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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最脏的那几个人“啊”的一声,随后痛呼不已。
聂桓微怔:“藏舟做了甚么?”
鬼王大人轻描淡写道:“不积口德,白长舌头作何用……”
话没说完,适才还气急的仲兄赶紧劝解:“万莫如此,以恶制恶,实不应当。”
傅藏舟摸了摸脸颊:“就让他们舌头长疮罢了,过个几天便可不药而愈。”
哎,不知咋的,经历了那千年的时光,性子一下子变得有些火爆。
聂桓闻言轻舒了一口气,其本性原也不是那么迂腐,语气微冷,口吻竟与宿桢说话的感觉莫名相似:“如此也好,小惩大诫,算是警醒,好叫他们学会口下留德。”
鬼王大人这一手段,让外间有关严家的讨论戛然中止了。
无所谓。
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那些没营养的说辞不听也罢。
沉吟了几秒,傅藏舟问着身旁的男人:“那位少将军,”故事的当事者之一,所谓死于非命的严家幼子,“可是名叫‘严哲’?”
宿桢对朝廷百官,尤其是一众武将,了如指掌,颔首:“正是。”
聂桓关切地问:“藏舟有何发现?”
傅藏舟答:“在燕关的时候,那晚我救下的残魂,应当正是严少将军了。”
聂桓不免意外:“就是邪修害死的……”
不对。
“他是‘马面’的父亲,莫非他的妻子不是人类?”
鬼王大人不予置否,只道:“虽有邪修手段,但我观其命势,他的死跟其至亲不无干系。”
仲兄微怔,轻蹙眉头:“还请藏舟明说。”
果断不拐弯抹角了,傅藏舟道:“观其生死之因果,他的死亡,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严夫人伙同严少夫人……合谋害的。”
聂桓震惊:“怎么可能!”
第83章
考虑到仲兄的心情;傅藏舟语气一转;略带安抚:“严哲之死,虽与严家夫人不无因果关联,但说不准其间有着什么误会;邪修手段神鬼莫测;极擅长挑拨离间,凡人易被蛊惑。”
尽管难以置信;聂桓对“弟夫”十分信任;毫无质疑;不由得摇头叹气:“虎毒尚且不食子……到底是怎样的误会,促使她竟与外人合谋杀害亲子?”
鬼王大人没有回答。
严哲之命运本就走了偏差……话不好听;然而按“理”说,他早该就死了。
想到其子“马面”,不免有些猜测。
尚需证据确定。
虽在一定程度上能勘破生死、看穿因果,这样的能力却也不至于太过夸张;一眼看透凡人的整个人生经历与遭遇的所有事……太过逆天;神佛弗能及也。
宿桢遂以吊唁的名义;带着傅藏舟以及匿身的仲兄,拜访了严家。
没刻意掩藏身份。
严夫人到底与聂氏皇室有旧,闻得恒王殿下登门,不得不打起精神;亲自招待贵客……现而今;严府除了她;再无第二个能主事的人。
傅藏舟跟在桢哥身后;灵识寄托于薄雾,覆盖整个严家。
果如他所料,发现些许线索。
一点“小东西”。
手指微动,人不知鬼不觉,将“小东西”抓在掌间。
正是害死严哲的罪魁祸首。
再看与宿桢寒暄的贵妇人,赞一句“雍容华贵”不为过,神情间却难掩疲倦与哀伤。
傅藏舟觉得自己如今的眼神堪比桢哥了。
居然看得出,在贵妇人意兴阑珊的表象下,也许难免有些伤痛与悲苦,更多的是释然。
释然……
释然什么?
“可怜我儿,”严夫人语气平淡,眉眼间似悲似怨,“不能与其父兄一样,为国尽忠、捐躯沙场,竟栽在宵小恶徒之手,死不得其所。”
宿桢默然听罢,只道一声:“夫人请节哀。”
严夫人心不在焉谢了声,神色恹恹。
见状,男人识趣告退。
无人看到,或听到,聂桓是几分急切,问着敛起气息、毫无存在感的青年:“藏舟可发现了什么?”
