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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汀拿起桌上的红丹,端详一阵,诧异道:“这是百红丹?!你没诳人?!”
其实不怪三公子如此讶异,须知元屏手里的百红丹,炼制十分费劲,说它百年方出一颗也不为奇。当年有位地仙家内夫人病重,地仙特意跑来崇明宫,愿以百年修为向元屏求一粒百红丹。而元屏宁愿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给那位夫人诊病,也不愿挥挥手拿出一粒百红丹来了事。
“诳你作甚?我只是见崇明宫许久没出现底子那么弱的仙君……唔,这一粒也摆了许久,药效如何我就不知了。”元屏又故作自在的吞了口茶,以示自己刚才那句“底子很弱”说的并不是赤鹤。
在元屏心里,赤鹤此举无异于以命换药,于情于理,他这一颗丹药实在算不上什么。
云汀没接话,仔细收好了小木匣,神色复杂的把元屏望着。
当年元屏诌了个为难的话茬赠他炎心镜。诚然他那几口仙气是比不上一面炎心镜的,所以事到如今他还是十分感激当年元屏给了他一个台阶。
许是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元屏缩了一缩,咳了一声,又道:“你爹有个事,不是跟你说了没有?”
云汀踱到他身旁坐下,给自己斟了杯温茶,道:“什么事?”
元屏直等得他把一杯茶水好好灌下,又要伸手倒一杯,方举手压在杯口上,迎着云汀疑惑的目光,淡淡道了一句:
“帝公要给赤鹤,寻门亲事。”
☆、第四十八章 轻吻
云汀的眼神此刻该如何形容呢?
似喜非喜,似忧非忧。
大抵是对着元屏的这句话,还搀了两分警惕在其中。
于是放手清了清嗓,很是正经的接道:“是吗?我没有听说。”
他该是努力克制着心内暗暗涌动的欣喜,有种迫不及待要回到帝公跟前给他端端行个礼的冲动。
元屏瞥了他一眼,对他心下那点皮毛猜了个**不离十,于是十分体贴道:“他前几日总念着赤鹤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故意留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给云汀,淡淡道:“所以,怕是要替她寻一位名很正,言也极顺的郎君。”
名正言顺?
那身为帝公家的亲儿子、崇明宫的三公子、我该是最为名正言顺的一个了。
岂止是名正言顺,简直就得根正苗红啊!
元屏的后半段话让他十分放心的笑开来,应和两句:“对、对,也是时候该考虑的。”话罢悠悠哉哉的饮尽了一杯淡茶,茶水早已冰凉,他并不在意,仍然喝的十二分的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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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墨泼半野。
云汀揣着百红丹回到沁清园的时候,赤鹤早已经睡得香沉了。此番好在有他先捏的那一个暖诀护体,寒气并未侵入赤鹤心神。
他轻手轻脚的打开赤鹤的房门,屋内还亮着一盏烧至半寸的烛灯,猜是赤鹤一直在等他回来,所以烛灯才一直亮着。
见这烛灯也是烧的将熄未熄,云汀也就没管,轻轻挪着步子挪到她床前,先是把百红丹搁在她床头,才蹑手蹑脚的想要离开。
可他转念一想,元屏嘱咐过这粒百红丹需配着一口纯阳之息服下,万一赤鹤半夜醒来稀里糊涂就着口冷水就把它糟蹋了呢?
