失国,数百万人都要忍受魏国暴政,苦不堪言!先王先后在世,必不忍心见到。”
晓之以理后面紧跟着就是动之以情。冯妙君笑了,拿这副身躯的先父先母来压她?“母后送我逃出前着意叮嘱,让我隐于民间,再不为国事所累。”
“安夏王后拳拳之心,着实让人感动。”傅灵川动容,但话锋紧接着一转,“可是公主这几年隐在民间,难道人间就真地太平?征战动乱,最苦的是百姓,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长叹一声,“想要独善其身,难矣!”
冯妙君似笑非笑:“这就不劳傅公子费心了。”她自有把握,能在这世界混得如鱼得水。
她这般油盐不进,傅灵川也有些无可奈何:“公主不妨直说罢,怎样才肯回安夏当这女王?”眼前这一位,明显比假长乐公主更难对付,的确不是个良好的傀儡人选。怎奈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了,经得起推敲,彻底断绝了他这计划的漏洞和隐患。
从看到天罚消散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一定要将这位真正的安夏公主带回去,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再说,他不信这位公主没有野心、不曾盘算。一国君王可以享受人间的极致奢华,可以掌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总之,可以拥有这世间九成九的人都享受不到的美好。权势曾让多少英雄折腰堕落?她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能抵抗这样天大的诱¥~惑?
冯妙君微微一哂:早这样摊牌,大家都轻松嘛。
她有两个选择。一是杀掉傅灵川,拿着试炼成功的稷器跑路;可是这样一来,刚刚建国的新夏怎么办?
那毕竟是长乐公主的祖国。无论傅灵川是何居心,终究让她逃避责任好多年。
现在把他杀掉,会在新夏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第278章 弄一滴给我
傅灵川是新夏的实际掌权者。这个国家好不容易从魏人掌中自立,寻到一丝曙光,难道那数百万人转眼就被她重又推入混乱与无序的深渊?
她也可以带着稷器返回新夏,可光凭她一个人,手底下无权无势无兵,谁能把她真当回事?
咳,当然最重要的是,傅灵川修为到底有多高,冯妙君现在还没探着底儿。她能借来的云崕灵力毕竟有限,嚇一嚇人没问题,真要跟傅灵川生死决战的话,这家伙必定还有压箱底的本事。鲛人王是几百岁的老妖怪了,含怒全力出击都只能将他击伤,却要不了他的命,傅灵川的本事可想而知。
杀他?没胜算。
再说云崕气她出逃,还肯再借给她那么多灵力么?万一用到一半被他抽回去……
于是,就还有一条出路,就是与傅灵川合作。
这是她最痛恨的一个选项,可是……
“首先,我的姻缘自主,我只嫁给想嫁的男子。谁也不得用任何方式、任何手段直接或者间接胁迫我。”
傅灵川以为她会首先要权,没料到提出的居然是这个要求,不由得一怔。
冯妙君看过了晗月公主的悲剧,早就下定决心,绝不将自己变作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她擅于捕捉蛛丝马迹,在船上观伪长乐公主多时,知道她心喜傅灵川,一个是未来的女王,一个是未来的国师,双方岂非天造之合?
傅灵川要是娶了新夏女王,在国内的地位势必进一步巩固。这样显而易见的好处,他为什么不干,为什么反而处处避嫌惟恐落人口实?
像傅灵川这样有野心的男人,对于长乐公主的终身大事必然有更恰当、更有利的安排,自己才会放过这口美肉不吃。
对他来说,无物不可当作筹码。冯妙君拿过新夏女王的身份,是不是也会被他这样安排?
这是她万万不能允许的!
冯妙君看着他的神情:“怎么,这第一条就办不到了?”
傅灵川略一犹豫,实话实说:“长乐……燕王有心让十九子娶她。”
果然如此!冯妙君微微冷笑:“已订婚?”难怪以假长乐公主之美貌,过去几年在燕都那个大染缸都过得好好的,想来燕王不许旁人染指自己儿媳。
“曾有口头约定,这回又重提。”
“她那么喜欢你,你竟要将她推给别人?”她心底下替这女孩不值。
“我没有瞒着她,她并不反对。”傅灵川抿唇,直视她的双眼,“她已经死了,不必再提;你不愿嫁,那么我们回绝便是。”
她注意观察他的表情,以确认这人是不是想蒙混过关:“能回绝?”
“不能也得能。”傅灵川剑眉微轩,带出一丝傲气,“你是新夏女王,不必听从任何人命令。”
好大的口气。冯妙君笑了,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样简单,但她有自己的盘算,因此继续开下个一条件:“还有,我要一滴金枝玉露。”
“什么?”这又是一个出乎傅灵川意料的条件。“你要那个作甚?”
“这就是我的事了。”冯妙君毫不客气,“我看你与阳山君走得很近,今年螺浮渔当上的金枝玉露基本被他包圆儿了,你可有办法弄一滴来给我?”
“金枝玉露啊——”傅灵川拖长了语调,神色有些奇异,“此物虽然不菲,但以你新夏女王的身份,弄上一滴应该不成问题。”
她心跳怦怦加快两下,却要保持脸色不变:“能,还是不能?”
“能!”
“起誓吧。”冯妙君也很干脆,“以上这两点一定办到,并且越快越好,我就当新夏女王。”
傅灵川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冯妙君会出些异想天开的难题,并且他也做好了就地还价的准备。
她要的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也正因为太少,所以才不好完成。
他发了一个恶狠狠的毒誓,冯妙君一字不漏听在耳里,又抓着他反复推敲了几次,直到他的誓言里没有转捩的余地,也没有她能看得出的纰漏,这才转身走回青石台边,收起了宝玺。
誓言就像合同,她知道怎样去防范于未然。
傅灵川擦了擦汗。这位长乐公主斤斤计较的本事忒也厉害了些,至少他最后立下的誓言,连他都找不出可以利用的漏洞。
草丛中的液金妖怪白板顺势钻进她衣裳下摆,无人发觉。
方才就是它拔起了芥子阵的须弥针,破去了这个天衣无缝的伪装。
傅灵川则举起了养魂木:“螺浮成为祭器后,还要请王上封我作新夏国师!”
“没问题。”冯妙君笑吟吟道,“合作愉快。”
新夏国内,暂时找不出比傅灵川更合适的国师人选吧?“对了。”她忽然站定,“你手里真有天魔秘术?”
“有。”
“拿来吧。”她冲他勾勾手指,“我想看看。”
此物留在他手里也没甚大用,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