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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叽叽叽!-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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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原本是要在飞来寺门前下车; 但车夫不乐意; 嚷嚷着从东城门到飞来寺,路途不短; 非要加钱,这可难坏了全然不知阿堵物可贵的仨。
  其中只有卓小鱼带着个小皮囊; 里面装了些铜钱; 刚刚好够赁车之用; 囊中不止羞涩,根本就空荡无物。
  车夫见再无利可图,毫不客气地将仨请下了车; 扬长而去。
  仨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面面相觑,六目相对,小朗哂笑对卓小鱼道:“这是你的事,你来拿主意。”
  卓小鱼又看向妖尊; 征询道:“直奔飞来寺么?”
  妖尊点头:“先到那,再在附近打听打听。”
  小朗瞥他一眼,像是看出妖尊心中疑虑; 侧身拉住他的手,笑中有傲,低声道:“你放心,我肯定能保护你。”
  些许感动的妖尊果断甩掉了小朗的手; 在卓小鱼面前,又是光天化日,他泰半的感觉是臊得慌,到底两禽已作人形,无论年龄还是相貌,相差甚剧。
  果断行事后心中又是不忍,难为小朗能想到他的顾虑,他本是只妖,偏偏要前往除妖高僧所在的寺庙,这种明显自寻死路的行为,多多少少也是仗着小朗在身边,羞赧之后,仍是向小朗微微一笑。
  小朗眉尖一挑,撇了撇嘴,不屈不饶地再一次把妖尊的手拉上,握得死紧。
  卓小鱼自去问路,归来后瞥着小朗,为妖尊打抱不平:“你多少也尊重下赵让大哥的意思嘛,这般我行我素,当心失了妖心。”
  “尊重?”小朗嗤之以鼻,笑看着妖尊,“我要事事依着你,只怕莫说于飞,便能挨个翅尖儿也是难得。”
  妖尊闻言,只好息事宁人地岔开话题,让卓小鱼带路。
  城内行人接踵摩肩,熙熙攘攘,主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各色小摊小贩挤挤挨挨,热闹非凡。
  往飞来寺的路上途经一条全是小食摊、小酒馆的长街,这一路酒旗招展,香飘四溢,卓小鱼虽在深山密林中长大,寡思少念,但到底是人,不似那两禽皆无口腹之望,她的定力在行到一半时冰消雪融,不知不觉露出一派馋相来,在一个煮丸子的小摊前稍缓了脚步,吁了口气,喃喃道:“要是能把这些都搬回山里就好了,我可以天天吃吃喝喝,有没有姜湘白都没关系。”
  妖尊正待开口,小朗已颇有些冷嘲热讽:“小鱼,你是鱼又不是鸟,怎么也破了壳见到的就是娘?刚从师傅那断了口,迫不及待地非要找个取代的是不是?”
  “小朗!”妖尊又斥。
  卓小鱼却是展颜一笑:“不是。所以只消姜湘白没事,我也不再缠着他了,他爱与谁成亲便与谁成亲。我要把这条街……”
  她两臂张开,做出聚拢状,“从头吃到尾!”
  “凡人果然就是凡人,有法术也是凡人。”小朗依然不客气地讥笑。
  正说话间,忽就听得前方一阵嘈杂,像是有十几对铙钹同时敲起,“哐当哐当”的声音震耳欲聋,街上的行人纷纷加快步伐,乱哄哄地拥着去。
  妖尊微微皱眉,向小朗和卓小鱼道:“似乎有股微弱的妖气,你们可有感觉?”
  卓小鱼忙不迭点头,她一伸手,拽住个匆匆快步的年轻后生,那后生原本勃然变色,一张嘴见到是个妙龄少女,生生咽下粗口,堆出笑来:“姑娘这是?”
  “你们这是要去哪?”