不行不行,还是自己先收起来,明日再带过来。
于是他又很纠结的转了个身,抬手过半,听得被褥里哼哼了两声,许是赤鹤梦里呢喃,遂被吸引了眼神过去。
微弱且泛黄的烛光下,赤鹤将自己蜷成一个弧度,鬓角稀稀疏疏散着几缕黑发,扫着她半边面庞,云汀忽然想到诗里说的犹似新月半遮面,大抵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彼时赤鹤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的方向砸了咂嘴,一双眼睛松松闭着,睫毛轻轻贴下来,像极了塘里才探出尖角的小荷。
“赤鹤……”
云汀觉得这一声他是轻轻念在心里的,哪知道却不自禁叹出了口,引得榻上人闭起的眼睑微微动了动。
他不动声色的坐在床边上,又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想探上赤鹤的面颊。她面若夹桃凝脂,应该能摸一下的吧。
云汀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变得那么紧张,明明平时自己也没那么拘谨。
而就在自己伸手半截,还没碰到赤鹤的脸,眼前原本安安入睡的榻上人就惺惺忪忪半睁着一双赤金瞳,面范迷糊的看着他。
她也没惊,许是惺忪间灵台还没那么清明。而那只僵在半截的手顿了顿,继而温温贴上自己的脸,轻轻的,十分仔细。
“什么时辰了?”她稍稍挪了挪身子想撑起来,云汀连忙替她披了外袍才扶起她,应道:“未至半夜。别起来贪了凉。”
她只得好好紧了紧自己领口,又把被角往上拉了拉,不让凉风灌进去。
彼时烛火撑了一宿终于也灭了,屋内霎时暗下来,只有三三两两的月光晒进屋内。
该是害怕亦或不安?她摸索到云汀带着暖意的手,松松牵着。
奇怪,平常这双手自己不是没碰过,可今夜她倒不自禁格外的谨慎。
“是不是还不舒服?”云汀抽出手来探上她的额头,怕她因寒疾而生了别的病症。赤鹤摇摇头,觉得自己很不争气,自嘲道:“我原以为,当了神仙就不会生病的。”
“可你是个例外的神仙。”云汀笑开,赤鹤也微微漾开嘴角,眼底的柔情被月光略过,一一带到云汀心底。
他默然片刻,从怀里摸出百红丹,柔声道:“这是元屏嘱你服下的,是个好东西。”他将百红丹递到赤鹤嘴边,赤鹤毫无防备,乖乖张嘴咽下了。
云汀心跳的极快,咽了咽喉咙,细声问了一句:“苦吗?”
“有点……这是什么?”赤鹤伸手掩了掩嘴角,抬眼望着他。
那双赤金瞳像凝了秋水一波,直直让他陷进去。
云汀喉头动了动,并不答她的话。只是慢慢倾身向她移近,并着一只有些哆嗦的手捧上她的脸,一如当年他捧着炎心镜时那般温柔,又道:“这是……”
他不说话了,仅深深地,紧张地颤着唇向她轻轻落过去。
这吻极浅极柔,并着一口纯阳之息递到赤鹤唇尖,她也很听话的纳下,却对这口纯阳之息并不计较,只由着心里腾起的一丝渴盼,渴着这吻能在她唇尖多逗留一时。
云汀松松移开身,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竭力克制着,心叹好在月光不明,赤鹤望不见他一脸的潮红。
其实纯阳之息大可不必如此亲密的交递,只是他情上心头,替自己诌的借口。
“元屏交代了,这药,得配着纯阳之息才能吃。”他还是那样柔声细语,倒是赤鹤抬眼看了他,满眼的依恋像是雨中的涟漪收也收不住,十分痴的问了一句:“不吃药,就沾不得么?”