傅藏舟隐晦朝对方点头。
一到下榻的别苑,聂桓迫不及待:“严夫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鬼王大人轻道:“造化弄人罢。”
他在后院“看”到一个隐蔽的祭坛。
祭坛血迹未退,一只被剥皮抽筋的战马,死状凄惨。
“战马……”仲兄若有所思,“成妖了?”
“这么说也没错。”
这回答着实模棱两可,不过傅藏舟也没打算吊人胃口。
斟酌着言辞,根据他看到的真实情况,适当加入些许推断,给大家还原了严哲之死的真相——
诚如前言,严哲早便“该”死了。
事实上他曾真的死了一回。
不知是怎样的因缘际会,他在化妖的战马躯壳里复活。
他前一回的死,许是无人察觉,复活之后以马妖之身,化作他原本的形态。
傅藏舟说:“他复活了有好几年,之前应该对严夫人与严少夫人隐瞒马妖身份……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显然是邪修作祟,让两位夫人真把他当成妖物。”
实际上确实是妖物,然而纵然肉身转换,灵魂始终未变,无论作为严夫人的儿子,抑或严少夫人的丈夫,严哲本质上还是那个严哲。
聂桓冷静分析:“严夫人被贼人蒙蔽,认为严哲不是其真正的儿子,甚至觉得严哲是被‘马妖’害死后冒名顶替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妖物,人人忌惮;
对很多凡人来说,才不管妖好妖或坏妖,遇到了不是喊打喊杀、除之而后快,便是畏惧害怕,避之如虫蛇。
这样很容易理解了,严夫人为什么“心狠手辣”到害死亲子;
也能理解,严少夫人为什么与其婆婆合谋……在“马妖”被杀死后,自己也自尽了;
生下“马面”,既证实严哲“马妖”的身份,也说明了严少夫人遭到“玷污”,贞洁不保,悲愤之下,不堪其辱,便选择自我了断。
玲珑百纳奁里残魂滋得以养的严哲,在恢复了些许神智后,证实了傅藏舟等人的说辞。
补充了一些内幕。
严哲死而复生,是化妖的战马心甘情愿,以散去灵智为代价,将其挽救回来的;
而他纵横沙场这些年,几度出生入死,习惯了与家人报喜不报忧。
既已复活,何必再提自己死过一回的事,平白让老母与妻子担心受怕?
一直以来他隐瞒得极好;
哪怕妻子久久不孕,为此心焦如焚,月月去寺庙拜佛烧香,他也不敢松口……自己也不知,马妖之身与人类结合,会生出什么样的存在。
严哲低叹:“千算万算,哪料遭恶徒算计。”
他一直忙于军务,鲜少能在家里长待。
求子求到有些疯魔的妻子,这时遇到了一位妙手神医,对方打包票,能治好隐疾,保准三年生出两个胖娃娃;
严家两位夫人简直封其为座上宾。
严哲也知道这一位神医的存在,亲自打过一回照面,发现对方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想到严府防卫森严,便也没怎么上心。
反正他除非是自愿想要孩子,根本不担心凡人医术真能“催生”。
哪料……
神医哪里是一般的凡人。
等他发现妻子怀孕,孩子已然六七个月大了。
一不忍心拂逆老母的心愿,二是担心打掉孩子,损伤妻子的身子;
再者便是存着侥幸之心……
“是我贪心了。”
聂桓轻摇头:“贼子心怀叵测,哪里是少将军的责任。”
按照严哲的说法,邪修这番算计,首要目的在于谋夺人妖结合的孩子;
后在老母与妻子合力谋划下,他轻而易举中了招。
邪修同时垂涎着马妖的心脏与肺腑。
严哲苦笑:“我虽以妖身复生,可自诩生而为人,不屑于妖魔手段,根本不是那恶徒的敌手。”
可为了孩子,哪怕被老母与爱妻视作怪胎,他对难得才有的儿子无比珍视,便拼着魂飞魄散,也要阻止邪修对孩子下毒手。
哪料差点反被对方的法器收了魂魄。
紧急关头,邪修豢养的鬼物通风报信,说地官来了。
吓得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邪修,什么也顾不得了,草草收拾一通,抹去自身留下的印记,慌不择路逃跑。
严哲魂魄重创得厉害,意识难以聚拢,凭着本能,追寻被他慌乱塞入木盆,顺水漂流的孩子,寻找到燕关,正巧遇上傅藏舟。
听罢前因后果,一众人忍不住叹息。
果真是造化弄人。
严哲遭遇凄惨,死得憋屈,可对合谋“害死”他的老母与妻子来说,何尝不是一桩惨绝人寰的悲剧?
