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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俩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店家也有意无意的投了个目光过来。
却见他二人相依着有说有笑的顺梯而下,店家的面色亦跟着沉重起来。
沉重里,带着几分同情。
这小姑娘是不是不知道这少年是个什么癖好?
唉,涉世未深啊。
他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决心再不管此事,只翻出账本重重添了一笔——这间屋子拢共住了那么多人,他合该多收些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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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日赤鹤漫无头绪,在翱洲城里转了许久也转不出个什么名堂来。现在云汀伴在她身边,只不过半天时间,就领着她逛了几处此前她都没找到的地儿。
她觉得云汀在认路这一点上,确实是个比她厉害的多的神仙。
比如翱洲城西有个葱郁的树林子,城中小孩多会到此处玩个捉迷藏,且这城里一直热闹,所以虽这林子在得偏一些,却并不冷清。
二人行了一时找了处阴凉地打算歇歇脚,云汀掏了块干净的绢帕给她擦擦汗,手搭凉棚望了望远处,淡淡道:“前面看不出有个什么,你不然在这儿等等我,我去高处看看又来引你。”
赤鹤应下,遂让他一个人先走了。自己摸索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想在上头坐着锤锤腿。
身侧火一样的蔓延开一道灼热的目光,赤鹤紧紧回头看去,却见林子间,揶揶揄揄着半张白若灰面的脸。
那样诡异的五官,分明是鹿晨山上的那个木傀。
赤鹤讷讷的站起身来,这东西看她的眼神居然那么炽热,炽热的有些熟悉。
与那天在小梨台的时候如出一辙。
“九儿……”
☆、第一百一十六 花簪
这一声却并非是赤鹤发出的,而是那个木傀咯咯比的口型。
那张机械的嘴一张一合,将整张脸演得更是诡异。赤鹤怔了一刻,跌跌两步就要朝着木傀冲过去。
而木傀此次的反应较之上次而言迅速了不止一分半点,几乎是她才拔腿跑出半步,木傀就已经蹿至林子深处,赤鹤追不出一截,便再寻不到人影了。
它为什么会冲着自己叫九儿的名字呢?是因为九儿出事了么?而它知道自己和九儿关系挺好,所以来找自己求助的么?
可是……
如果这又是肖澜的把戏呢?
想到这一层,赤鹤全无了散心的闲情,心头紧紧捏着一把像压了千斤的石头,连云汀回来了也不知。
他见赤鹤却没坐在石头上歇脚,反倒跑出一截捏着个拳头立在原地,以为是附近调皮的小孩逗了她生气,遂上前轻轻慰问道:“赤鹤?怎么了?”边说着,边把她攒起的拳头握在手里。
赤鹤没注意到他过来,恍一听他声音还小小的吓了跳,回头望向他,不安的眨了眨眼:“我刚才,见到木傀了。”
云汀闻言向四周张头望过去,未等他再说什么话,赤鹤又道:“我既担心是九儿出了事情,又怕是肖澜设的计……”
云汀知她现在脑子里是锅浆糊,根本做不得主意,于是提议道:“我同你一起往前头找找,有线索,咱们就继续往前寻;若是没线索,咱们就回去。”他握了握赤鹤的手,温温道:“你觉得呢?”
林间澄黄的风将他一双眸子映得无比柔和,赤鹤顺意的点点头,引着他一路往适才木傀出现的方向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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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果香,混为一体。衬着林荫地一派好不自在的气氛。
元屏手中闲闲捏着本册子,背靠着一桩生的粗壮的古木,身旁是一碟蜜汁晶莹的果脯还有一个白玉嵌翠瓷的酒壶。
手里捧得册子是青言仙君新谱的闲话本,此前他与青言仙君同僚数百栽竟一直没什么交集,却因着那只白猫近来才渐渐熟络。
不过说来,他和青言仙君倒有个相似之处,或许亦是他们投缘的契机——
在他们这儿,丝毫看不到一星半点紧张的风波。
布履踏过青地的梭梭声没有刻意隐瞒的样子,元屏回头望了望,目光落回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来人知道,这是让他坐过去。
到底元屏是这崇明宫里资历较长的神仙,他俩再是近来熟络,青言也不忘端着一个长幼之序,虽是挪步到了他身畔,却捡了个还算从容的姿势站在旁侧,倒也没显得尴尬。
“你的话本我瞧了一半,还未全部看完。”元屏抬手将话本倒扣在腿间的衣衫上,边示意青言抓果脯吃。
青言笑了笑,谦虚着:“话本大概有些不入流,仙君看了一半可有什么想提点小仙的?”
元屏很认真的想了想,又将话本拿起来翻了翻,伸手递过去:“话本嘛,本就无什么章法可循。只是我对其中一些经文倒认真了些,亦不知你写在此处是不是特有你的用意,所以小小的做了些批注。”
他见青言将话本接回去,亦站起身来:“批注得若是不对,你不妨同我点一点,我上了年纪,但对这些东西还是好奇的。”话罢扑了扑衣面上的灰尘,大概做的有些久,有些灰尘粘的颇紧。
青言听他称自己年纪大,难免觉得像个笑话。但看他挺仔细的替自己标注经文有误的地方,且言语上说得谦虚,青言深感为何早个几百年没来拜会他。
“多……”谢字未出口,那边扑灰的元屏就自袖中扑棱棱掉了东西出来,滚了几滚,径直停在青言脚畔。
是个花簪。
元屏面上没甚变化,青言微微睁了睁眼,躬身将花簪拾在手里。
依这东西分明是女儿家用的物件,外传梅林仙君独居独好,再是不甘寂寞也仅是收养了一对裳雨灵鸟作为膝下儿女。
而今看来,梅林仙君的心中,倒还是有一片芳华地的。
青言像是捡了个挺大的八卦,然面上仍是恭敬。将花簪递还回去时,却忽然觉得这簪子有些眼熟。
许久以前青崖山新晋山神的司职典上,那位新晋的山神同他说过话,彼时他还觉得逢此喜日小山神居然依旧穿的素净,只以一二花簪为饰。所以他格外多看了两眼那朵花簪。
与元屏现在拿的这个,分明是同一个款式。
元屏不露声色的接过花簪,掏出帕子一裹又继续放回袖中,仿若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端的一个从容淡定。
“云汀去找你了?”他望向青言,自打那次之后,他再没见过云汀,算来已过了些日子。
青言点点头,问道:“仙君是不是觉得,我不该给他看那面石镜?”他觉得元屏既然这么开口了,或许是觉得他做的不合适?