她全然忘了自己白日还是知羞知臊的,现在情难自控,满脑袋像蒸了热气,倒连自己说了胡话也不在意了。
云汀一愣,有些失声:“你……”而后面话没说出口,就被依样近身的赤鹤堵住了双唇。
嗯,元屏这药,赠得极好极妙。
片刻后赤鹤才烫着脸挪开身,见着云汀唇尖晶莹剔透,那久不复的清明才重返灵台,咻得钻进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困了,你也快回去早些休息吧。”
然并没得到什么回答,只听得一阵很轻很匀的脚步声踱至门口,站定一会儿。
她猜着,应是云汀在望着自己。
而后是门匣开启又微微合上的声音传来,她才敢探出头来,望着月光稀疏下余温缭绕的房间,又很痴的笑起来。
今夜能睡的极好。
☆、第四十九章 他俩的事
早上的薄光该是也想偷个懒,颇为迟顿的爬上窗头,浮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赤鹤起床的时候有些头重脚轻的,浑身透着酸痛,料是寒疾留的余症。
说起寒疾,昨夜那丝缠绵又飘飘渺渺的回到她脑门上,她记得月光下映着的云汀一双眼,一张唇,清澈剔透的,像什么呢。
她旋身坐下,漾开点点羞怯又暗喜的嘴角,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像新结的樱果。
是了是了,从前山神总会在快要入夏的时候,摘回许多樱果给她和娘子,且那樱果是仔细用凉凉是山泉水涮洗过,个个都沾着莹莹的水珠。
剔透如斯。
她又咂了一口凉茶,又忖着昨夜那般,自己是不是太过热情了?
虽只是轻吻一个,但这好歹是个极亲密的举动,论到从前再从前,她从未与谁这样过。
不过怎么能算是自己热情呢?明明是云汀先十分,不,是十二分的主动来的。
那么现在她和云汀的关系,也该是与以前不同的吧?
这般想着,她很心安理得的晃到衣柜前,欣欣然想挑身比自己更欣然的衣裳。然放眼过去,恍觉自己从前所有穿着竟都是素到极致,竟没一件是艳眼的颜色。
可叹直到此时自己竟才理解,女为悦己者且容且裳,是种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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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挑了身还算是出众的绣着醉凰花的粉衣,轻轻开了门,却见云汀早已端端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了。
见她出来,云汀眼底显然遐了丝笑,确是皓齿轻开,问道:“今天起的晚些,可还不舒服么?”
实不是她起得晚,只是今日,她格外在意自己的仪表。
她笑笑,摇头道:“不过留些余症,不碍事。”话开口,才觉自己带着鼻音,明显是伤寒的症状。
云汀并过来,先是探了探她的额头,因着她面色羞绯误以为还生了热,探着温度与自己无异之后,方才放心道:“该不碍事,好好调息两日许该好了。”遂牵她走到石桌旁,补道:“两个娃娃昨天喝了苦寒草,今天也该活蹦乱跳的了。”话罢又回头嘱了仙婢端清粥上来。
“苦寒草该是极苦的吧?他俩喝药乖么?”
“乖,特别乖。”云汀眨眨眼,昨夜一口果脯一口药汤,他俩能不乖么。
清粥素香入鼻,登时唤醒了空荡荡的脾胃,她吹了吹烫口的瓷勺,随口问了句:“你也没吃么?”
云汀已呼呼扒了两口,好像比她还饿。揣起绢帕拭了拭嘴,道:“再陪你吃一次。”
若这话是放在从前说,她倒觉得听听就过了。
可放在今天,在这个连枯枝都能被她掐出花来的今天,听起来可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赤鹤心下一喜,细细吞了口粥,小声道:“是,一个人吃是无聊了些。”
瓷勺碰着碗底的声音极为清脆,云汀喝完一碗,将嘴角擦干净,又倒了杯温茶呼呼喝了两口,望着赤鹤颔首的样子,故作神秘低头道:“帝公唤我俩过去。不如你先去,我随后跟来。”
赤鹤包着最后一嘴粥不便说话,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待咽下后方才问道:“嗯?你要去干嘛?”
云汀摇摇头,温温道:“我会很快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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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公院的南边有片野花田,其实说是野花田,倒也亏了多位颇有闲情逸致的仙君打理,才有了今日这副规模。
初秋的薄风拂过花田,一片璀璨摇头聚首,连拂面的风都带了百花的味道。
而花田内立着一位蓝衫长袍的少年,被花枝带偏得有些衣衫不整,他也没抽手理一理,只细细的往手上的物件上穿插着百卉。
云汀觉得,今日帝公召他俩过去,定是要跟他俩说赤鹤婚配的事情。
那这件事,于她于他,都是很喜庆的事。
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