对严家两位夫人来说,马妖是害死其子其夫的怪物与仇人,所作所为尽管看着冷酷无情,不过是无奈又无力的报复。
严少夫人至死不知“玷污”她的马妖,其实就是她的丈夫。
严夫人倒是活得好好的,然而自此孑孓一身,家中一个当家的男儿也没有,在这个时代,难逃晚景悲凉,若让其知晓死了的马妖正是其亲生子……
严哲深深作揖,对着救了他残魂的鬼王大人道:“多谢地官大人怜悯,救了我与小儿一命……”
傅藏舟摇头,顺势之举罢了,况且救“马面”的可不是自己。
残魂还在低声说着:“内子香魂已逝,唯余老母孤苦伶仃……她们本无意害人性命,在下斗胆请求地官大人,能否揭过此事,别让可怜的老母,余生再受良心煎熬?”
“本就是你自己的事,”鬼王大人回了句,“你自己做主,我等无权越俎代庖。”语气一转,“令尊是被人蒙蔽,情有可原,然而害人的邪修,我不能放过。”
严哲语带厌恶:“在下何至于为那等恶徒求情?”
傅藏舟闻言轻颔首:“既如此,不知严少将军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找到那位邪修的下落……可能需得你付出些许代价。”
比如延缓魂体愈合的速度,以神气为代价,借邪修遗落的“小东西”为媒,回溯因果,追踪到用法器遮掩了气息的邪修下落。
严哲听了,毫不犹豫:“在下与那恶徒有不共戴天之仇,若能让他付出代价,便是散尽了魂魄也心甘情愿。”
傅藏舟淡淡道:“散尽魂魄倒不必,你便继续养在玲珑百纳奁里罢。”
“马面”被聂桓收养在身边,严哲残魂跟着他,也算父子团聚,了却些许遗憾罢。
严哲生前是个少将军,屡建功业……若有一日残魂补缺,当个统帅阴兵的冥帅也未尝不可。
鬼王大人一边暗暗得意,自己真的想问题越来越周全,一边化作一只黑羽“凤凰”,盘旋在云端,循着连接着严哲残魂的因果线,没费什么心神,找到了邪修。
难怪对方听“地官”一名,表现得那么夸张,吓得屁滚尿流跑路了。
一是对方身负旧伤,实力不济,欺弱怕强再正常不过了;
二是没想到,伽罗派的琉璃童子,乃至第一个受害者“娃娃”,原来都是他的手笔。
——就说,伽罗派的教徒都是凡人,怎么就捣腾一番,当真培育出了琉璃童子。
当时傅藏舟的注意力被钥匙碎片吸引去了,加之伽罗派匪首伏法,一时没发现潜藏在幕后的邪修。
也是傅藏舟在伽罗派用的手段,让邪修感知到一二,当即顾不得“美味珍馐”,逃命为先。
可惜他低估了鬼王大人。
“凤凰”毫不讲道理,吐出一口烈焰,直接将邪修肉身烧成了灰烬。
幽紫的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