元屏摇摇头,抬脚往屋里走:“你不告诉他,他还有别的办法知道。左右都是折腾,还不如让他一次折腾个够。”
青言跟着他往屋里走,默了默算是认同了,元屏又同他叙了些别的,回首时看见他抱着的那根翠条莹莹欲滴,不由赞了一句:“你这翠条,越看越灵润。”
青言愣了一愣,常日里这东西捧在怀里虽也有些情绪但尚可压抑。如此乍一时被别人提及却有些感伤难抑了。
元屏见他没应话,余光瞥见他眼底有些不能自持。思来赤鹤同他说过这翠条的故事,一时自愧失言,正欲道个歉,却听青言又道:“小仙斗胆,能求仙君一件事么?”
他眼里熠着的,也不知是什么。
“日后降了肖澜,能否将他身边那道古琴赐予小仙?”他语气恳切,却有些自惭形秽。
他不是个战神,傍生的术法也就能防个身,他愧自己无能,无以对抗肖澜。
彼时元屏已经站在了屋前,伸手推开了房门,应道:
“那本就该由你收着。”
本该就由我收着么?
是啊,他羡慕云汀,羡慕他还有问题能问一问石镜。而那个古琴,这根翠条,却是她留下在这世间最后的东西了。
元屏站在门口等了许久见他还在原地愣着,干脆挥袖扇过去一道拂面风,激醒道:
“别发呆了,进来同我杀一局棋,云汀许久没回来,我这棋盘都落灰了。”
☆、第一百一十七 她当然要找我
云汀陪着赤鹤从早一直寻到晚,却愣是没再见着有木傀的影子。好像之前她看到的那半张脸,都不过是她看花眼臆出来的。
因这件事情,她一直提不起兴致。本想邀着云汀好好地逛一逛夜市,而今看来,这打算也只能往后延了。
道上路灯熙攘,却全都不关她的事。
就这么闷闷沉沉回了客房,将一推开房门,本该空落落黑漆漆的屋内却正坐着一个人。
“你可回来了我这……云汀?”这屋里堂堂坐着的却是金墨,眼见着她二人在一处,金墨面上有些惊诧,但他反应得极快,起身将呆滞的二人引至桌旁坐下,又道:“我还不知道你来了。”
他此次倒是行的熟路,赤鹤本是想问他怎么会在自己屋里,然抬头望了望一旁还余着脚印的窗台,心头也明了。
遂压下此话不谈,改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彼时金墨正与云汀寒暄着,移目看过来,掐断了之前的话头,沉声道:“我见着木傀了。”
赤鹤心头原本是闷的,听他这一说蓦地来了精神,紧道:“你也见着?你在哪见着?”
“也?”金墨跟着念了一句,“莫非你们……”
云汀点点头,抬手给赤鹤添了杯水,坦然道:“白天,就在城西的树林里。可我们顺着木傀的踪迹寻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现。”
其实,压根就没什么踪迹。这东西像是凭空飘出来的一样。
金墨听罢,默默抚腮沉思,须臾才面露担忧道:“我听见它冲着我叫九儿的名字……可等我再追过去,却没影子了。”
又是一样的。
赤鹤脸色不算好看,手指互绞着衣袖,把齐整整的面料愣是绞出了一截截的纹路。云汀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伸手过去将她绞衣袖的手松了松,先是慰了一句,才略有揶揄道:“我倒是觉得……九儿可能没事。”
金墨不解,锁眉接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云汀看了他一眼,却是又把目光移向了赤鹤:“你还记得你跟我说,在鹿晨山上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样么?”
赤鹤搓着下巴想了想,最后一次,应该就是梁九儿饮她血那次。
“她同我打了起来,最后将木傀化成了一颗棋子大小。收进怀里拿走了。”她伸出手,以食指和拇指相距比了比:“就这么大。”
金墨此前似乎也忽略了这一点,云汀这一提,他恍然道:“这是木傀归她了。或许木傀还有什么把柄捏在她手上。”
他俩一来一去,赤鹤现在脑子烹着锅糊粥,并不是很懂。但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就是如果真的梁九儿出了什么事,这个木傀是不会丢下她跑来找他们的。
既如此,那木傀只能是受了她的指引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她去找金墨,我倒想得通,毕竟她心里一直念着你……”云汀将目光转向金墨,此前元屏说他二人一世红缘的时候,却从没提到过这一档子事。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可她来找你,我就想不通了。按说她如果真的已经不待见你,为什么还会故意来招惹你呢?”
赤鹤望着他,把这个逻辑在心里度了一道。
是啊,讨厌一个人,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想着要见她。
要么她不讨厌自己了,可她与梁九儿临别之时才打了一架,梁九儿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对自己释然了。
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