  后生对着个水灵灵的姑娘,着急看热闹的心情登时飞走了一半,笑嘻嘻地给仨做了个加油添醋的详细说明,就是前段日子,城中一大户的公子不知怎的撞了邪,要么痴痴癫癫,要么神智不清,群医束手。后来大户听了劝告,请来飞来寺的高僧,降妖除魔后逮着了个厉害的妖物,关押起来,挑了个良辰吉日,就把那妖物推到市集这,当众破攻宰杀。
  说完之后,后生打量着卓小鱼,仍是嬉皮笑脸:“姑娘家心肠软,就别去看这些了吧,听说还得砍妖怪的头呢,不知道会不会也跟人一样流血……”
  后生话音未落,卓小鱼已将他推开,脸色变了变,解开腰间的匕首,带鞘紧攥在手中,也向前挤去。
  妖尊与小朗互视一眼,忙跟了前去,只是小朗始终不肯放手,妖尊苦笑,压低了声向小朗道:“得防着卓姑娘冲动。”
  “你不冲动就行了。”小朗轻笑,“她是人不是妖,即便冲动冲动,那帮贼秃众目睽睽下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你便不同,纵使你身上有我的仙印,毕竟未入仙道,要是给那帮大义凛然者察知,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他看着妖尊,蹙眉微叹,“你若有难,我定要出手,到时候可不好控制轻重,要伤了凡人,你又得自责,我注定讨不得好来——”
  听小朗这般委屈,两只乌黑的眼珠盈盈有光,妖尊哑口无言,只得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
  等两禽挤到了地方,那行刑之地早已是人山人海,幸得卓小鱼算不上鲁莽,见那黑压压的人群,便停下了脚步,待他们走近会合,仨才一点一点地趁隙挪到前方。
  只见场中空地之上,赫然站着一身高近九尺的僧人,豹头圆目,大蒜头鼻,面无血色,一脸凶光,身披着火焰袈1裟,一手把玩一对铙钹,另一手则牵牛一般牵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
  男子披头散发,青衫褴褛,头垂在胸前,旁人难以看清其貌。
  卓小鱼偷偷地拉了拉两人的衣袖,悄声道:“那,那家伙的原形,是条鱼吧?”
  妖尊凝神了片刻,才略略颔首:“似乎是乌鳢。”
  他的语气颇有些踌躇,以他的修行,看清一个低等妖修的原身本是轻而易举,但他如今居然要聚力方能辨清其相,这由不得妖尊不暗自心惊。
  难道因为小朗的关系,自己正慢慢成仙了么?
  此间事一旦终了,定要将仙印与仙妖互转的事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妖尊主意已定,手微一动,察觉小朗仍紧攥着他不放,啼笑皆非之外,又油然而生一股暖意。
  此时场中又有变化,那僧人将铙钹掷入空中,两件法器一击,仿佛四面八方有无数铙钹一起响起,较他们原先听见的更加响彻云霄。
  周遭顿时呼声如雷,叫好声几乎压过了铙钹的“锵锵”。
  小朗微翘了嘴角,低声对妖尊道:“雕虫小技,也拿来耍。”
  那被捆绑的男子似乎听到小朗的话,竟然抬起了头,向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此时众人才真正看见他的容貌,又是惊呼连连。
  原来男子的脸上竟是数十道鲜血淋漓的刀剑创痕,狰狞恐怖,以致五官难辨,常人鲜有不望而生畏,有不少本来已是挤到近处的人被骇得退后,一时间群情惊慌,怪叫哭嚎迭起。
  场中僧人见状,虎啸长声,那铙钹一幻十,十幻百,敲得地动山摇,却也适时止住了人群的骚动。
  他又将绳子一晃,男子“扑通”摔倒在地,铙钹重新合百为一,旋飞下来,绕着男子一阵乱舞,待回到僧人手中,那男子几乎便成了个血人。
  卓小鱼咬牙要上前去,妖尊扳住了她的肩头:“别急,再看看。”
  “他妖丹受损,又被捆妖绳缚着,怎可能自己脱得了身!”卓小鱼气道,“这帮和尚见妖就杀,根本不管是非曲直!”
  妖尊示意卓小鱼低声,发觉那男子在地上挣扎之际,目光仍向他们这边投来,那肿胀眼皮下成了两条缝的眼里,有感激,有欣慰,却并无求救之意,甚至连求生之念都不见丝毫。
  僧人并不曾留意到妖物的异动,他一脚把男子踢得滚了几滚,朝他啐一口带血的唾沫,喝声道:“妖孽还不现形?”
  男子一动不动地匐匍于地,围观诸人个个双目圆睁,屏息凝神,仿佛在等名角出场。
  而僧人也不负众望,两手把铙钹一击,那男子蠕动几下,竟就从一个人身,生生变成一条三尺来长,有寻常乌鳢四五倍粗、形如蟒蛇的大鱼。
  这乌鳢毫无生气,死鱼一般,僧人悻悻地过去,踩了两脚,直把场外的卓小鱼激红了眼,她双手像要把匕首绞断,但她到底还是懂得分寸,适才小朗稍加提点,她立刻便明白他们的顾虑,要是她奋不顾身,非但要耽误追回姜湘白,很可能还要连累妖尊与小朗。
  只是同为“鱼”类,要她隔岸观火、见死不救,实在是把她憋得要怒发冲“天”,她不停地在妖尊与场中交替看,妖尊的眉头也愈发地锁紧,只是小朗有言在先,他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好贸然出头。
  就在卓小鱼即将忍无可忍之际,人群忽然又开始骚动起来,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马蹄嗒嗒由远而近,众人自动地分开两边,不多时,就见一名骑手纵马奔驰而来,冲到场中,勒得马身纵起,人则几乎是连滚带爬到那乌鳢跟前,抱着鱼头,嚎啕大哭。


第二十八章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围观众人更加群情激荡; 对着场中指指点点,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看!那只鱼动了!”
  惊呼声登时此起彼伏,那乌鳢被人牢牢抱着头; 原本死气沉沉的尾巴倏然上下摆动了两下; 人群里又传出一声喝叫:“喂!你再这么箍下去,那鱼不死也要给你弄死了!还不快松手!”
  骑手慌慌张张地放松了力道; 揽着鱼头,另一手伸到鱼腹下面; 吃力地把整只乌鳢抱了起来;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 这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锦衣华服,眉目形状姣好; 只是哭得一塌糊涂,脸上涕泪交加,眼皮浮肿,人群中又有人碎碎:“咦?这不就是冯家那遭了妖的公子么?”
  适才忍不住出声让那少年放手的正是卓小鱼; 她冲动毕才后知后觉地反捂住自己的嘴,向妖尊和小朗歉意地一笑,小朗摇头皱眉:“早知道你是这个性子; 就不该同意我家司晨君来报什么恩的。”
  卓小鱼自知理亏,轻叹口气:“我就是不惯见到妖受罪么……何况还是条鱼。”
  妖尊示意他俩噤声,他们周遭的人群已是吱吱咋咋,众说纷纭而又津津有味地讲起这冯家公子的妖劫轶事。
  原来这冯家是阳川城中有名的大户; 冯家曾祖曾官居一品,做过太子太傅,如今这位冯家老爷,壮年时亦是朝堂大员,后来母丧致仕,便稳居江湖,不再过问庙堂中事。
  冯老爷美妾如云,奈何子嗣不旺,原本有个长子,未及而立便撒手人寰,留下一对小儿女;次子便是现在这位在菜市口抱着鱼头大哭一场的冯慎行,他既是冯家的老来子,也是冯老爷最宠爱的一名姬妾所生,平日里在冯家,绝对是众星捧月的位置。
  生怕这老来子步长兄的后尘,冯老爷对冯慎行是百般呵护,坊间传闻,那一家养小子跟寻常人家养闺女差不多,连黄花闺女还有个正月十五逛花灯、七月初七拜月乞巧的出门透风时候,冯慎行可是轻易不离家,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就是这么保护得密不透风,几个月前,这冯公子仍是莫名其妙地病了,而且是病来如山倒,不出几天,就形容枯槁,卧床难起,不管请了多少郎中,哪怕千金一方的药都服了,却仍是治标不治本,稍吹个凉风,便又高热不退,半死不活。
  一日,冯慎行再次病倒,冯老爷忧心如焚,生恐小厮婢女伺候得不够用心,不顾半百之身,索性亲自上手,甚至令人在冯公子的屋中架设了一简易木床,与儿子同室而眠,方便照顾。
  也亏得这当爹的用心,当晚,冯老爷便发现冯慎行久病缠身的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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